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千里终须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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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在看到那人的那一瞬间,他石化了

    录制新歌的过程非常的顺利,出到录音棚外面,他这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周五了,再过两天,纳兰也该从青海回来了。

    在过去的五天里,他会陆陆续续的发一些问候的话给她,比如要记得吃饭呀,天冷的话要多添衣啊等等诸如此类关怀的话,但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一条讯息都没有回复他。

    他的孩子气又上来了。

    那天晚上他是很不礼貌的打扰了她,要她来接他回去,又在她家里赖住了一宿。但是,关于这些,他已经在发给她的信息里道过歉了呀,她为什么还要生气那么外,不肯理他呀?

    他是有脾气的,不理他是吧,那他也不想自讨没趣,自个儿玩自个的好了。

    他闷闷的想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手机的屏幕,情绪有些低落。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们在讨论下个月去爬金子山的事情。一个说,十一月初九刚好是礼拜天,要去的话就那天去最好不过了。只有那天去,太阳才会一整天都落在重生石上,那个时候许愿是最灵验的。

    另一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随时都可以去的呢。”

    先前那个又道:“平时也可以去的,不过没那么灵验罢了。”

    那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很快就过去了,他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两个人的口中所产的金子山重生石许愿的事情,惊醒了他。那天晚上他是喝断片了,可现在他记起来了。那天晚上见到纳兰之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这其中,包括他跟她表白的话!

    她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轻浮浪荡子弟,从而把她给吓跑了吧?

    回想起这五天来,她根本不想搭理自己,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他有些懊悔。那天晚上他以酒壮胆,那些话就冲口而出了,也没有考虑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换作平日的他,是绝计不会说出这些话的。至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得选个好时机吧?这样喝得醉醺醺的,跑去跟人家姑娘说,我喜欢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想啊?

    喝酒误事,真的误事。

    现在不是她要不要见自己的问题,而是自己都不太敢去见她了。

    太尴尬了。

    他想,还是缓缓吧。等过了这段时间,让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稍微被时间冲淡一些,他再寻个时机,好好修复一下他们的关系吧。不然的话,姑娘再被吓跑的话,那就真的是没戏了。

    晚上他挺老实的待在殷玲教授的家里,陪着殷玲教授看电视聊天。晚上十点,殷老师要休息了,他便回转到自己房间继续看。

    他不大爱看电视剧,都是看些新闻或评论什么的。他打开中央台的时间有些晚了,新闻都播报完了,他只看到了一点新闻的尾巴。他兴致正艾,于是转到另一个频道继续看新闻。

    接下来的这个地方台播报了一条重大新闻,说是青海省大通县一个偏远的村子,叫做天沟子村的,因连日来的倾盆大雨,导致了山体滑坡,而且大雨还引发山洪,整条村子都被淹没了。

    由于村子较为落后,村子里大多数房屋都是砖土结构,禁不住洪水的肆虐,纷纷倒塌了,目前情况不明,粗略统计了一下,已经有五位村民遇难了。

    他想了想,这段时间BJ的天气都很好,虽然正值深秋时节,但是秋高气爽,是出游的好时节,也不知道一千八百公里以外的青海怎么就大雨倾盆,还引发了山洪了呢?

    下一秒,他看着电视上播出这则新闻的频道,青海省地方台的标志,触电般的震住了。

    青海……

    纳兰……

    他坐不住了。

    他记得,在纳兰出发前,给他看过她此行的行程表。她是跟着北音附中慰问团一起去的,去青海,为期五天。他至今仍能清晰的记得,她们行程的第五天,就是去这个天沟子村做表演。纳兰还跟他说,别看这天沟子村较之其他村子落后一些,但地里却有最正宗的土族文化传承,这也是天沟子村旅游业一直发展得很好的原因之一。

    他马上做出一个决定,他要去找纳兰,一刻都不能等!

    他飞快地取出自己的行李箱,胡乱的把平日里穿的一些衣服塞了进去,然后,给殷玲教授留了字条,说自己刚才看新闻了,说是青海省大通县一个村子遭遇山洪险情,整条村子都淹了,他那个朋友正在那一带采风。他要去找她。

    然后,他下楼取车,扔行李箱上车,就那样加满油直直朝着青海方向冲去。

    整整二十四小时,他不停不歇,精神高度紧张,一点困乏之意都没有。他只想见到纳兰,见到她仍安好,他就放心了。

    他去过汶川,领教过大自然的残暴。他不敢想像,洪灾这是一种怎样的灾害,他是那样的害怕,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清冷的,如烟花般的女子了,很害怕很害怕。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又加大了油门。

    从BJ出发,经张家口,经包头,经银川,最后抵达西宁。整整一千八百多公里的行程,他整整开了二十四小时。在出BJ的时候,他就买好了矿泉水,买好了面包,渴了就喝矿泉水,饿了就吃一块面包。就这样一路不眠不休,连眼睛都不肯多眨一下,一直冲到了西宁。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只要心中有了牵挂,你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困与乏,就像一块磁石,无论如何都要向另一块飞奔过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磁石,正义无反顾的朝着自己心目中的另一块磁石飞驰而去。

    前一天夜时十时三十分,他在BJ,第二天晚上十一时,他抵达了西宁。再马不停蹄的,直直朝着大通县开过去。两个小时之后,他来到了新闻上所说的天沟子村。

    这个地方已经戒严了,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望过去。

    天沟子村地势较低,就在公路的下面,若在往日,这样的倚山而建的小村子风景秀丽,兼之一条大河绕村而过,有山有水,一直就是这里村民的自豪。如今,往昔的美景不见半分,扑入眼帘的一片只看到一片黄泥色的汪洋。

