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亚征服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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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雇佣军(1)

    “那,明帝国对付那些,流寇,义军,王师,土匪,亡命之徒一般用什么办法?”二王子狠狠喝了口酒,一口气将好几个名词吐出来,觉得自己记忆力真是不错,要知道,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词汇,其他三个王子都烂熟于胸了。

    “方法?”三王子眼睛放光了,“招安啊!”

    “招安?”

    “就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女人给女人,要官职给官职,总之要什么给什么,流寇也好,义军也罢,用明国官员的话说就是,不过是为了求个前程。@#%#¥%……&¥&”

    “什么意思?”

    “消灭敌人的最好方式是让他们成为你的朋友。”

    二王子不再说话了,他觉得跟三王子说话真累,难道就不能谈点别的,比如女俘,女奴什么的?

    三王子想到就做,***典籍中既有“宽恕你的敌人”,也有“对敌人绝不姑息”。典籍总是不会犯错的,因为任何错误的一半都有同等正确的一半弥补,反之亦然,三王子深知其中的奥秘。

    与个人恩怨比起来,帝国的皇位和统治的稳定更重要。

    “你说,莫卧尔王子要——招——安——我?”许进臣难以置信地看着传话的信使。

    “是的。”信使很肯定,“莫卧尔和大明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过去的不愉快应该成为过去。将军想必也知道,以你的军力不可能战胜强大的莫卧尔,如果你愿意接受‘招安’,我们可以考虑你提出的条件。”

    “如果我要整个孟加拉呢?”

    “如果你想要钱,我们可以承诺你成为孟加拉最大的包税商人(注);如果你喜欢指挥军队,我们可以委任你为孟加拉将军,指挥孟加拉军队;如果你希望管理朝政,我们也可以让你担任孟加拉的宰相——一切都可以谈判。”

    许进臣有些痴呆,而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露出欣喜的表情,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扩编了军队,劫掠了大量钱财,但局面也有些失控了,土著没有对抗他们的力量,但消极抗争还是免不了的,驾一辆打一鞭子走一步的马车,明军上下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

    “我们是明国人,怎么能接受蛮族的统治?”剑兰在一边说,心底鄙视欣喜的其他人,难道这些人忘记他们自己是帝国国民了?居然为了蛮族承诺的封赏而窃喜。

    “或许可以考虑。”不管剑兰惊奇的目光,许进臣语调缓慢地说。

    “那么,王子殿下等待你的消息。”信使行了明国的礼节,恭敬地离开了。

    “你不能——”等信使离开,剑兰急忙想说服许进臣的犹豫,想表示绝对不能屈服。

    “听我说,我们并不是接受莫卧尔的统治。”许进臣脸色沉郁,“两个月来,我们联络的边军和拓荒者已经够多了,但是,愿意跟随我们的有多少呢,不到十分之一!”

    “没有人看好我们,强征的土兵每天都有大量逃亡,莫卧尔军一直尾追在我们附近,任何地方,我们都不敢久呆,担心被莫卧尔偷袭,担心被莫卧尔截断退路,我们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我们的军队虽多,但我们都知道唯一的依靠只有两千明军,那些土兵不过是用来震慑莫卧尔的摆设。莫卧尔人没有进攻我们,但我们也没有勇气反攻他们,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我们迟早完蛋。”

    “那么,你想怎么样?”许进臣的话很有些泄气,不过,比前段时间冷酷的没有人气总要好,剑兰虽然不希望看到之前许进臣的优柔寡断,但过于冷酷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或许这样最好?

    “将国王还给他们,不过,我们必须得到一片不受莫卧尔威胁的自由地区,这片地方必须在北方。我们有足够的钱,足够招募三万人支持一年的军饷。”

    “他们不会答应的。”

    “首先,我们必须清楚为什么他们会提出‘招安’,你不觉得,招安从莫卧尔人嘴里说出来很可笑吗?我们都是外来者,谁也没有招安他人的权利,莫卧尔人有些理智都应该知道,我们与他们的关系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你去见他们?”

