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第一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的倩影，小小的个子，穿着一身轻纱更显其柔弱，仿佛轻风一吹便会在人间散去。少女半跪于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面，所有的月光都集聚在她的身旁，她脚边是清泉在流响。

    它试着动一下自己的身躯，发出了“吱呀”的声音，身体很是僵硬但可以活动。少女被动静吸引，转过头来，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哇，太好了，竟然真的醒过来了，这真是神恩呢！嗯嗯嗯，那你的名字就叫沈恩吧，感觉郑国那边的简短名字特别帅气，你一定喜欢吧，小沈恩！”说着，少女便像猫咪一样爬过来两步，并把小脸凑近了它。

    视线逐渐清晰，它看清了少女的容貌：白皙的皮肤似暖阳下的积雪，银白色的头发闪耀着星光的灿烂，柳眉似远山一黛，笑眼似新月弯弯，琼鼻皓齿朱唇微启，脸畔酒窝两点不胜娇羞。虽然这是沈恩第一次看见人，但不知为何，隐隐有种感觉，这定是天下最美的人儿了。

    少女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它，沈恩也呆呆地盯着她，透过少女淡蓝色的眼眸，仿佛可以直接看到少女的内心，她很开心，所以沈恩也不自觉地感到无比开心。

    “诶诶，忘了自我介绍啦！我叫菲娜·栖，可以叫我菲娜，也有人叫我栖姬，之后的日子请多关照喔！”说着，菲娜伸出一只手，见沈恩呆呆的，就顺势一把拉住它的手，完成了初次见面的握手礼。然后少女带着沈恩四处逛逛，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她们的家，语气欢快而自豪。

    这是一片大约方圆3公里的土地，周边被一层球形淡金色的光幕罩住，光幕透明，时而会有奇怪的文字图案浮现又消失。地方中间有一个小木屋，由几颗树木自然生长拼接而成，里面桌椅床柜样样俱全，却也全是由树木自然长成，毫无人为的切割痕迹。

    “嘿嘿，厉害吧，这是我的家，这几位树先生树小姐分别叫巴顿、朵拉、豪斯和艾莲。他们虽然不会说话，但特别照顾我，见我没住处，就专门拼了这套房子给我。你看这里是厨房。”说罢，菲娜从一个盘子模样的树枝上摘下一颗果实，咔哧咔哧的吃起来。

    “恩姆姆姆姆，艾莲小姐送的果实可是人间一绝呢，可惜你尝不到呢。”吃完果实，菲娜一声“嘿咻”就把将果核投掷出去，沈恩便看见外面光幕猛地破开一个小洞，随后一阵光芒流转，光幕修复。

    “艾莲小姐，这次我把你的子嗣送到北方去游历啦，希望他能在那里稳扎稳打立住阵脚！”大概觉得自己贼帅气吧，菲娜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冲某棵大树飒然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通过几天的相处，沈恩大概明白，自己是菲娜拾取各种材料拼接而成的人偶，经过菲娜不懈的祈祷获得了灵性。不过沈恩对自己的来历并不在意，心中只有一条使命，那就是陪伴菲娜，人偶从出生起，便只需要陪伴主人就行了。

    沈恩静静地看着菲娜，随着菲娜的跑动，艰难地转着脑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发现，菲娜看似在走路，其实一步一步只是在模仿行走罢了，她一直处于漂浮状态，看上去轻飘飘的，柔柔弱弱，仿佛不会对世间万物带来一丁点伤害。但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呢？想不通，沈恩不由得歪了歪头，却被菲娜发现了。

    “是不是一直呆在这里你也觉得有些无聊呀，不过没办法呢，菲娜做错了事情，也伤害很很多很多的人，所以要被关在这里。如果出去的话，会有很多人害怕的，不过悄悄出去没关系，等我找个机会悄悄带你出去玩呀！”菲娜冲沈恩眨了眨眼，做出一个禁声保密的动作。

