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天雷海·孤岛洞穴

    “绯轻雪”走在前头，古琴托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飘在她身后。

    此人正是阿雪，与珠圆玉润、柔媚大气的绯轻雪截然不同，她生得玉减香消，刻薄高贵。标志性的红裙和欲冷身材。

    长得确是比绯轻雪的亲妹还有说服力，像是得了厌食症的绯轻雪。

    借着外头的微光，阿雪瞥见这洞崖内生有粉掌安祖，便即轻轻一挥。

    粉掌安祖肉眼可见地开花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成了绝妙的布景，像是缀满河灯的中秋夜，“红灯”连绵，暗香疏影。

    不过眼下不是赏花的时候，差不多停下来，阿雪打量着那具焦尸，面色凝重。

    她不记得自己沉睡了多久，但毋庸置疑是此人将她唤醒的。

    她为琴灵，连琴一起沉睡在这片海域底下的秘境里。此处为禁天雷海源头，气候诡谲，昼夜温差极致。平日若非万里无云，便是雷劈数月。今日难得赶上个好天气，还被此人搅和了。

    关于禁天雷海立入禁止的传说其实没这么夸张，只是沧寂大陆统共也没几个元婴，因而传得神乎其神。

    其实只要算个好日子，别试图越过海底去隔壁异界。不一定会触发这道古前神设下的天险禁制。

    这个女的也不知道在上面搞什么寻死觅活的。

    眼下秘境被毁，她回不去了。所以她要找她算账来着。

    但此人只剩下一口气了，以她的立场，要么认她为主，待她自然死后将她的神魂吃了强化自身——器灵可没有人伦之说。

    要么毁了她的神魂，夺个舍来玩玩。

    不过器灵和人身天生相斥，玩不了多久这具金身就会因承受不住器灵而坏掉。何况，她都这副模样了，勉强修好也玩不了几天。

    但阿雪实在是太无聊了，此人空间介物不错，应该有能修好她这副尊容的手段，便窜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人居然还有一具金身，且金身里睡着一个跟她那具焦尸里一模一样的神魂。好神奇。她们竟然是一个人，为何能一分为二？

    而且这张脸……好面熟。

    可不是好面熟么，洛焰身体里躺的神魂，俨然就是她。连穿着身材都一模一样。比绯轻雪还要像她。

    只是，阿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此时她就站在芥子空间里的一块鱼塘边，水里照不见她。

    说来奇怪，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般想法。但是眼下，她莫名地感觉到眼前的神魂在呼唤她，“想吃”饥渴的悸动蓦然浮现在她心中。

    ……

    ……

    绯轻雪缓缓醒来，头重得像被敲过闷棍，无尽的噩梦掏空了她，令她形容枯槁。

    有人递来一杯水，她说了句“谢谢”，喝下。

    攥着杯子的指节后知后觉地收紧了。

    一扭头，那是一面镜子……不，那是活生生的“自己”。

    绯轻雪眼神游移，似有千言万语。

    最后化作一丝欣慰的叹息：“洛焰，你醒了……”

    心念一转，不对啊，自己的金体哪有这么瘦？

    金丹后期并不能修容啊？

    此时的阿雪面容冷峻，比起刚刚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眼下她更像是一位刚刚出关的千年老怪。磅礴的气势溢于言表。

    阿雪见绯轻雪醒了，唇角微微翘起：“你感觉如何？”

    绯轻雪理亏在先，说什么都不对。不如不说。

    但不过半晌，绯轻雪脸色剧变，猛然瞬闪到洞府入口，色厉内荏道：

    “不对，你不是洛焰！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她惊魂不定地感受着对方深不见底，甚至隐隐在绯轻寒之上的势压。

    而且，这女子的身体“穿模”了，能看见亮闪闪的粉掌安祖在她肚子处摇曳——俨然是魂体。

    可是桔梗指环里自己的身体不见了！且也捕捉不到洛焰在哪……

    洛焰的气息，细思恐极地出现在此人身上。

    但她如果是洛焰，神魂是不能化形的。

    身为魂体，她又如何能和自己同一张脸？她究竟是谁，还是眼下她在高级幻境中？

    “你以为你那样的重伤是怎样过来的？”

    阿雪懒得搭理她没完没了的阴谋论，直截了当道。

    “小小元婴初，被劈到元婴中境又怎样。金身濒碎，神魂重伤。难道还舍不得分出来的另一个自己？眼下不用，要什么时候才用？”

    绯轻雪拼命摇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

    她又害了一个人……她又……

    是的，她因为一己之私，用技将沉在自己身体里的洛焰神识封闭，使其暂时成了植物人。

    她就是不想逞了绯轻寒的意，让被扭转了认知的洛焰，顶着她的脸和怜生上演他安排的什么狗屁三人行。

    但是，虽然洛焰听不到，她向她保证过，会不时为她注入灵石，也会替其寻来固魂之法，不会耽误她的。

    她只是担心神志不清、不好掌控的洛焰跑到绯轻寒那边碍她的事，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也从未想过要害她。

    ……怎会如此呢？

    绯轻雪悲不自胜，头往地上一磕，抱着自己疼成一团。她完全没想法了。

    她应该要振作，她应该把这一切算到绯轻寒头上，只是，她好累，她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却连个人都护不住，轻盈来了她也认不出……她连她自己都救不了。

    她还有什么用？她真的还配活下去吗？

    阿雪眼见她好不容易修好的绯轻雪神魂又要裂开了，不得不施了个清心术逼她休息。

    其实，治疗她的金体外伤并不需要用到洛焰的神魂。

    她本可以把绯轻雪的神魂移回她自己的金体。只是元婴金身摆在那里，丢了喂鱼可惜，所以能修就修了。脸不配就不配，对元婴而言又不重要。

    只是不论哪一种做法，绯轻雪多出来的神魂“洛焰”都没有金身可用。所以她想，区区金丹，与其放在那里早晚被天地势气撕碎同化，还不如给她吃了。

    没想到歪打正着，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以及上一世自己亲手布下的局。

    ……这个和她和绯轻雪都长得一样的神魂，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

    见绯轻雪这般想不开，她不打算解释。时机未到。反正她已经够伤心了，多这一锅不多。这样反而更好控制。

    她会看着她，不会让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