    “不,或许,我们应该首先从我们的俘虏中得知更多的消息,比如,莫卧尔的近况?也许,莫卧尔在其它地方需要孟加拉的驻军,他们兵力不够用了。”

    “我们抓到的俘虏等级太低。”

    “还有一个,一个明国叛徒。”

    张浪一年来的经历几乎可以写成冒险小说:和一群盗贼逃离蒙奇城,投降莫卧尔;在猴子(一个盗贼)的唆使下,得到千夫长的虚职,帮助莫卧尔人训练锦衣卫特务;盗贼之间的争权夺利;卷入贵族弟子中的争风吃醋,与某个贵族少女不得不说的故事;明军一败涂地后的失宠,卖身投靠大王子;众叛亲离逃亡千里,沿途被得罪过的贵族,自己训练的特务追杀,多次死里逃生;终于遇到了明国人,却落入许进臣之手。

    “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哪。”剑兰和许进臣一道听完张浪的长篇大论,忍不住齐声感叹,甚至后悔没有找来速记员记下来,以后慢慢欣赏。

    张浪是个一流的飞贼,千里逃亡更磨练了他的本事,落入许进臣之手只怪他大意。在人群中见到许进臣,他立刻记起曾经很给他感觉的某个女孩,虽然在阿格拉的花天酒地让他忘记了她的名字,但再回到明国人当中,他还是迅速回想起了曾经心跳的感觉。

    当晚,张浪潜入许进臣的家中,却错认了小七为周姝君,发现认错人马上逃跑,被今非昔比的小七毫不犹豫拔枪开火从半空击落,做了俘虏。

    小七的枪法是剑兰教的。许进臣和她顶多也就是主仆关系,但两个女人得知小七跟随了那么长一段路,心里很不痛快,如果不是许进臣发现的早,小七就要死于摔死淹死之类的意外了。无奈的许进臣只好将小七送给剑兰,心底不痛快的剑兰也误认了小七的身份,出于对许进臣的报复,她狠狠操练了小七的本事,暗地里却等着看许家的笑话。

    张浪的确是冤枉到家了,小七虽然长了些本事,但和张浪曾经遭遇的对手比起来可就差远了,但没有防备害死人啊,明国女子虽然也有英姿飒爽的,但多半只是做做样子,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干脆的女枪手!

    “做的好,哈哈。”得知是自己徒弟的功劳,剑兰几乎笑开了花,尤其是看到许进臣万分惊愕的表情的时候。

    虽然他和他的特工为莫卧尔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张浪心底还是认为自己是明国人,许进臣特地向他问起莫卧尔朝廷的状况时,他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作为特工头子,他知道的机密还真不少,大概莫卧尔人还没有意识到非军事情报的重要性,居然将这么个人放了出来。

    “真是天助啊!!”许进臣激动地拥抱了一下的剑兰,然后一阵风跑出去,他兴奋过头了。夺嫡之战,并且四个王子都手握重兵,要是在明国,打个十年八年的都有可能,对于许进臣来说,这几乎是天大的机会。

    东吉城,三王子接到许进臣的信,惊讶极了,他忍不住问信使,“你确定明军愿意作为雇佣军帮助我们打仗?”

    “当然,明军的信用你们可以尽管放心。”

    明军的信用的确可以放心,至少目前为止,明军在南亚没有违背过承诺,“孟加拉国王的事情——”

    “这个没得商量!至少目前为止,孟加拉王国在大明帝国鸿胪寺的文献上还是帝国的藩属。战争已经结束,孟加拉王国和国王的问题,应该由大明帝国和莫卧尔决定。我们可以保证不再以国王的名义活动,但贵国也必须保证不再为难孟加拉国王。根据帝国通例,大约会要求贵国宽恕孟加拉国王,这不会给贵国带来多大困扰。”

    “通例?几百年前的通例吗?”某谋臣站出来说,“明帝国在南洋,中亚的事情多有耳闻,明帝国对藩属国的关心,恐怕不仅仅是国王的安全吧。”

    “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我们将军讨论的是他与莫卧尔的关系,而不是明帝国与莫卧尔的关系。如果明帝国决心扶持孟加拉国王复辟,与你们谈判的也不会是我们将军,而是帝国派来的新的大军。”

    大厅中的莫卧尔人鼓噪起来,叫啸着明帝国派来再多的人也别想夺走孟加拉。信使微笑不语,三王子也觉得自己的部下闹的有些无聊,出声阻止了。

    “你们接受我的雇佣,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可以派你们与任何人作战?”