    当天夜里，菲娜换了一身墨绿色的斗篷，出现在沈恩面前，手中还拿着一个小葫芦和一件斗篷。菲娜炫耀似的在沈恩面前转了一圈，斗篷下摆微微飘动，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煞是可爱。

    “怎么样，由巴顿先生特供材料，水火不侵，隐蔽性极强，最是精彩的是这个兜帽，也是我的得意之作，模仿长耳猫的尖耳设计，戴上后趴在地上，便可在黑暗中化身一只长耳猫。来来来，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件”菲娜说着便将手中的斗篷递了过去。

    然后菲娜打开小葫芦的塞子，将其中的液体仔细涂抹在沈恩各个关节处，沈恩瞬间感觉浑身灵活多了，行动时也没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了。

    “厉害吧，朵拉小姐特供润滑剂，效果拔群，就是太稀有了，也就是我这种小可爱才能让她分出一点给我。”菲娜一脸得意地对着沈恩解释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菲娜见沈恩也换好了衣服，就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光幕上便出现了一个可由一人通过的裂缝，然后两条黑色的身影就悄悄溜了出去，一个鬼鬼祟祟，一个略显僵硬。

    清晨，几公里外的一个神殿中，七个年纪各异的人围着圆桌坐下，他们穿着暗红色长袍，头戴冠饰，冠饰上镶嵌着硕大的宝石，每个人一个颜色，合起来恰好是彩虹的颜色。

    “整整11年了，那个婊子居然还如此活蹦乱跳的，今天封印又受到了2次冲击，不过都是徒劳，凭她那点力量根本无法与整个神殿的力量相抗衡。”头戴红色冠饰的人开口道。

    “该死，真是让人羡慕，不死之身，当年如此镇压，打的她毫无还手之力，却依然无法击杀她。现在被关押了也不安分，天天有事没事就攻击一下封印，我他奶奶的还得去检修。更可恶的是，这婊子还在封印里面下屏障，完全阻碍我们的探查。”一听到封印受到攻击，紫色冠饰的中年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

    “放心，杀姬计划将在明天正式启动。通过多年努力，群众已经完全知晓了栖姬的堕落与恶行，那些搅乱者经过多年流放和清洗也消灭干净了；教皇亲自完成了消灭栖姬的信仰体系构建，之后就让那些爱国的狂信徒日夜祈祷，集合全国念力将牺姬一举消灭。希望真可以像杀只鸡一样顺利解决掉她。”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面容清秀，神情坚毅，头上戴的是蓝色冠饰，象征着神殿二长老的身份。

    ……

    此时神殿话题的中心人物，菲娜正抓着沈恩兜帽上的耳朵，让沈恩侧卧着将头靠在她的大腿上一起看日出。

    “还是外面的日出好看，封印之地被光幕挡着看上去总有一些瑕疵。”见沈恩没什么反应，菲娜又道：“你是不是有些担心我们的安全呀？嘿嘿你放心，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超级厉害的，估计这个世界上比我能打的也没几个。”

    沈恩歪了歪头，转身看向菲娜，它其实对太阳并不敢兴趣，它只在意菲娜一个人，其他的什么也不关心。

    “哈哈哈，是不是震惊到你啦，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的喔。所以只要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没人可以伤害到你的。”见沈恩坐了起来，菲娜也顺势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向沈恩保证道。

    其实沈恩心中并不是怀疑菲娜的实力，它只是想：“如果可以，希望是自己保护她。”于是，它用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画了一幅画，一个方方的人挡在一个小小的人身前。

    菲娜又是一阵惊喜：“哇，你竟然偷偷学会了画画，厉害厉害，搞不好你是个天才呢，不愧是我的好伙伴！你想不想学其他的东西，我懂得也超级的多喔。”

