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所谓‘干涉’，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引导自身的能量对外界形成特定形式的干涉，例如……”

    风羚仙儿说到这里抬手打了个响指，顿时周遭的空气都蒙上了一层沉闷的燥红色。

    “引燃大火。”

    虽然这么说，但她并没有立即让这附近烧起来。

    “作为乌木卡，你和我一样非常擅长于进行干涉，将能量用于干涉时的输出和范围都要高于其他异能者。”

    “呃，那什么……风羚小姐，我想打断一下……”

    密斯克抱着白亚的突击步枪，一脸蛋疼地立在风羚仙儿的对面。

    平整的方格状地板构成了巨大的圆形空间，周遭的墙壁就好像担心受到袭击般的除开几个窗口外没有任何装饰。

    是的，这里就是他先前在电车上看到的巨蛋。

    “为什么要在竞技场进行教学啊？”

    密斯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女人就是单纯的突然想揍自己……联想到先前白亚在介绍竞技场时的话语，他的不安感更加浓烈起来。

    “这还用问吗？”

    风羚仙儿抬手甩了下自己的刘海，那双红瞳中带着某种密斯克说不出的意味。

    “在非竞技场区域进行干涉可是违法的，会惹得那些械武姬们感到不快！所以当然要在竞技场进行啦。”

    是、是这样吗！

    听到她解释的密斯克强行收拢自己发散的思维，将专注力转回她先前的话语。

    说实话，密斯克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异能者……但那又如何呢？生活中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人要学会随机应变。

    如果他不能对这样那样的意外进行适应，他根本不可能在卢亚长大。

    风羚仙儿其实也在犹豫现在自己是否还要教训他一下。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教学”的地点，便是因为她在刚刚遇到密斯克——或者说，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从他的心底感受到了那种自己颇为厌恶的思绪。

    这并非是因为她是个蕾丝或其他的什么原因，单纯是她很讨厌别人和自己初次见面时就用这种充满物欲的视角观察、评价自己……作为干涉能力极强的奥拉，她对那些偶然间从某些同类那里窥见的想法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她也曾经询问过自己过去的引导者；作为布莱克的“姐姐”告诉她，异能者都是有着各种遭遇的人所转化而来，在心理方面他们甚至不如某些正常人健全，同时每个人都会偶发性地产生不好的想法，她必须学会宽恕同伴。

    毕竟欲望是人的本能，而区分人和野兽的便是对自我的约束和对规则的遵守。

    ——她一直做不到。

    正因如此，不愿意宽恕同伴的她得到了“善妒者”这种不知所谓的称呼。

    眼前的这位新进乌木卡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这是风羚仙儿对密斯克的第一印象，尽管有着那位在希罗尔中十分出众的新人进行担保，她仍然决定教训密斯克一下。

    竞技场的战斗除开难以毙命外和真正的战斗相差无几，那种生命遭遇威胁拼死一搏的感触万分真实，而人会在压力的逼迫下会下意识放松自己的心房让那些负面情绪流动出来，她能够借此更多的感知到这位乌木卡的本质。

    如果真的错怪了他，事后她也不打算道歉。

    现在的密斯克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眼前这位黑长直少女话语的下文，在最初的震撼过后他已经勉强接受了自己成为异能者的事实，并开始为自己随后的生活所努力。

    毕竟异能者是真正的战斗民族，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安危着想他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学习任何可能增长自己幸存率的知识，他自己也对如何运用自己的异能感到好奇。

    更何况——这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吗？

    风羚仙儿闭目沉思，再睁眼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首先，你要尝试感受自己的能量。”

    她伸出双手，缓缓燃起火焰宛如有着生命般地轻触着她的掌心。

    ……

    “呼呼，那个善妒者居然真的会教他啊。”

    站在大厅中的莱曼抬头看向头顶的屏幕，对其中难得的景象啧啧称奇。

    站在他旁边的械武姬撇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屏幕上。

    “前辈，我之前就一直很好奇，”同样站在这边的白亚开口，“为什么风羚仙儿小姐的称号是‘善妒者’呢？异能者中很少见这种和战斗风格跟能力都毫不相关的称呼才对。”

    莱曼闻言耸了耸肩，抬手指着械武姬回答：“为什么你不问问这位黑姬呢？”