    “具体事项,都在这里。”信使抽出另外一叠纸送上去。

    三王子懂得的汉字有限,无奈地交给身边的翻译,翻译很奇异的居然是个欧洲人,欧洲人摇头晃脑地看了半天,如信使所料地回应,“看不懂。”

    “出于对王子殿下的尊敬,我们请了一位翰林学士封的文。”信使心里加了一句,“即使是真正的翰林学士来了,也看不懂协议上写的啥东西。”

    许进臣本来就没有什么诚意,当然不能落人口实,整个协议都是将所有懂文的人请来,将伏羲八卦黄老学说佛家经典之类的胡乱抄了一通,再打散了埋入字里行间。

    隐约知道大明帝国地位越是显赫的人说话越深奥,三王子觉得这封协议写的深奥点表示尊敬也没有什么过错。

    “能不能请信使解释一番呢?”三王子无奈地请求。

    “其实也就是三个意思。”信使将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协议放在一边,“我军作为雇佣军驻扎在双方商定的地区;我军承认殿下的雇主身份;我军视情况为王子殿下作战。”

    “既然你们承认我是你们的雇主,怎么能视情况作战?”

    “第二条是确立我们的关系,第三条则是两者关系的保障。”信使说,“不同的作战任务,殿下需要支付的雇佣费用不一样,每次出战前商定佣金和参战方式,避免对双方不公平的情况出现。”

    “如果我要求你们南下,与德干高原上的高尔康达王国(thekingdomofGolconda)和比加普尔(Bijapur)作战呢?”三王子狡猾地说。

    信使笑了,“我们应该相互信任,殿下!雇佣军是为佣金作战的,决定是否出兵的关键不是距离,而是佣金。”

    “难道那个明国将军留下的目的真是为了钱?”三王子想,可是,达卡城当时在他掌握之下,他却将国库让给了其他人。

    信使静静等待王子的答复,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信使或者使节不怕对方强大,只怕对方野蛮,出使莫卧尔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与食人部落谈判,哪怕让他带一营火枪兵他也不干。

    “你们将军很缺钱?”

    “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不是为了钱财,谁会不远万里来到南亚?”

    “达卡城的钱财还不够多吗?”

    “没有人在意钱财太多的,而且,我们将军在达卡城得到的钱财并不多,合伙人出卖了将军——那些人出身非凡,有了那笔财富地位更加显赫,将军需要更多的钱为自己讨回公道。”

    “真的吗?”三王子很怀疑,阿尔塔拉战役过去不久,他清楚记得那场战役,那不是一个贪财的将军能够做的出来的,可如果说是仇恨?讨回公道?

    “王子殿下认为,萨伊斯(许进臣临时驻地)的明军能够威胁到殿下吗?”信使的语气现出些不耐烦,“或者,王子殿下认为,您能轻易消灭萨伊斯的明军?”

    是的,萨伊斯的明军处于弱势的一方,萨伊斯的明军也不代表大明帝国的军队,他们现在不过是某个将军的军队而已,而他也不愿意损耗宝贵的时间和兵力与明军继续周旋下去了,尤其是在萨伊斯那个不能因地就粮的穷地方,漫长的后勤让莫卧尔大军不堪重负。

    “以个人的名义!”协议达成了,信使郑重地提醒。

    “以个人的名义!!”三王子觉得这样不坏,在信使离开前,他甚至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许将军打算移居南亚,我保证给予他一块足够大的土地。”

    信使转达王子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许进臣和他的部众们都笑起来,哪怕三王子许诺许进臣国王的位置,他们也会觉得很好笑——他们不是帝国的山野游民,明帝国一根毫毛也比莫卧尔的大腿粗,谁会舍本逐末?