    ……

    之后的时光平淡而温馨，菲娜悉心教导了沈恩许许多多的知识，两人也时常一起偷偷溜出封印游玩。菲娜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也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她对整个世界都很熟悉，如数家珍地向沈恩介绍。沈恩都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比起菲娜口中奇幻的故事，他更喜欢看着菲娜的眼睛，那里有一汪澄澈的湖水，开心时湖水会欢快地荡漾，伤心时会泛起微微的涟漪。

    “好可惜，你会说话就好了，你写字这么慢，如果我们吵架你一定吵不过我。”

    “哇！这个果子超级好吃，作为回报，我就帮他把子孙带往环境适宜的地方去发展吧。如果你也能尝味道就好了，遇到好吃的真的很快乐。”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少一些人，叫穿越者，他们来自一个神秘的世界，我从他们的知识传承中学会了很多实用的理论知识呢。虽然这些理论在我们世界里不尽实用，但通过借鉴，我也收获了很多研究成果呢。下次带你去大学看看，里面还有几个我的小学徒在任职呢。”

    “诶诶，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挺坏的，总是在你身边喋喋不休自说自话，也总强拉着你跑动跑西干这干那的，没怎么考虑你的感受，是不是蛮不公平的。”

    ……

    平淡温馨的日子持续了十年，就在十年后的某天，菲娜突然郑重其事地对沈恩说道：“沈恩……沈恩，我最近时常在做噩梦，想起以前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虽然我很喜欢人们，但我终究还是有些怨气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十年来这份怨气日益加重，近来越来越难以自抑，还总是做噩梦。我感觉我最近状态越来越差了，内心总有种冲动，我怕我会伤害到大家，我不想这样。”菲娜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澄澈的湖面也映照出了乌云的色彩，可随即又云开雾散变得明亮起来，少女转而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道：“对啦，如果变成人类的话，你想当男孩还是女孩呀，沈恩？”

    沈恩突然被这个跳跃性极大的转折弄得一愣神，随后它写下一个字“男”，它想成为菲娜另一半的性别。

    沈恩转瞬又意识到什么，在过去的十年里，除了第一次告诉自己名字外，菲娜极少喊过自己名字，而今天却说了好几次。沈恩一直很享受这种感觉，她们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不用任何称呼，它都能知道菲娜是对自己在说话，或许因为菲娜只有它一个聊天对象吧。今天这一句又一句的“沈恩”，仿佛是离别前多叫叫它的名字一般，让沈恩有些担心，于是它拼了命说出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句话：“只……有……我……不……行……吗？”

    “恩~~~”菲娜沉默了一阵，回答道：“不行呢，世上还有许多人，虽然他们不爱思考、欲望横流还容易受骗，但还是有许许多多善良可爱的地方，我喜欢他们，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抱歉，我可能不能继续陪伴你了，之后的日子里要注意安全喔，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通过以往的知识可以轻易操作，它们可以保护你安全。算啦，不煽情了，等你有了身体，就试着过过普通人的生活，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顺便再来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尽情体验人生吧。再见了，亲爱的，沈恩先生！”

    言毕，菲娜深深看了沈恩一眼，轻轻吻了一下沈恩的额头，随后沈恩便感受到全身一阵酥麻，浑身的金属材料浓缩变形化为了骨骼，天地间一股神秘地力量汇入，衍生出了神经与经络，随后是肌肉和皮肤。片刻后，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偏瘦小的男孩出现在菲娜面前。菲娜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响指一打，周边封印的光幕轰然破碎。

    沈恩呆呆看着菲娜缓缓躺在地上，身体蜷缩，像母亲腹中的婴儿一般。菲娜最后向沈恩眨了眨眼，淡然一笑，美丽的双眸剪断清澈的秋水，再也照不出沈恩的影子。大地似乎在保护她一般，在她身上延展出了淡蓝色透明的水晶，不一会便将菲娜完全包裹其中，受世界眷顾的孩子，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永远地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