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醉酒，让宋未笑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隔天的深夜。口渴难耐，全身酸痛，他起身喝了口水，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似乎，只有像猪一样睡过去，才能抚平自己内心的创伤。

    翌日上午，他醒了过来，但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楼上住着一对恩爱的小青年，平时的夜里总能听到楼上木床摇晃的“喀吱”声。窗外，从街旁的理发店飘进来一首滥情歌——

    “我们的爱，像一场醉酒。”

    他捂住耳朵，肚子却呱呱叫，这差不多两天没吃东西了吧，是该起床了。还有这个出租房，就算再破旧，隔音再差，总还得交房租的。

    去他的失恋。

    去他的失业。

    这些什么玩意，算得了什么，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宋未笑撑起身子，烧开水，往里头丢了两圈面饼，然后就着咸菜，吃了两大碗。

    打开低价组装的电脑，有目的没目的发了许多份简历，发了一个上午。

    下午，宋未笑用手机听了一会歌，可越听越伤感。于是便窜到出租屋下面的街上溜达，溜着溜着，碰到了熟人，三天前还在同一间公司的，名字好像叫肖尚，坐在同一间办公室，却没说过几句话。

    肖尚倒是很热情，硬拉着他去吃饭。他开始不停的推脱，说自己刚吃没多久，但是肖尚是强拽硬拉的把他拉到一间苍蝇馆子的房桌前，按在椅子上。

    好意难却，宋未笑也不在推却。

    两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打啤酒，边喝边聊。原来肖尚也被公司辞退了，两人一下子就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把前公司老板——那个海归男的亲戚全部问候了个遍，着实过足了嘴瘾。

    肖尚原来是做策划的，身材瘦瘦高高的，像只竹杆。脸上总挂着比较隐约婉转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留着浓黑的山羊胡子，一看就是职场老油条，宋未笑完全想不通这样的人也会被辞退。

    他们喝得高兴，吃得愉快。三巡过后，肖尚指着柳未笑说道：“未笑兄弟，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辞退吗？”

    “这还真不知道，估计是我技术不好吧！进度太慢。”宋未笑自嘲道。

    “放屁！我敢说，你在技术层面是完全没问题的。”肖尚吃了一口回锅肉，接着说道：“是你太老实了，太善良了。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宋未笑并不否认，因为女朋友分手时电话里骂的话，自己感觉也挺对，可那是自己从小父母亲就教导自己要做个善良的人，做个品格高尚的人，所以渐渐就养成了如今这付德性，自己也因这性格吃了许多哑巴亏，可哪能这么容易就能改掉的。

    “你看那些衣着光鲜的富豪，谁没干过几件龌龊事的，打死我也不信。”肖尚看起来酒量不怎么好，头一摇一晃的，“不能说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但你不能任人欺负吧！”

    “我知道。”宋未笑笑着说道。

    “怒气！怒气！”肖尚把啤酒瓶子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玻璃四溅。饭馆老板冲出来，宋未笑急忙上前解释了好一番。

    “不能做好人！就得做坏人！你懂不懂？”肖尚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肖哥，我也想做个坏人，可就是做不来呀！”宋未笑把酒杯一口干了。

    “愤怒！懂吗？”

    “愤怒不起来嘛。”

    “跟我喊：我——要——做——坏——人！”肖尚摇晃得更厉害。

    宋未笑怕他摔倒，急忙把他按在凳子上。

    “我跟你讲，我已经计划好了，我要去报仇。”肖尚打了个酒嗝，“我要去把那海龟假洋鬼子的车划花！把轮子给他放放气！我要在他的大奔上拉大便！”

    “肖哥，这事还是别冲动，那周围到处都是监控。”宋未笑有点担心，但愿是他酒后胡言吧。

    “放心吧！安排好了。”肖尚说完后，就趴在桌子上了。

    宋未笑没办法，只能动用备用金把帐结了，然后扶着肖尚走出馆子。他真怕肖尚醉得找不到回家的路，没想到肖尚一把就把他推开，还说没醉，还能喝。

    宋未笑没办法，只能按照肖尚的胡乱指引，扶着摇头晃脑脚步凌乱的肖尚，在大街小巷中绕了好几圈，终于绕到了他的出租屋，把他完整的交到了他媳妇手上。

    世事真奇妙，和肖尚同事共事这么久，自己才知道原来这个同事和他住在同一个城中村。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小巷里那些按摩洗脚的小门店，亮着各种紫色的粉色的灯光，打扮得过分妖娆的女人不停的向他招手。

