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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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道宗之秘

    萧无衣目送这位奇怪的姑娘离开之后,才回到房间。

    赵惜怜坐在窗前,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无衣昨晚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符箓,见萧无衣进来,便问他:“这些符文是你画的?而且还是太上乾元诸邪辟易符,你从哪里学的?”

    “这……我从书上看的。”

    萧无衣有些为难,赵惜怜还不知道这客栈三楼有位神秘的炼气士,所以他只好打了个马虎眼。

    赵惜怜立刻反驳道:“非也,你可知,这符上的‘太上乾元’四字,是什么意思?”

    萧无衣摇了摇头,老实回答:“这我倒是不清楚,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不懂这些符啊道啊的。”

    赵惜怜只好向他解释了一番:“这太上乾元四字,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指的是传说中的道宗:‘太上乾元宫’。”

    “道宗?太上乾元宫?是修道门派么?”萧无衣好奇地问。

    “是,却也不全是。”

    赵惜怜左思右想,才给萧无衣一个通俗的说法。

    “道宗指的是一些把持天下气运、灵蕴的仙家势力。

    世间诸般符箓法器阵法之流,但凡非人力所持的神通,皆是以外物引用天地之力和万物之灵产生效果,而这种引用是有规则的,这些规则也由世间各大道宗颁布。

    古早的天地间,只要是炼气士,皆能自由使用天地灵气,那时候的修仙者,一个个杀伐决断,翻江倒海,荼毒人间无数岁月,最终造成了天地间的气运剥蚀和灵蕴污染。

    因此,如今的天下,不论是气运、香火还是灵蕴的使用,皆被各大道宗严格把持,散修的修为会被极大限制,所以散修是绝不可能画出带有道宗之名的符箓,法宝阵法也是同理。

    就像你画的这些‘太上乾元诸邪辟易灵符’,如果单独写成‘诸邪辟易灵符’,便不会有任何效果,这就是因为缺少了各大道宗的名字加持,也就无法调动天地灵气;而我方才画的‘道化自然•保病告灶行移符’,前缀‘道化自然’就是中土一大道宗‘道化自然宗’的名字,所以我画的符会立刻生效。

    若缺了这个道宗的前缀名讳,画出来的符便不会奏效,因为没有道宗之名为引。”

    萧无衣仔细听完赵惜怜的讲解,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灵符的前缀名字,就代表了炼气士所依靠的道宗名字?那只要炼气士加上前缀,不就可以让符箓生效了?”

    赵惜怜点了点头:“正是,但是,符箓的前缀,可不是你想写就写的,乱写不仅会引来杀身之祸,还会让你付出巨大代价。所以,我看你画了这么多符,虽然都是无效符,道宗或许不会追究,但你已经在符纸上写上了‘太上乾元’四字,那么这个太上乾元宫道宗是一定会感应到的,而你不是太上乾元宫的弟子或者造册符师,对吧?”

    萧无衣尴尬一笑:“原来这符箓一道还有这么多讲究,我明白了,多谢赵姑娘提醒,说来我画这些符只是为了练练手,兴趣而已,我的确有一张真正的‘太上乾元诸邪辟易灵符’,是一位高人所赠。”

    赵惜怜看着萧无衣愈发感兴趣了,笑着说:“果然,看来你倒是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高人呢,这太上乾元宫可不是寻常道宗,据说大阙王朝的历代帝王,登基封禅时也须先报秉太上乾元宫才行,否则就是忤逆天时,帝王若强行登基,人间便会灾祸不断,可见这‘太上乾元宫’有何等恐怖的底蕴。”

    萧无衣听到这里,不由得惊讶起来:难道三楼那位黑纱女客,就是来自道宗‘太上乾元宫’的炼气士?

    果然非同小可,如此一来,可就更不能随便怠慢人家了。

    见萧无衣一时沉默,赵惜怜又起身打量着他的房间,看着墙上桌子上密布的刀痕,调侃道:“这些打斗痕迹就是昨晚你遭遇刺客的现场?”

    萧无衣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赵惜怜就问:“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炼气士或者其他的,我倒是可以画些御火符给你防身。”

    萧无衣心头一动,道:“御火符?有什么功效?”

    赵惜怜立刻拿出一张符纸,以朱砂笔迅速画出一道符,上面的符文是‘道化自然•御火符。’

    她将这道符箓凌空一抛,这道符忽地化作一团脸盆大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萧无衣惊呆了,他没想到世间居然真有这种玄奇妙法!

    看着萧无衣惊讶羡慕的表情,赵惜怜却提醒道:“当然,我可不白帮你,这些符,都要钱的。”

    “什么?钱?”萧无衣有些好奇,炼气士还缺银子?这种黄白俗物对炼气士有什么用?

    赵惜怜看萧无衣不解的模样,只好又耐心地为他解惑。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乱在符箓上加道宗的名字前缀,是需要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钱,凡人百姓用的铜钱上沾染着无数人的气运,而气运,是那些一手遮天的道宗最需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金银珠宝,道宗也看不上。我虽是道画派弟子,但道画派毕竟是个没落的小门派,因此,我所学的符箓之法严格来说都是出自‘道化自然’道宗,所以我每画一张符,都要借用道化自然宗的一份灵气,相应的我就要给道宗拿出一些铜钱作为气运补偿。就像你开客栈,客人来你店里吃饭也得给你钱一样,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包子。”

    萧无衣听得猛然一惊,连连称奇道:“这么说,那些道宗岂不是做着一本万利的买卖?先将天下所有灵蕴和气运收集起来,然后那些炼气士要用的时候,就要交过路费?不交就无法使用?或者用不了。”