    和密斯克先前所见的那位械武姬不同，与两人站在一起的这位身上的装甲更为厚重，色调也截然相反。

    如女仆裙般的裙子上覆盖着棱角分明的细小装甲板，背后的机翼也被两门细长的火炮所取代。

    “在过去一年中，有关风羚仙儿借助竞技场进行恶意伤害的指控高达114起，其中经过械武姬调查核实并进行处罚的共有23次。”

    黑姬平静地回答，“你要知道这些年来这是她最克制的一年。”

    械械王都甚至专门调配了一名额外的械武姬来关注两人的战斗，以防止事态超出控制。

    “你是他的引导者吧，为什么放任他和风羚仙儿进行决斗？”

    既然说到了这里且场上的景象还算和谐，黑姬便打算额外聊聊。

    角斗场的秩序同样受到械王都和械武姬们的维护，任意两名异能者之间的对决都严格遵从着自愿原则，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名刚刚成为异能者连“干涉”都不会的新进异能者会去挑战一名风评和脾气传闻都不算多好的二阶奥拉。

    作为以高能耗高输出著称的异能者，奥拉们非常擅长于竞技场对决，这是常识才对。

    “风羚仙儿小姐说，会教导他有关干涉的用法。”

    白亚说完这句话才发现黑裙械武姬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黑姬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上次她把新进骗进竞技场也是这个理由。”

    黑姬有些无语。

    “上上次也是，她的借口从来没换过……以至于网络上很多异能者讨论后认为这是她独特的宣战词。”

    不过……

    她过头看向屏幕，在数据和竞技场联通的现在这实际上是个习惯性的动作。

    那名新进乌木卡在和善妒者的交流后成功地用出了干涉，纯粹能量构成的冲击扫过尚为进行场地模拟的内场，形成肉眼可见的罡风。

    黑姬皱起了眉头。

    “莱曼，你有看到那名乌木卡的干涉偏向哪种属性吗？”

    擅长干涉的异能大都有着显著的特点，例如它们都拥有着不同的属性偏向，或是倾向于形成狂风，或是倾向于形成火焰。

    这一点并非和异能者们的能力种类相关，乌木卡和奥拉都能在一定程度上生成火焰来进行攻击，双发的区别在乎于能力本质上的特点而非属性。

    ——换句话说，屏幕上的那位新进异能者也应该拥有自己能量进行干涉时的属性特点才对。

    “我也没有看到。”

    莱曼回答，脸上本来打算看笑话般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异能者中只有一种异能者的干涉有着无属性倾向的特点。”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黑姬，等待对方的回答。

    在短暂和械王都的数据进行交互后，黑姬给出了确切的回答：“是乌木卡无误，刚刚械王都的三阶械武姬完成了远程甄别。”

    “卡里特”。

    那是械王都一系的异能，所有械武姬的能力都属于这一类别。

    作为唯一能够和同伴分享自己能量的异能者，当她们抵达二阶后同样能够获得间接的干涉能力……而卡里特们的干涉便具备着无属性倾向的特点。

    乌木卡于此截然相反，从未出现过不具有外在干涉属性倾向的个例。

    ……

    从密斯克完成第一次干涉后，风羚仙儿整个人便愣住了。

    看不见。

    无形的能量自密斯克手中凝聚，在他朝地面挥手后与竞技场的地板发生了碰撞，实质性的冲击波四散而去，尽管缺乏聚拢和操作的它们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确实是“干涉”的一种。

    ……没有属性表现？

    风羚仙儿眉头微微皱起。

    “你……”

    她犹豫了片刻后开口，用双手凝聚起火苗。

    “可以像这样吗？”

    从未听说过有干涉具备无属性特点的乌木卡。

    她产生了好奇，希望密斯克将自己的能量凝聚成稳定而可见的姿态，确认自己是否产生了误解。

    那边的密斯克注视着风羚仙儿双手捧住的火苗陷入沉思，有样学样地摆出了个差不多的手势。

    首先，感受自己的能量。

    虽然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现在密斯克已经隐隐摸到了门路。

    那是种如血液般流淌的沉静熟悉感，仿佛他的第三只手臂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最开始密斯克还抱着过去的感知进行着运动，如今却对能量的存在越发熟络习以为常。

    其次，凝聚力量。

    他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风羚仙儿，黑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双手捧着跳动不已的火苗。

