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0度案
繁体版

第9章:一个想让死人复活的疯子

    在路上,我就陷入了思索:薛可馨为什么要勾引我呢?难道她喜欢我?这不可能,她以前从来没怎么理会过我,我们也没怎么交流过,我和她,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可能愿意跟她上床,但不可能喜欢上她,她也不可能喜欢上我。她虽说没有家室,只是别人的小三,可那大老板很有势力,只怕一般人不敢碰她。还有,陈小花为什么要杀我?难道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可无论怎么得罪她,也不至于杀了我吧?陈小花说她要杀我,我并不相信,她没有杀我的任何理由。可是,为什么手机视频上有陈小花站在血泊里,难道是因为我追她,就要杀我吗?

    我忽然意识到陈小花身上有太多神秘的地方。我拿出手机,可手机上那段视频又消失了,跟那张照片一样,看了一次就没有了。我找出陈小花的号码,上面只显示我存的名字:“亲爱的小花”,没有任何图像……

    回到家,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股市也收盘了,索性就不看了。我愣怔在躺在沙发上,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咣咣咣”地拍门,把我吓了一跳,我的门还没有被人这样拍过。我跳起来,从猫眼望出去,是张庆文,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拍门,一看就是喝多了。

    我打开门,把他让进屋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问:“喝了多少?”

    “战友在一起,能少喝吗?”他说,“一斤肯定不止。”

    我知道他能喝,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一口气喝了,说:“我知道可心餐厅的老板是谁了,我很早就认识他。”

    “你很早就认识薛可馨?”我吃惊地问,“怎么认识的?”

    张庆文摇摇头:“不是那个大奶妹,我是说包她的那个家伙。原来我还在上班时,那家伙是我的一个客户,那时候天天请我喝酒,没想到现在做到十几个亿了。唉,看看人家,我他妈是越混越不象个人,我一个老婆都没有,人家好几个老婆,还一个比一个年轻……不过,那家伙真够意思,今天我们结账时正碰到他过来,他把我们的单给免了。”

    听他啰里八嗦的,我也生出失落感甚至挫败感。我蓦然想起,我身边怎么那么多离婚单身男人?深谈之下,我发现很多朋友都离婚了,杨叶是,我是,张庆文也是。有一次喝酒,一桌8个人,有7个都是离婚的,究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现在的离婚率真的上升得太快了?

    “喂,那个大奶妹你熟吧?”张庆文忽然问。

    我说:“见过几次,不熟。”

    张庆文叹息道:“真可惜了,那么劲爆的女人,不是我的。如果她愿意嫁给我,让我做啥我都愿意!”

    我说:“大白天说梦话,好好挣钱去吧,她那种人,是要用钱养的。”

    他问:“你那个陈小花也不错,冷美人,你们啥时候结婚?”

    “结婚”这个词,把我吓了一跳,我现在听见这两个字就有点害怕,我苦笑说:“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失踪了,连电话都联系不上。”

    “失踪?”张庆文说,“我刚听那大奶妹说,陈小花去了武当山,说是去还愿什么的。怎么,你不知道这事?”

    陈小花去武当山还愿,为什么薛可馨不告诉我?我让张庆文回忆了一下他见薛可馨的经过,他是找陈小花,可服务员说不在,于是他提出找负责人,服务员就让他找薛可馨。他见到薛可馨,说自己是陈小花的朋友,问她人在哪里,薛可馨就对他说到武当山还愿去了,过几天就回来。我明白了,薛可馨以为张庆文只是餐厅常客,并不认识我,就说了真话。可是,她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到武当山还愿有什么要隐瞒的?要么,她就是对张庆文撒了谎?

    张庆文笑说:“陈小花去武当山,该不是想去算算她跟你合不合吧。”

    我眼前一亮,他说得还真有可能。陈小花跟我在一起,一直表现得很纠结: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一会热情,一会冷漠;一会称呼我老公,一会又形同陌人,甚至要杀了我。她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她心里也很矛盾,所以要去武当山请人算一下。这个解释,还算比较契合我们现在的状况。

    又说了几句闲话,张庆文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拍了拍脑袋,忽然说:“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今天中午,我在可心餐厅的五楼找大奶妹时,发现一间屋里装着古董,看起来象刚挖出来的,上面还沾着泥土。”

    听张庆文一说,我也想起来,在陈小花住房的旁边,最里面一套房子里,我看到一个打开的纸箱子,箱子里面和地上放着一些瓶子罐子类的器物,因为较远,光线也不好,也看不出真假。

    我佯装不知道,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你那个老客户的东西?你那个老客户发财了,也想附庸风雅,玩起了收藏?”

    张庆文点点头,说:“有可能,不过我猜有可能是假的,那泥巴糊得哪都是,我怀疑是故意糊上去的。改天我问问他是不是喜欢收藏,要不我们哥俩也搞一批假货,骗他点钱花。”

    我说:“这是个好买卖,我看行。”

    送走张庆文,我又给陈小花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去了武当山,在一处悬崖峭壁上,我看到了陈小花,她正挂在一棵树上,我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把她救了起来。然后我们拜堂成亲,我们都穿着古代的服装,她披着红盖头,可我怎么都掀不起来……情急之下,我就醒了过来。

    武当山我去过两次,一次是1987年,我上中学时,学校组织的春游;另一次是2009年,我参加上海一家杂志社的笔会,我和一众编辑作者去游览。第一次是步行上山,第二次是坐缆车,应该也算熟悉了。可是,这个梦奇怪在于,梦里所有的地方都不是我见到的武当山。

    第二天早上,陈小花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忽然作了个决定:我要去一趟武当山。

    说走就走。我给父母交待了一下,就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开往武当山的车票,然后进站。在进站口,我前面有两个人被警察拦住了,正在开箱检查。我扫了他们一眼,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五六十岁;女的三十左右,个子高挑,披着一头打人眼的长头发,我忽然感觉两人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进了站,我又回头看了一下,这次看到他们的正面,才想起来,他们是我在老盛店里看到的那一对卖古董的男女。

    我进入候车大厅,找地方坐下来,过了一会,那两人居然也过来了,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难道他们跟我同车?