    他不敢停留，在小巷里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又转了几圈还是沒转出去，忍不住的心烦，大吼一声，吓坏了旁边一个的挠首弄姿的女人，女人冲着宋未笑大叫神经病。折腾了好久，终于拐到了街上。

    他真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小巷子，肖尚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家的。

    街上的街灯两旁，各种地摊小贩，卖菜的，卖水果的，手机贴膜的，卖小吃的等等，闹哄哄的。

    街上汽车，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横冲直撞。路上行人很多，或赶路，或驻足，或围观，或三五扎堆，人不让车，车不让人。整条街一到傍晚便弥漫各种气味，异常混乱，宋未笑感觉头都要炸了。

    “要苹果吗？”一个男子拉住宋未笑的衣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机。“最新款，便宜。”

    “不需要！”宋未笑看都不看，一甩手，挣脱了男子的纠缠。

    男子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背后来的一辆摩托车挨了一下，手机立马摔在地上，摔坏了。

    摩托车停了一下，然后一拧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男子见摩托车跑了，却一把抓住宋未笑，大声喊道：“赔我手机！”

    “你放手！又不是我摔的，凭什么要我赔！”宋未笑想再次挣脱，却没有成功。

    男子死死的拽着宋未笑：“就是你摔的，不赔别想跑！”

    宋未笑也来气了：“你讲不讲道理，分明是刚才那摩托车撞的，你找他去嘛！”

    “分明是你推的我！”男子右手仍旧死死的拽住宋未笑的衣服，左手指了指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人都看到的，你不赔钱别想走。”

    “好！让大伙评评理，讲句公道话！”宋未笑并没有推男子，相信人群里有人会说句公道话。

    围观人群越围越多，一个大妈说话了：“哎呀，小伙子，我刚就坐在旁边的石墩上，分明是你推了他，然后他才和后面的摩托车碰上的，虽说你不是主要责任，那手机摔坏了，多少赔点呀！”

    “是啊！是啊！多少赔点！”围观的人群有的大声咐和，有的起哄。

    “大妈，你不要乱讲，我什么时候有推他。”宋未笑真没想到这大妈睁眼说瞎话。

    “分明就是！还不承让！”大妈说完便挤出人群。

    “看吧！难不成还想抵赖！不赔钱，别想跑！”男子死死咬住是宋未笑的责任。

    宋未笑也被激怒了，冲男子吼道：“放手！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你报！你报！警察来了你赔的更多。”男子不依不饶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的表情。

    宋未笑用尽力气，掰开了男子的手，“不是我的责任，我一毛钱都不会赔给你。”说完，便往人群外挤去。

    “你TMD，不赔钱就想跑！”男子也急了，又冲上前来，死死的捉住宋未笑的手腕。

    宋未笑的左手腕给抓得生疼，“去NM放手！”宋未笑右手推了男子一把。

    男子也怒了，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就在这时，人群中冲出几个人，两个牛高马大的人强行把宋未笑和男子分开，用力抱住。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充当和事佬，站在两人中间：“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说说，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朝卖手机男子问道。

    “强哥，这小子摔坏我手机不赔钱，还动手打人。”卖手指的男子指着宋未笑说道。

    “哦，小伙子，这就你不对了，摔坏别人手机还挺横的嘛！”这个叫强哥的中年男子走到宋未笑面前对着宋未笑质问道。很显然，宋未笑并不认识这个什么强哥。

    “手机是他自己摔的，还赖上我，讲不讲理。”宋未笑当然不承认，事实上手机也不是他摔的。

    和事佬强哥笑了笑：“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刚才我听到有人说是你推了他，他才把手机摔的。”

    “我没推他！”宋未笑喊道。

    “行！行！”强哥笑了笑，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这样子，小兄弟，给我个面子，多少赔点，四百五百的无所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没钱！”宋未笑一口回绝。

    “强哥，我那是新款苹果。少说也得赔四千。”卖手机男子愤愤不平。

    “够了！别BB！”强哥朝那男子吼道。“小兄弟，四五百都不出的话，这事我可管不了了。”

    “要你管！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宋未笑事实上还有备用金，但这钱是准备寄给爸妈的。而现在这个事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凭什么要赔给他。

    “好好好！”强哥一边点头一边后撤，那两个牛高马大的人也松开了手。只见卖手机的男子径直朝宋未笑冲了过来，但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块砖头。

    宋未笑只觉得脑袋翁的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头上血流如注，人事不省。

    紧接着警车，急救车相继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