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人来了。”王树站在门外，喊道。

    “进。”东方红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他低着头，看着一本书卷。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停在帐篷中间的位置，并没有说话，仿佛生怕打扰了东方红。

    几息过后，东方红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上下打量。

    书卷上说，此人应该只有三十几岁，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像四十几岁一般。

    满脸的胡子，自由生长，就连头发也长到了腰间，一副邋遢之感，迎面扑来。

    东方红鼻子微微一动，仿佛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仔细一辨，好像是酒味，还有对方身上的腥臭味，相互融合在一起，在这有些狭小的空间里面，与空气混合在一起。

    还有这目光，慵懒，而且毫无生气。

    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

    “公子看啥呢？”中年男子见东方红眉头微皱，不断的打量自己，忍不住的开口道。

    对方的话，瞬间打破了东方红的思绪，东方红伸手一抓，拿起扇子下意识的煽动，感觉好了一些，这才说道：

    “你就是死囚营的张震？”

    “正是，不知道公子，这么晚了叫在下来何事？”张震没有多少敬意，双脚一软，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还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鼻子，然后轻轻一吹。

    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的王树简直有一种想冲进去的冲动，他想揍这个家伙一顿，竟敢如此无礼。

    东方红见此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放下扇子，拿起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一根檀香，顿时，香气飘散，慢慢弥漫整个房间。

    张震见东方红没有回答，也不再问，不是抓抓脚指头，就是抓抓背，仿佛身上有虱子一般，他眼睛随意的扫过周围。

    尤其是扫过东方红时，眼睛中不经意的闪过一道光芒，不过很快就被慵懒颓废的目光掩盖。

    帐篷里面气氛有些诡异，一片寂静。

    东方红低头，看着眼前的书卷，终于再次开口。

    张震，十五岁从军，经大小战役上百场，从一个普通小兵，一路升迁至偏将军，杀敌无数！

    同仁四年，持刀斩杀威武侯之子于酒巷，后至官府自首，被判斩刑。

    然，匪徒作乱，被改判，发配于死囚营。

    东方红一字一句，轻轻读完。

    张震眼神微眯，望着读完抬起头来的东方红，刹那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冰凉了几分。

    一股杀气，骤然，弥漫开来。

    只是，这杀气才，刚出现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张震的眼神再次恢复了颓废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东方红咽了咽口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眼前注视他的，不是张震，而是一头猛兽，仿佛一口就要将他吞下。

    “你说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说完，张震站起身来，竟然不理会东方红，就向帐外走去。

    眼看张震就要离开，东方红淡淡道：“你的仇，真的报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全部落在了张震的耳中。

    高大的身影，脚步一停，站在那里，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这里有一封密信，如果你敢，不妨看看。”东方红从桌子上拿出一封信来，然后一扔。

    这信在空中一荡，最后正好，落在张震的脚下。

    东方红不再说话，手中纸扇轻摇，注视着对面张震那高大的身影。

    几息过后。

    张震脸上的挣扎与纠结消失，化成一声叹息，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信件。

    “此信，我向你保证，无人看过。”东方红的声音再次响起。

    手中的信件一翻，上面还盖着红色的印泥，看其颜色，应该是有些年月。

    这是一封没有被人看过，而且，已经写了很久的信。

    张震仔细一看，瞬间明白过来。

    拿着微微发黄的信件，张震感觉仿佛有千斤重，就连他粗壮的大手，都有些要抓不住。

    脸色几番变幻，最后，他一咬牙，撕开封口，拿出信纸，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

    唰——！

    张震面容一抽，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颓废无光的眼神，变得逐渐狠厉，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仿佛连钢铁都要咬断。

    当读完后，他的眼睛已变成了猩红，胸口忍不住的剧烈起伏，大口的喘着粗气。

    手中的信件被他紧紧抓住，拳头上发出咔咔之声，太久没有修剪的指甲刺进肉里，红色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他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仰着头，张开大口，仿佛要发出嘶吼，但却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东方红看着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过去一柱香的时间，张震大口一张，直接将信件放进了嘴里。

    一口，一口，用力的咀嚼着，仿佛是在吃一块，很有韧劲的牛肉。

    最后，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几息过去，他再次转过身来，望着东方红，猩红的眼睛一动不动。

    东方红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轻轻一抿。

    “你为什么要给我？”张震冷声问道。

    “我不想你烂在死囚营里面。”东方红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要给我？”张震眉头微皱，走近一步，再次问道。

    “这是真相，你应该知道。”东方红脸皮微僵，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张震眉头紧皱，走近一大步，双手按在桌子上，直视东方红。

    门外的王树，目光一看，吓了一跳，身子急忙跨入。

    “出去！”东方红制止道，王树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张震冷眼注视着东方红，眼中的冰冷越来越多，仿佛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寒冷。

    东方红嘴角一扬，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张震身子一抬，跟着也站起身来，眼睛盯着东方红。

    “因为，我需要你帮我！这个理由，够吗？”东方红咬牙说道。

    “为什么是我？”张震追问道。

    “因为，我们都是没有选择的人，不是吗？”东方红说道。

    张震站直身子，再次打量了一下东方红，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会觉得，让我知道了真相，我就会帮你吧？”

    “当然，但是，你至少欠了我一个人情吧？”东方红笑着说道。

    张震转身，走出几步，冷哼一声：“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然后，我们两清！”

    “好，可以。”东方红身子一软，坐到椅子上，后背满是汗水。

    望着张震离开的背影，东方红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张震转过头来：“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同样的问题，最好不要让人问三遍。”

    东方红眉头微皱。

    “刚才，差一点，我就杀了你！”

    说完，张震一脚，跨出大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