    注意到密斯克的手中出现了干涉征兆般的扭曲，被他盯着感到些许不适的风羚仙儿强自镇定地维持着姿态。

    最后，赋予想象。

    火花率先出现，在短暂的闪烁后膨胀生长，化作燃烧的火苗。

    看到自己手中萌生的火苗，密斯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没有易燃物，没有助燃剂……它就那样凭空浮现，在他的控制中漂浮、燃烧着。

    这就是能够逆转物理规则的力量！

    密斯克陷入切实的喜悦中，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满足，甚至比他先前制造那阵微风时还要高兴。

    见到他的干涉终于具备了切实的属性倾向，风羚仙儿先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最开始的那阵冲击波……那是什么？

    ……

    “……”

    莱曼嘴角微扯，看着在黑姬调控下给了个特写的密斯克。

    “我看错了吗？他怎么又有属性了？”

    黑姬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密斯克手中燃烧的火焰，双眼中闪烁着道道流光。

    终于，她长呼了一口气。

    这位希罗尔不曾见过的械武姬转身面对他们，非常标准地微微鞠躬。

    “莱曼阁下，”她开口，双眼直盯着对方，“您今天都看到了什么呢？”

    闻言白亚皱眉，他从中嗅到了某些特别的气息。

    莱曼摊了摊手，并没有像他先前在亚伯拉罕和风羚仙儿对话时那样对械武姬的警告不屑一顾。

    “我看到新进的乌木卡被善妒者拉近竞技场一顿教训，那小子在干涉方面的天赋还不错，属性倾向也很明确。”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勉强满意，黑姬挑了挑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后继就拜托您了。”她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转身迈脚离去，身上的装甲在大厅的灯光下散射着锐利的光泽。

    千塔学院的角斗场并非只有一处内场，但因为某些传统的原因大厅却只有一处……因为某些原因，三人所在的角落受到了大厅中其他异能者隐隐约约的关注。

    作为秩序维护者和医疗员的械武姬们在大厅很常见，但“黑姬”并不常见。

    因为建筑风格、响应时间等原因，械王都部署在这里的械武姬们大多是装备轻型装甲具备飞行能力的“白姬”……尽管可以用简单的“装备不同，司职不同”来形容不同主色调械武姬之间的区别，但异能者中对极其罕见的“黑姬”们有着别样的称呼。

    “女王禁卫”。

    她们是械王都中那位女王的信使和眼界。

    “莱曼前辈……”

    面对白亚的提问，莱曼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乌木卡……和那个传说一致啊。”

    这位二阶希罗尔看起来并没有正面回答的打算。

    “白亚，你知道多少异能者中的都市传说呢？”

    ……

    乌木卡是非常擅长干涉的异能。

    风羚仙儿如此告诫自己，压下心中产生的荒诞感。

    跑远了些的密斯克就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一样时不时将手中的火焰揉搓成各种各样的样子，在最初的丢两个火球之后他的行为越演愈烈，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将火焰约束成有效的武器。

    这对风羚仙儿而言太过超乎想象了些，她先是确定密斯克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自己这边，紧接着开始尝试密斯克之前告诉自己的奇思妙想。

    作为一个刚刚学会干涉的异能者，他的熟练速度太快了些。

    就在她偷偷摸摸尝试着将火焰聚拢压缩成剑时，她那一直被密斯克带着跑的脑子转过了圈：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情啊！？

    说到底作为干涉能力强的异能者，身为奥拉的她为什么要扬短避长地放弃干涉距离远和覆盖范围广扩散能力强的特点进行这种精细操作啊！

    她叹了口气想将手中堪堪有个雏形的火焰剑丢出去消散，那柄基于能力生成的利剑（或者说燃烧的细长十字架）却被某双手直接接住拿了起来。

    “不愧是风羚小姐，居然直接做了出来！”

    密斯克毫不遮掩的真诚夸赞声如利剑般刺穿了风羚仙儿，她本来尝试着悄悄验证下某人奇怪想法的举动也宣告破产——一想到自己不仅被他带到沟里还被对方抓了个现行，风羚仙儿尴尬的仿佛靴子里的脚趾都在扣地板一样。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风羚仙儿盯着被密斯克双手握住的燃烧十字，感觉自己的常识受到了冲击。

    他把它拿起来了？他没被烧伤吗？他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