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出什么事了？”雪蕙慌的赶紧站了起来。

    “她要嫁人了，就在正堂里闹呢！老爷奶奶们管也管不住，把郑老爷气的。”

    “不好意思，先失陪了。”雪蕙急急地说完，就往正堂跑去。云翠是她在学校最好的朋友。

    “等等，蒿仔，是怎么了？”如旭一把抓住蒿仔。郑云翠是几个高中著名的学生，无论什么活动，她永远是第一个报名的，常任后勤部管理员，做事较真，被起外号“一根筋”。

    “郑家要和柳家联姻，要把郑小姐嫁给柳二少爷，连退学手续都办了。郑小姐也是个革命的，死活不愿意。”

    “等等，联姻？什么时候说好的？”柳湘突然想起了什么。

    “就前两天，不是开春仪式吗？听说当时郑老爷来，就是为了物色个好女婿的，好像是嫌弃你太自由，才保守点儿选的二少爷，还是两个老奶奶保的媒呢。”

    柳湘听完，差点竟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差点就成了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不过现在，估计雪蕙在想怎么帮另一个受害者脱险吧。

    正堂里，一片哭骂喊打。

    “我跟你说，郑云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反了你了。”郑老爷气的全身发抖，“啪”地往女儿脸上扇了一耳光，又指着郑太太骂，“你也是，要不是你说什么’洋学校好’，这小兔崽子也不会成这个犊子样，一天天不干正事，娶你折寿的！”随后瘫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现在这个世道，害死人啊！”

    “我今天就反了！”郑云翠跳起来，“你还有脸了，一赌输了就哭哭哭，要不就是我给害的，一遇上丘八就点头哈腰的，动手打我娘的时候就不手软了？我姐怎么死的你不想想！今天我把话就在放明白了，我不嫁！”

    郑老爷一听，火又上来了，直接拎起板凳就要砸：“好啊你，活不成了，老子告诉你，从今天开始，老子没你这个女儿！”

    “爱要不要！”郑云翠脸都拉长了，“行，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要你这个爹，你也不配当我爹！”丝毫不顾周围，来九娘和柳清脸开始青一阵紫一阵地发生变化。

    郑太太吓得全身发抖，紧紧抱住女儿，用颤抖的声音哀求：“求求你了翠姐儿，你就听你爹的话吧，就当娘跪下求你了翠姐儿……呜呜呜娘的翠姐儿………”

    “都别吵了！”整个正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望着门口小跑进来的雪蕙，云翠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雪蕙厌恶地瞅了瞅郑老爷，拉起云翠的手，低声咐道：“我们走。”就拉着云翠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与此同时，花园里倒挺安静的。“湘儿，难得今天你还在家。”

    柳湘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他最不想看到的脸。他本来想一个人在院子里静静，没想到，柳竺也在。

    “是啊……就挺巧的。”

    “那正好没事，咱俩就在这儿转转吧。”

    柳湘听完，心里一悚，再细一想，如果能从柳竺那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的话，找回最后的七百块就有希望了，也许，关于大哥生前的一些事情也会被还原。

    “走走吧。”

    院子里，春生正浓，却没有一点草色，没有一朵野花，全是红彤彤的桃花，梅花，白花花的杏花，梨花，李花，有些单调。漫步在小道上，没有麻雀和喜鹊的歌唱，只有一旁的屋檐下，挂着的金丝笼中，姨太太们亲自调教的各色鹦鹉不停地念叨“恭喜发财”“财源滚滚”“长命百岁”，给人心里有些添堵，不太自在。

    “四叔，你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呢？”

    “能干什么，还不是做着生意，赚着钱。现在小海还要上幼稚园，天天叫我陪他玩，现在还是你四婶哄着的。”

    柳湘笑了笑：“四叔，照你这么说，你现在过着还挺累。我呢，嗨，你知道三姑母家的林如旭吧，他现在天天跟着我，甩也甩不掉。”

    “跟着你？他跟着你干嘛？”

    “跟着我屁股后面骂呀！说我什么，我大哥他尸骨未寒，连遗产都下落不明，我还在过一天混一天。我有什么办法，况且四叔你也知道，李淑贤私通，估计遗产也早被她挥霍了。算了，过两天我去把那个婊子押回来，叫她自己供出来。”

    柳竺脸色一变，挤出点笑容：“湘儿，这事没那么简单，估计你得到杭州去查！”

    “杭州，为什么？”柳湘故意装出不信。

    “我实话告诉你吧，叫来那婊子也没用。”柳竺停下脚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就是你大哥生前和一个妓院的姑娘搞上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柳湘假装惊讶。“你先别急。那个姑娘后来被卖到杭州去了，估计你大哥把遗产给她了，所以在这儿查不到。”

    “这……”

    柳竺拍了拍柳湘的背，叹了口气：“湘儿，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你好好歇歇吧。”

    女高，小花坛边。

    “云翠，说说吧，如果有什么难处，同学们也会帮你解决的。”说话的是一个四十一岁的时髦女郎，却如同三十五岁一般。她是学校的校长渐英语系主任，名叫陈花娥，很新潮，很受学生们欢迎。学校里，每个学生都知道，陈主任是离过婚的，每每提到，所以人都会露出羡慕的神色，虽然她们中的很多人还是听从了父母订下的包办婚姻。

    “陈老师，她家里逼她嫁人，她不愿意。”

    看着云翠的嘴抿得死死得，眼边烂了一般的红，陈花娥坐在她身边，轻轻用手抚着她的背：“哭吧，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可恶啊，害死了一个还不满意，又来霍霍人了。”杨青青现在是学校的实习英语教员。现在她把头发留长了些，耳卷头更蓬松，杏黄色的倒大袖旗袍，绣着向日葵，黑蕾丝镶的领子和袖口，画上了淡绿色的眼影，涂上了丘比特唇，显得知性了些。

    “就是，我们一定不能屈服！”

    “我家也是这种情况，咱们跟他们杠上了！”

    “是啊，咱们就是死，也不能放人！”

    “我家里也给我订上了，我也不干了，我一毕业我就跑，看他们怎么找我。”

    周围的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一个个咬牙切齿，还有的，已经开始骂自己家的爷爷伯伯们。

    陈花娥一看局势不好，赶紧拍了拍手：“姑娘们，先别吵，先别吵，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云翠藏好，别让她家里人抓到她，咱们都想想办法，找的地方越隐蔽越好。

    ”学生们停了停，有争先恐后地出地方：“我知道，咱们学校的地窖一般没有人，很隐蔽。”

    “不行，现在还没有完全回暖，地窖常年不打开，里面跟南极似的，而且还有老鼠，根本呆不住人。”

    “那就藏到我们宿舍，我们正好多出来一张床位。”

    “不行，咱们很多同学的家人是孔教会成员，如果有人的家人借送东西打听到了怎么办？”

    这时候，青青赶紧在花娥耳边小声说：“陈老师，咱们学校有规定，无论什么人，只要不是教员，就不得随意进入教员宿舍。我们贰号楼有个阁楼，原来是个挪威教员的房间，现在转走了，还算整齐。而且这栋楼除了我，没有跑校教员，况且我也准备这两天住校，大家思想很先进，消息可以守得密不透风，可以让云翠藏进去。”

    “行，但你还要注意她家人来闹事。雪蕙，你以后可以进出贰号楼，帮杨老师给云翠补课，你也注意，小心家里人套你话。这么好的女孩，我们也舍不得送了人。”

    “陈老师，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陈花娥舒了口气，雪蕙办事，她一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