    接下来的谈判就很轻松了,不出十天,双方就达成了全面协议,许进臣得到了萨伊斯作为驻地,并将在半个月后领两千士兵南下,帮助三王子征服德干高原上的国家。

    许家的几个族人劝说了许进臣一番,觉得许进臣不该就这样放弃在军中的前途,毕竟钱再多也不如在国家军队中担任军职。许进臣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但他做出了简单的解释:

    “我以大明帝国军人的身份留在南亚,并尽力维持明军在南亚的存在,如果明军没有把我遗忘,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就会被承认,这是我的功勋;如果明军忘记了我的存在,这里,至少这个萨伊斯城是我的!”

    是的,如果大明帝国拒绝承认许进臣的将军身份,萨伊斯明军就成了私人的拓荒兵团,萨伊斯和周边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许进臣的——有资格分配萨伊斯所有权的驻兵、卫兵都被许进臣编入佣兵团,他慷慨的战利品分配和佣金分配也明白无误地向他们表示:他们是打工者,不是共同打天下的战友;跟随许进臣移民更无话可说,因为其中许氏族人占了一半;当时的拓荒团规则也是:如果领导者独立承担了军饷和军需,那么,拓荒者就拥有已开拓土地的分配权(所有权)。

    另一方面,许进臣掌控卫队和驻军是依靠自己明国将领的身份,萨伊斯也是明军征服的土地,他顶多只能任命自己为总督,拥有土地分配权,不具备所有权;但是,在这个层面上,明帝国必须承认许进臣明国将领身份,承认许进臣的军功。

    私下里,许进臣鼓励自己的族人和石珠镇乡亲:“从萨伊斯到大明帝国的云南边区,是一片面积比整个湖广还要大的土地。萨伊斯的军队是我一手创建的,这片土地也将归许家和石珠众乡邻所有。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和我一起分享这片土地吧。”

    他向许家和众乡邻保证,如果萨伊斯成为他的私人份地,他绝不亏待殖民萨伊斯的家人和乡党;如果他的将军身份被帝国承认,他也将以总督的身份保证殖民萨伊斯的乡党的利益。

    “殖民萨伊斯,将萨伊斯成为石珠镇的萨伊斯!”许进臣向乡党大声呼吁,“我们有军队,东面还有无穷的土地有待征服,无数土著充当劳力!”

    离开前的十天时间,许进臣一面整编土军,一面不惜代价地从边军和拓荒者中招募士兵。整编后的土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一万人,混合招募到的一千明军组成萨伊斯军的主力;另一部分大约三万人,他们实际上就是萨伊斯城的奴隶。

    王宫卫队和阿尔塔拉驻军都得到了许进臣慷慨的战利品分配,大多数都选择留下继续为许进臣打仗,小部分人则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家了。许进臣将留下来的人和招募到的一千五百名明国士兵整编为佣兵团。

    跟随许进臣的移民都被留在萨伊斯,愿意带兵打仗的委任为土军的各级指挥官,不愿打仗的负责萨伊斯城的管理。离开的移民则得到许进臣大笔的遣散费,他们回国后将充当许进臣的招募大使,尽可能招来更多殖民者。

    因为只有殖民人数达到一定比例,殖民地才可能被帝国官方承认,才能得到帝国的扶持。

    注:

    包税商人,国家把某个地区的税收承包给某个商人,商人抽取一定回扣,替国家征税。在一些以莫卧尔王朝为背景的小说中出现过这个词汇,不过是欧洲人写的,难保不是欧洲人以自己的理解加入了自己的词汇——欧洲的包税商人很普遍,《罗马史》中就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中世纪的包税商人不仅为国王服务,也为地方领主服务。以某地(某种)税收作抵押,清朝签订了不少这类协议,也许,在欧洲人看来,这不算出卖国格,顶多认为清朝把包税权卖价太低,做了一番凯子而已——工业国家的税收涉及到对民族工业的保护(等等),出卖国税权就等于卖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