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20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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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

    “还是没有结果……”柳湘心里乱的很,“昨天我见到柳竺了,他知道我们在查,他也有行动。”

    “那我们怎么办?”雪蕙有些担心,“如果让他先找到了云锦,我们的亏损就大了。”

    刘四也忍不住感慨:“唉,这俞臣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一个匪徒,神神叨叨的。”

    “是啊……”雪蕙突然跳起来,“四儿,你说,那个匪徒叫俞臣?”

    “是……啊。”

    “臣……臣……,卤香……”雪蕙拿出一张纸,边念叨边写,“器皿,盖帽,组合起来就是’鹽’!”

    “我怎么没想到?”柳湘又惊又喜,跳起来抱着刘四,“快去,带上李娃,去城里的盐铺里找!”

    “好……好的!”刘四明显被柳湘吓得不轻。

    柳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傍晚,他像往常一样去散步,和张家盐铺的老板聊天。

    “张叔,我看您这脸色不太好啊?”

    “唉,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啊!”张老板锁着眉头,“前不久游匪进城,强占了我家的店铺,天天吃吃喝喝,把我家的钱都花光了,还把我们关在后院,等我们再回到铺子里时,真是吃的连根茅草都不剩,借了不少钱才重新开店,这笔钱怎么还啊?”

    柳湘一听,赶紧激动地抓住老板的手:“张叔,我想在你店里找点东西,钱我付给你,谢谢!”

    张老板一看他递过来的几块大洋,开心地眼都放光了:“快找,三少爷,你说你跟我客气什么!”

    柳湘抑制住心情,在店里踱步。他看到一口盐缸周围的地板上干干净净,赶紧叫来伙计,把缸移开。下面是一层土,用小铲子刨开,露出来一个很老旧,却很结实的大木箱,有一个货箱那么大,用蜡封着。撬开蜡,掀开箱盖,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里面装的,正是一批一批的柳家丢失的南京云锦,即使在沾满泥土和盐粒的木箱里,也难掩它们的光彩,散发着迷人的光彩,石青的,柳黄的,丹红的,有绣百鸟的,绣百子的,绣“万”字文的,绣蝙蝠的,琳琅满目,让人挪不开眼,目瞪口呆。

    柳湘也愣着了,拍了拍张老板:“叔,快,帮我把齐家小姐叫来!”

    傍晚,柳家一片哄闹,路过的柳竺按耐不住好奇心,就走了进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简直让他晕过去。

    柳湘抱着那些失踪的云锦,正给家里人分发:“爹,这一份是你的,这一份是二哥定下的,你先保管,看能不能帮帮他。”他看到柳竺来了,笑着招呼,“四叔,你的这份在这里,我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你正好来了!快,放在这里了!”

    柳竺看着柳湘的笑容,感觉深深的讽刺,平日里看着温柔和善的笑容,这会却像一把刀一样,一点一点割开柳竺的身子,痛感弥漫全身。他红着眼眶,忍着泪水,嗓子里像卡了什么,吃力地把云锦推了回去:“我不要了,你拿着做生意吧!”

    柳湘有些愣了,还不等他反驳,柳竺就拖着瘦骨嶙峋的身子,仿佛一缕孤魂一般飘出了门楼。

    这一天,盐城人人都知道,柳三少爷竟以一人之力,帮助了整家的声音,凡是孔教会的成员,人人赞不绝口,让柳笺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在监狱里,飘飘然了。

    而盛极一时的柳家四叔,竟在此后三天不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他的伙计说,他发了一场高烧。

    又降温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今年的雪似乎下的格外早,也仿佛比别年格外冷,街上的行人都缩手缩脚。

    在寒风中,人们仿佛看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柳竺容光焕发,分头梳的一丝不乱,穿着一件十分考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香槟色西装,白色的哔叽大衣,虽说风度翩翩,但在这个温度下,一般人都会冷的喊爹喊娘了,但他却挺直腰,保持着身上的贵气,仿佛感受不到寒风的侵袭。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用愁容,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种沧桑与无助。他从早上六点便出了门,漫无目的地溜达,一刻不停地走着,走着,走遍了全城,细心地看着每一处景观,每一块瓦片。

    直到下午四点半,他才回了家,径直走到正在看书的杨柳身边:“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杨柳显得有些意外:“是烧还没退吗?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赶紧穿件厚衣服吧,小心又着凉了。”

    “我说实在的。”柳竺的眼神很认真,“外面景色很好,顺便看看过年的衣料。”

    虽然杨柳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就要着急过年的衣料,但还是想出门散散心的,就披上了灰鼠的灰色缎面袍,罩上了厚斗篷,挺着大肚子,就准备出门。

    “看好家!”柳竺临出门前吩咐了一下正在莫秋的帮助下“炸厨房”的杨青青。

    雪停了,街上人渐渐多了,柳竺也轻轻扶着杨柳:“你说,你这一胎,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你倒不用担心,反正丑不了。至于男女,我更希望她是个女孩,毕竟更贴心。”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了……”正好走到首饰店门口,“要不进去逛逛?”

    “不用了……”

    杨柳还没说完,就被柳竺拉了进去:“想买多少就买多少,随便选,看到喜欢的就买,不差钱。”

    杨柳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镶嵌红豆和玉石的两股掐丝藤镯:“就这个吧!我看着造型独特,挺好的。”

    “不要别的了?”柳竺脸上明显很失落。

    “不要了,已经够了,家里还有那么多首饰呢,就不用再买了!”

    柳竺付完钱,拉着杨柳走出店铺,脸上露出一种犹豫:“我还想问你个问题,你……还恨我把你父亲送进监狱吗?”

    杨柳有些愣,随即摇摇头:“都淡然了,我恨过你,也恨过他。现在,我不想再想原来的事了,就想跟你,跟小海,跟青青,好好过日子。”

    柳竺笑了笑。杨柳低头看了一下挂在衣襟上的怀表,六点了:“到点了,我要去接小海了。”

    “那我陪你去吧!”

    杨柳感到有些意外,柳竺仿佛有些异常,但想着小海天天念叨着要爸爸陪着,也没有拒绝。两人等在幼稚园门口,看着铁门里,孩子们正快乐地嬉戏着,柳竺不自知地笑了出来。

    铁门“哗”地开了,柳海第一个跑了出来,手里抱着连环画,看到柳竺开心地喊起来:“爸爸!”

    柳竺笑着抱起儿子,看着他手中的《大闹天宫》:“还是这么喜欢齐天大圣?”

    柳海点点头。

    “那,要是爸爸有一天不在了,你就要像齐天大圣一样,保护好妈妈和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好吗?”

    柳海感到这是一个郑重的责任,就认真地点点头。

    杨柳接过孩子手里的连环画:“你说你也真是的,孩子才这么大,你就跟他说这个。”

    “应该说的……”柳竺放下柳海,“我现在要回家里一趟,你们先回去吧!小海,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柳海笑了:“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