且说绯轻雪劝不动形如疯魔的绯轻寒，生生看着他从人家尸骨未寒的十岁孩童体内，提炼其练气之身仅米粒大的神魂来做那劳什子耳环。气冲冲地离开了现场。

    但她筑基不会瞬闪，也没有坐骑，顺便还在蓼汀迷了路。不出多久便被绯轻寒寻回，老鹰抓兔子一般拎起她，丢到他座驾身后。

    这卷画实际可以无限延伸，理论上可以搭个热闹的长龙。不过绯轻雪没见绯轻寒载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通俗话本中关于绯轻寒的座驾描述也多半是错的，皆以为只能乘一人。

    绯轻雪觉得尴尬，刚刚放了狠话，却还是要受他庇护。真要同他算账，她又不能拿这天下第一的魔头怎么样。

    且她抗争这许多年，到底还是失身于他。最糟的“童养媳”恶果已经落实了。可以说是输得里裤都没了。且此番真是她自作自受，无话可说。

    经过今天，她自以为不再欠绯轻寒什么。又经他心如蛇蝎，玩弄人家尸体。她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决计不可能了。

    但眼下除了夜明宗，她又能去哪儿呢？总不能仗着和傅景栖那露水孽缘，真去投靠他吧？呸，那和跟魔头共事又有何异？

    绯轻雪想来想去，发现她唯有借着夜明宗资源之便修成大业，才有资格谈什么自我和教训绯轻寒。在此之前，即使他们兄妹离心，她也只能虚与委蛇了。

    ...怎么一股梦回五年前的既视感。哎。童养媳梗刚落定，又来个更厉害的。她是不是和绯轻寒八字犯冲啊？他怎么总有本事恰好生在她的雷点上？

    …况且，也不是说她想怎样就怎样，今次的事还不知道绯轻寒会怎么处置她。恐怕她以后也不能踏出夜明宗半步。那就顺水推舟吧。她错得太离谱，是该以学业弥补。

    绯轻雪决定说点什么，以敬她梅开二度的“委蛇”生涯。绯轻寒却先一步截断了她的思绪。

    他只说一句：“用我送你到天选宗吗？”

    绯轻雪吃惊地看着他，虽然绯轻寒再三说过他不会读心术，这料事如神的本领还是叫人窒息。

    她转念一想：“……你是担心我影响你和念蕾尊座？我不会同她说的。”

    绯轻寒不置可否地睃她一眼。“赵宗主发来急报追踪用的蜂鸟凤，信中说天选宗会就此事给我一个交代，让我对傅景栖手下留情……到底是怎样？”

    “我刚要同你说，”绯轻雪瞬间紧绷起来。“我在圣池不慎落水，是他救了我。你知道的，圣池恶毒如斯，那就是个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得逞。这事就算了吧。”

    绯轻雪的语速很快，主要是她一想到绯轻寒是如何对付仅仅是偷看了他们苟且，就落得死无全尸的路人小孩；她不敢想若她此时再抱怨几句，傅景栖还不死无葬身之地？

    绯轻寒依然看着她，明明是平静无波的眸眼，却叫绯轻雪蓦地感到心间落雪，如坠冰窖。

    她本来还有些尴尬，见绯轻寒不依不饶，反而生气了，便抱胸昂首，一脸“你都得到我了还卖什么乖”的嗔怪。

    她不自觉咬起了唇，恨恨地瞪着这个又不要负责，还打算将负责的人赶尽杀绝的混蛋。

    绯轻寒乍然受她这副敢怒不敢言、以他女人自居的娇嗔媚态，反而笑了。

    “你是我妹妹，你的人生归你。我怕你后悔。现在，你可以选择傅景栖，或者继续跟着我。无论你选哪边，看在你的面上，加上我和赵宗主的交情，我都不会就此事跟天选宗过不去。你大可放心……

    “不过，这是你最后逃离我的机会。你可想好了。”

    “有没有第三个选择？”绯轻雪嘟囔道，“我自立门户不行吗？”

    “那你也得从天选宗或者夜明宗毕业，不然你怎么自立门户？”

    “……”绯轻雪道，“这还用选吗，当然是夜明宗了。我得看着你，省得你欺负念蕾尊座太过。”

    ...今次事发突然没能挽回，下次她一定会更灵醒，不能再让他对孩子下手了。

    “你不怕我了？”绯轻寒饶有兴味地问道。

    “怕有用吗？”绯轻雪翻了个眼睛，再糟还能怎样？

    “你真的想好了？丑话在前，傅景栖会娶你，我不会。我素知你我有情劫，躲都来不及。一直只当你是妹妹。

    “眼下业已消，我觉得也不过如此。什么男欢女爱，大梦一场，不值一提……眼下我还是我。你，还能是你么？”

    绯轻寒眸眼弯弯，他似一团篝火静静落卧在那里，从来不偏不倚，不来不去。似在逗弄飞蛾，又似捕捉。

    绯轻雪被他说得一噎，蓦地生了些无名窝火，但这确实很绯轻寒，倒在情理之中。

    且感觉绯轻寒并不似从前那般缠她，甚至不想留她了，他的炼铜癖看来真是放下了...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早就范早解决，啧，害她怕了多少年。

    说点现实的，天选宗的资源安能跟第一的夜明宗相比？再说她和傅景栖连朋友都算不上，撑死也只有欲望，如何能叫她甘心相夫教子？

    打定主意，绯轻雪于是情理并施道：

    “难道那傅景栖是因为喜欢才娶我的么？不是因为他天选宗贪生怕死，怕得罪您？

    “他才同我处不过一时辰，又是情非得已，能跟他朝夕相处的白月光比？你对象重要，人家对象不重要？

    “雪知道此番得罪哥哥，讨哥哥嫌了；兄且安心，回去以后我自请闭关，决不碍你事。我决计一心在家留学，非修炼必要不出夜明宗，亦不再过问哥的私事半句。

    “且绯轻寒的妹妹岂能恨嫁，这就认输？为此不惜挖人家墙角败自己品格？兄莫要再取笑我，不然我要翻脸了。”

    绯轻寒听罢满意地点点头，便彻底掠过了天选宗上空，快驾直奔夜明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