    山体滑坡,山洪泛滥,黄泥沙汇入河中,河水暴涨,漫入村子,倾刻间好端端的村子便受到了没顶之灾,所过之处,无一幸免。

    现在他站在公路边上朝下望去,天沟子村已经不能叫做村子了,甚至连一间突出/水面的楼阁都看不到,都被洪水冲垮了。

    滚滚洪流中,可爱的人民子弟兵协助当地的人们,齐心协力抵抗洪流,救援被山洪围困的村民们。他们喊着号子,跳入洪流中,以身体筑成桥梁,供被困的村民踩着他们的脊背,走到安全的地方。还有几个子弟兵,手拉着手站在洪流里,把就要被洪水冲走的村民死死拽着,以生命的坚强跟无情的洪流抗衡着。

    在这里,每一幕都让人无比感动,每一幕都是对“人定胜天”这四个字的诠释。

    他心怀感动,走入了警戒区。警戒区的稍高的一块空地,被临时劈成了安置区,板房很快就被搭建起来,大量的村民被安置在了这里。被子,食品,矿泉水等救援物资也被相继运到了这里,堆成了小山一般高。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派发。留置区的村民们显然已经安定了下来,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有几个还四处走了走。

    他一间一间板房找过去,这其间,他还帮着一位老奶奶打了一壶热水,帮着一个小孩子找到了他的家人,还搭了把手把一个腿部被石块砸伤的小姑娘送到了急救区。但是,直到天大亮了,所有的板房他都找到了,还是没有看到纳兰的身影。

    在最后一间板房里,他看到了一位北音附中的音乐老师,他也是此次慰问团的成员之一,叫做熊倪。熊老师的手臂受了点轻伤,被划了道大口子,幸好没有伤到动脉,缝了几针之后,就回到安置区休息。

    他忙冲上去,急切地问道:“熊老师,纳兰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熊老师似乎在先前的惊魂一幕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眼镜掉了,他看不清这问话的人是谁,眯着眼睛,看着刘玉锋,问道:“你是谁啊,你找杨纳兰做什么?”

    他不由大急,忙道:“熊老师,你不认得我了?哦对了,你的眼镜掉了,看不清人,没关系,我是刘玉锋,锋子啊,我要找纳兰,你看到纳兰了吗?”

    熊老师这才回过神来,他努力地想了想,忽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啊,我只记得当时山体滑坡的时候,我们正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表演,意外就发生了。好多大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砸伤了好些人,还埋了好些人。我算是跑得比较快的,还是被碎玻璃在胳膊这里划了一道大口子,那血止不住的流,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慰问团的人,却给出了这样的坏消息。如果说慰问团才跑出熊老师一个人的话,那其他人岂不......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离他约有一千米的地方,就是山体滑坡的地方,那里已是一片废墟了,有两台挖掘机,还有几支救援队在那里作业着。

    他不敢去想,如果他要找的那个人被埋在废墟下是怎样的一种情景,脚步不由加快,他几乎是冲过去的。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拦住他,他一边挣扎,一边几乎是吼着说道:“你们放开我,我要进去找人!”

    工作人员很通情达理,他们理解他的焦虑,他们跟他说:“现在事故现场正在工作,你不如先到附近的帐蓬看看,看看你的亲人是不是已经被救出来,安置到那里去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再帮你找。”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里也设置有临时的救治点与安置区。不过这里的安置区的气氛较先前的那个安置区较为凝重,因为,山体滑坡造成的伤害比较大,安置在这里的人普遍都挂了彩,从重伤到轻伤,什么样的都有。有些伤势严重的还被紧急转移,用直升机直接送到了外面的大医院。

    他怀着焦虑的心情,又开始了一个一个账蓬的找过去,可惜,都没有,纳兰仿佛自这里消失了一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就在他踌躇着该往哪里寻找的时候,他听到了帐蓬后面传来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很是凄惨,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声里伴着浓浓的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最怕的就是听到这样的哭声了,让人忍不住落泪,还有对逝去的生命的奈与惋惜。

    他循声而去。在这些哭泣的人群里,他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有张老师李老师陈老师,都是北音附中的老师,不用说,此次他们也跟团去了。

    他心里一阵激动,正待要出声询问纳兰的情况,就看到陈老师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先别出声,因为这里,正在送别一个生命的逝去。

    哭泣的有好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些学生,穿着当地的传统服饰,应该是当地学校的孩子。他们蹲在地上大声的哭着,一边哭还一边喊道:“兰兰老师,你不能走,你不能死啊。”

    他的心猛然“格登”了一下。

    现在的他变得无比脆弱,但凡带了“兰”字的人,他都无端端的要跟纳兰联系上去。

    他上前一步,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人。换句话说,他想确认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纳兰,尽管他的心里面一直固执地否认着。

    躺在地上的应该是位年轻的老师,穿着白色的裙子。一看到白色的裙子,他的心就沉了一沉。他知道,纳兰最喜欢穿的,就是白色的裙子。

    再朝上看,他只看到了一块白布遮住了年轻女老师的上半身,以及头部。或许是被巨石砸死的惨状太过于骇人了,医护人员用一块白布维系了女教师最后的尊严。

    他心急如焚,白布遮盖下,他根本判断不出这个人是谁,是不是纳兰。有两次,他就要冲上去,拉下遮住女老师头部的白布,他只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这个时候,有人在背后轻轻的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在看到那人的那一瞬间,他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