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做什么？”

    “如你之见，突然想要一个孩子。”

    绯轻寒面对着一桌子五光十色的齑粉，叹了今天第六百七十回气。

    说起来，就是因为绯轻寒拿纸当口糖玩，用舌头折了一堆空白纸鹤。还寄个没完。绯轻雪被这些黏答答的纸鹤不堪其扰，只好过来看看。

    “为什么水晶就是凹不成耳环啊？我好累，不爱了。我要死了。”

    绯轻寒见她终于来了，将口中只折了一半的纸鹤吐出来了，索性摊在案上，一脸多年重金求子不成、痛不欲生的苦相。

    “……首先它们怎么看也不是你说的水晶，其次你应该先用金刚丝线掐成基托，再缀上这些美人鱼鱼鳞。

    “美人鱼生来娇贵，没人见过活的，死了又永世不腐。一般被视为财神在世间的分身，好生侍奉的。光鱼鳞都有价无市。

    “念蕾尊座好不容易讨到一些来作夜明宗的脸面，要是让各峰主知道你又在暴殄天物，下次晨会又有唱衰你，让悬黎继位的声音了。

    “届时她一边教训你，一边还要帮你说话……我就一直想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拜堂？你这喜欢谁就折腾谁的怪毛病能不能改改，哪天作没了我可不帮你收拾。”

    绯轻雪铁面无私地冷声道，言语漠然又嫌弃。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感受到，她的眼神略带一丝微不可查的调侃，不见生气。其实溺爱。

    “这多没劲啊，我就想用水晶直接拗成线，做一对一体式同色同材质的耳饰……

    “再说这些‘天物’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我玩。下一批水晶没送到，凑合拿来用而已……你不觉得严丝合缝、完全同色的耳环会很别致吗！”

    绯轻寒完美跳过了所有不利他的内容，光捡自己感兴趣的回。面上是一派天真的孩童兴奋……老赖本赖了。

    “……治金也要讲基本法。若这能成，早有人做了，轮得到你来异想天开。”

    “啊~妹妹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像从前那样爱我了……”

    绯轻寒似被她说难过了，就躺在榻上不依不饶地哀嚎起来。

    “据说有位治金师创造了个邪方，能拗世间一切材质成丝。只不过……”

    “不过什么？”

    绯轻寒霎时活了，起身精光闪闪地望着她，一副“春天来了我有救了天道开眼了”的模样。

    “要用人修的神魂去填。”

    肉眼可见某人眼中的高光从明到灭，直至彻底接受了梦想幻灭的事实，整个人似朵花一般巴巴地蔫了下去。

    成功扳回一城，绯轻雪在眼睛里偷笑——让他成天拿这些闲事霍霍她。

    “……人都死了，你还要鞭尸？”

    绯轻雪香汗淋漓，一副事后人的模样。

    此刻她中的毒也消了，正当着处理现场的绯轻寒的面，毫不避讳地开始整肃穿衣。

    冷静得好像刚刚把青梅竹马一手将她带大，又有师徒之情，又情同父女兄妹的绯轻寒睡了的人不是她似的。

    ……尴尬还是有点尴尬的，但是她要表现出尴尬。他们以后还能相处自如么？还是装作无事发生，越快翻篇越好罢。

    ……哥应该是觉得对不起他的驰念蕾吧，一副失恋的气氛。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甚至看上去他还挺开心的。绯轻雪却能感觉得到。

    话说回来，这孩子真够倒霉的，不过撞见她中招强占老哥，究其骨龄不过十岁，估计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暂时长成大人。出门好端端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身死道消了。

    话说回来，老哥原来是这么怕被累名声的人吗？失恋就失恋，干嘛杀人。有点过分了啊。

    一睡醒就看到一地血，一不注意就看到他同掏鱼那样在掏人家尸体了。摸来摸去不知研究什么？那嗜血模样，她真怀疑若是驰念蕾本人撞见此事，他也是照杀不误。一了百了。

    “这孩子骨龄清奇，区区练气居然能炼出神魂。虽然只有米粒大小……不过，我不是一直跟你说，我想要个孩子吗？”

    “……你有病啊。杀了人家都够缺德的了。还要将人家制成耳环？”

    绯轻雪的语气很重，她第一次发现，眼前之人不像是他熟识的哥哥了。可是他分明就是绯轻寒，谁能演他呢？

    绯轻寒确实爱胡闹，但他从来都是有数的，不会将事情做绝。她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不过是失个恋，这都能入魔？什么鬼？

    “……我是为了你。”绯轻寒语气平平道。

    “少推锅。我求你杀人了？人家只是一个路过的孩子，我都懒得说你……刚刚是一时意气就算了。你若没完了，还要辱人尸骨，以后不要同我说话。”

    见绯轻寒不答，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绯轻雪隐隐动了真火。心下开始盘算着回去定要使点诡计，让绯轻寒和驰念蕾尽快完婚。

    他这种人就该找个仙侣管管，省得整天出来霍霍别人。

    她甚至开始有些同情驰念蕾了，今日一出，她只觉得信仰塌房了——绯轻寒居然是只纸老虎，一点都不大方。

    不过一点挫折，就心情不好致沦为魔道，对着一个孩子的尸骨干这种勾当……

    这种人就算是天下第一又如何？不如说是天道眼瞎，苍生不幸。

    “……你一定在盘算着回去将我塞给驰念蕾，叫她管管我，不要碍你的眼罢？

    “随你，反正我就要这么做。我高兴，我喜欢。”

    向来很听绯轻雪劝的绯轻寒，此时竟完全不当人了，他甚至立了结界，阻止绯轻雪靠近他，继续从人家孩子的尸骨中抽神魂。

    绯轻雪目眦欲裂地见证了全程，看到绯轻寒真的把人家本来可以转世的魂魄，封在了一堆月光石碎片中。

    绯轻寒运着不知何时学会的邪术，成功将水晶催成了织布般的银丝。

    她不忍再看，愤而离去。

    这一年，绯轻雪19岁。

    从那以后，她除了修炼不作他想，更是提前进入了一般百岁老怪才会开窍的入定状态，彻底成了“入定老僧”，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

    至此，绯轻寒连在宗内偶遇她都难。就算偷入秘境装作宠物接近，也会被她嫌弃地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