    赵惜怜也幽幽叹息了一声:“正是,古早时候的天下祸乱不止,就是因为修仙者和炼气士无人约束,动辄移山填海,令世间生灵涂炭。没有那些道宗约束了天地气运,人间可能还会被各种灾祸袭扰,那些道宗其实都一直在庇佑天下苍生,其背后的惨烈对抗绝非你我这种小人物能想象,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看起来,不管是符箓还是炼气士一途,都有不少典故,我懂了。”

    萧无衣认真地点了点头,立刻拿出一堆自己当店小二以来积攒的铜钱交给赵惜怜。

    赵惜怜也不吝啬,精挑细选了五十枚气运充足的铜钱后,才又给他画出五张御火符来。

    将御火符递给萧无衣后,赵惜怜随手掐出一道法诀,将这些铜钱上的气运剥离出来,铜钱也瞬间消散于无形,想来铜钱和其中的气运都被那‘道化自然’道宗吸收了。

    以前萧无衣也听说过,炼气士不但看天赋,还费钱,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这可不是费钱了,这是真正的在烧钱啊,几十文钱,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

    萧无衣看着有些肉疼。

    这炼气士里的门道,可一点也不比考科举少。

    还有那些道宗,这些规矩,颇有一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蛮横之态。

    但谁让道宗庇佑了天地万物呢?

    也是人家应得的。

    萧无衣小心收好这五张御火符,冲赵惜怜道:“赵姑娘,你呆在我房间不好吧?要不我也为你整理一间干净屋子?我房间隔壁还有间小屋,以前是我存放米粮蔬菜的。”

    “好,我还以为你不开窍,要我一直待在你房间里呢。”

    赵惜怜莞尔一笑,立刻起身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萧无衣正要准备去收拾,忽然一拍脑门!

    “糟糕!刚才我锅里还煮着饭呢!被那个受伤的姑娘一耽搁,又听你讲了一大堆道宗秘闻,害的我都忘了,你居然没闻到锅里有股糊味?”

    萧无衣脸色一变,立刻冲进厨房,没想到里面已经是烟雾缭绕。

    “哎,看来要重做了,三楼那位客官,可不是我怠慢您啊。”

    萧无衣心里嘀咕着,又开始重新洗锅做饭。

    赵惜怜看萧无衣这幅憨憨傻傻的样子,只觉有趣,只好自己去萧无衣房间隔壁的那个小屋子里,开始收拾杂物,她虽家境优渥,养尊处优,但做这种粗活却也不费什么力气。

    往后,她恐怕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住在这里了,不知为何,有萧无衣在的地方,她只觉安心些,这几天躲在城外荒庙的密室里,她总有些提心吊胆。

    果然,这小子身上,总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赵惜怜收拾好房间后,坐在窗前偷偷暼着厨房里的萧无衣,怔怔出神。

    白天的剑州城,城南大街那边依旧熙熙攘攘。

    翠香楼外。

    当林采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翠香楼的掌柜刘居正,早已等得焦急无比,看到‘林采荷’回来,连忙上上下下仔细瞧她道:“我的林姑奶奶,您刚来翠香楼第一天,怎就夜不归宿,今天还半天不见人,可把我担心死了,您去哪儿了?”

    林采荷脸色有些苍白,只好回道:“我有位亲人就在剑州,昨夜去探亲了。”

    “哎!林姑娘,往后您可莫要善做主张了,我们翠香楼,可是把您当神仙供着,今天又有一大堆贵客点名要看您跳舞呢,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林采荷叹息道:“我今天身子略有不适,还请刘掌柜帮忙推脱了吧。”

    “好!林姑娘昨日一天便让我这翠香楼日进斗金,一切就依林姑娘定夺,您没事就好。”

    刘掌柜点点头,立刻派丫鬟下去安排,只要见到林采荷的人,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毕竟这么大一棵摇钱树,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林采荷回到自己房间,她屋里的两个不寻常的丫鬟小跟班立刻凑上来,担心问道:“白姑娘,您一夜未归,是出了什么事么?”

    林采荷坐在床前,慢慢褪下肩头的衣物,叹息道:“受了些伤,你们帮我包扎一下。”

    “白姑娘!您受伤了?以您的武艺,何人能伤的了您?”

    可爱的小丫鬟立刻走过来帮忙包扎,一脸意外。

    这两个丫鬟细看之下,似乎给人一种神华内敛的感觉,想必绝非寻常丫鬟。

    林采荷道:“并非人所伤,这南疆之地,恐怕远非京城那些朝中大臣说的那般祥和,非但如此,恐怕真实情况远远超出朝廷的预估,就连朝廷敕封的河神,也变得不正常了。”

    其中一位丫鬟听后,立刻叮嘱道:“那您以后可别再独自外出了,您在这里,我们还能保护您,尤其是李吉那个小王爷,他对您可是没什么好心思,没我们两人盯着,谁知道那纨绔子弟会做出什么来。”

    “好,让你们费心了。”

    林采荷说罢,便兀自闭目,缓缓调理体内的真气。

    今天的翠香楼里依旧宾客满堂,但少了昨日那位‘一舞倾城’的名角林采荷,便也少了些热闹。

    不过,那位林姑娘可是连小王爷李吉见了都难以自持的绝色女子,岂是轻易随便出来见人的。

    常来翠香楼的客人们,也都明白此间道理,越是名角,越是国色天香的人物,架子便越大,越是不会轻易登台。

    更何况,刘掌柜恐怕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位林姑娘何时才会再次登台,恐怕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