    那高挑女子今天没有梳长辫子,可能是刚洗完头,长头发用一条纱巾扎起来,她弯腰坐下时,顺手把头发捋到了前面。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配蓝色牛仔裤,显得干练大方,也不乏朝气蓬勃。男人把皮箱放到面前,也在女子身边坐下,刚坐下,就伸出一只胳膊想去搂抱女子,可被女子头一歪,打了回去。

    “太热了!”女子有些不耐烦地说。

    男人讪讪地说:“这火车站的空调很差。”算是给自己下台。

    两人坐了一会,没有说话,女子玩着手机,男人无聊得东张西望。这时候离开车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我也是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来玩。一打开手机,就提示有未读信息2条。2条都是杨叶发来的,一条说:“冰哥,昨天夜里接到任校长电话,说徐局长出事了,被纪委双规了,你说那天的怪事是不是征兆?”第二条说:“这事搞得我整天心神不宁的,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徐局长出事了!我愣了一下,又回想了一遍当天的情形,的确充满了怪异,徐局长钓上的鱼,几个小时前我们都在手机里见过;去庙里拜佛,佛像居然转过了身子……我回信息:“你没有双规的资格,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咱小老百姓,啥事没有。”

    我刚把信息发出去,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买鬼书的小雷!小雷笑笑说:“鲁先生,我说我们很快会见面的,你是不是要去武当山?”

    我已经知道他能掐会算了,忙点点头,他说:“我也去武当山,一是看望我师父,二是顺便向他老人家讨教你那本书的法术。”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我问:“你师父是武当山的道长吗?”

    小雷说:“我师父是个道士,一直在武当山修行,也会到处云游。这些年他在终南山,与那里的道友们交流。现在我知道他回武当山了,就赶去见他一面,有一年多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我打量了他一下,说:“你好年轻啊,看起来还没三十岁吧,你看我一眼就知道我的情况,道行很深啊,你师父一定更了不得了。”

    他谦虚地说:“也没什么,我连门都没入呢。我只能看个大概,姓什么,多大年纪,家里几口人,婚配子女,吉凶祸福……这些简单的情况,稍微会一点基本功,都能看出来的,算不得什么。再深一点,我就不行了。”

    我说:“你太谦虚了,我认识很多专业算命的,都看不到这么准,很多都是胡谄乱算,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小雷沉吟了一下,说:“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人生本来就充满变数,算术只能提供可能性最大的方向。人的命理其实是由自己决定的,天命占三分,选择占七分,算术可以帮忙选择更好的方向,但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也就是说,决定自己命运,最终靠的是自己。比如说,我可以算出来你今天会去武当山,但我算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去武当山,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去与不去,是一时之命;这样的一时之命多了,就成一世之命了。”

    这一番话,把我听呆了,我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之口,我对他更加充满好奇,我问:“你方便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学道吗?”

    小雷想了想,说:“鲁先生,我知道你是个作家,写过很多故事,我今天就班门弄斧,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雷讲了起来——

    有一个小伙子,因为家境贫寒,15岁就辍学并远离家门去浙江打工。靠着自己的勤奋和聪明,他积蓄下了一笔钱。在他18岁那年,他爱上了同乡的一个姑娘,姑娘接受了他的求爱,两人相约,再努力工作两年,就回老家结婚。

    可是,意外发生了,姑娘生了一场病,开始没什么,可越治越严重,最终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积蓄,最后,因为无钱治病,姑娘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偷偷自杀身亡。

    小伙子无论如何都经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不分昼夜守在姑娘的坟墓旁边,期待有一天,姑娘能够起死回生。他对别人说,姑娘一定会醒来的,她只是睡着了。人们都以为,小伙子疯了,小伙子的家人也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无济于事。

    小伙子认为自己没有疯,他在姑娘坟前呆了整整一年,一直思索着怎么让心爱的人活过来。后来,他听说修道人有和鬼魂通话的法术,就决定去找修道人学法术,也许他们有起死回生的方法。于是,他走遍了所有修行的地方,向修道人请教法术。可是,他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人死无法复生。唯一的办法,是利用法术,让鬼魂在地下过得好一点。

    但是,小伙子仍然没有放弃。有一年,他在武当山中,遇到一个修道人,修道人对他说,起死回生,很多人都在修行这种法术,可一直没有成功的。修道人提供了一个办法,既然不能起死回生,那么就反过来,自己可以利用法术,去幽冥世界见那个姑娘。小伙子顿时醒悟,于是拜那个修道人为师,修行法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去见到心爱的姑娘……

    小雷讲完,我问:“那个小伙子,就是、就是你吧?”

    小雷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忽然反问我:“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没有,我认为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正常。我如果有这样一份爱,我也可能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