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化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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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目标昆仑

    人之命数,强求不得。

    世上大部分的人,也还是普通的,朝作夕归,那要说梦想,哪个人没有,谁又生来便是想着劳碌奔波,喜欢尝尝人间百种苦痛?

    或许有,但也是道教真人所修红尘事罢了。就算艰苦,在那些求道者的心中,没有道理,也得给你想出九曲十八弯来。

    近年来佛教大兴,所谓“众生平等”,可不就着那些生在不平等的人心头埋种子嘛,等他们高高兴兴剃了光头,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还是要跪佛主,原来也还是有高低贵贱。

    大唐西南方剑南道以西,在那片稻田中绿油油的稻谷都比人高的田垄上,两位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那一路走来几乎俯瞰了大半个剑南道盛春时节的壮丽景色的谢家小姐,完全没有作为一个俘虏该有的思想觉悟,只见她毫无淑女地张开双手,挺着小胸脯,缓步在这田垄之上。

    洁白修长不染阳春水的双手,随着她的行走,在稻谷秧苗之间划过,闻着风中那股剑南道特有的泥香,神色陶醉。

    “夏姐姐,你可觉得这风中的香味,比起沉香檀木好闻的多少?”这位只有十六岁的少女睁开眼,转过身望着喜穿碧衣裙的女子。

    夏唯洁有些不确定地道:“十个铜钱?”

    谢媛鸳一愣神,想了半天,才算懂了这女子的形容,失笑道:“可不是有钱就能闻到的。”

    笼中雀,最羡空中鸟,而后者看着前者,不愁吃不怕天敌,自然也是羡慕。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彩云易散琉璃脆,若是事事挂牵叹气,那可就是世间第一忙人了。

    谢媛鸳想了想,看着旁边的稻田,在岸边还有一只大青蛙,正瞪大着眼睛,望着这个莫名其妙感怀良多的少女,呱的叫了一声,蹦到了水中,在高大的“树林”中,几经潇洒蹬腿,划水消失不见。

    噗通一声,这次不是青蛙落水,而是个傻姑娘主动的跳到了水田中,提着衣裙,稻谷高过眉毛。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谢媛鸳扭着身子转过来,看着岸上不解的夏唯洁,继续说道,“从那天救到那个病痨鬼的时候开始,我见过很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和事,见过最暖的风雪、迎门而入;见过最高大的背影、挑起雷海;见过最冷血的剑客、杀人不眨眼;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半截糖人。”

    傻姑娘一边说,那张在绿丛中显得无比洁白的脸上,扬起各种思绪。夏唯洁没有开口问什么,但她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梨花坡,那间简单屋子,那个院子里的高炉、以及那个倒背长剑离去、不肯回头的背影。

    谢媛鸳艰难地拔起陷进淤泥中的腿,向前一步:“我们过去看看。”

    夏唯洁踩在一片快要弯腰的稻秧上,如履平地,但她走得缓慢,低头看着下方被遮住头顶、在稻秧里举步维艰的少女。

    终于谢媛鸳气喘吁吁的扒开面前的稻秧,手撑着田垄,爬了起来,满腿淤泥,站在田垄上,不复富家千金的乖巧形象。

    紧接着,她双目呆滞,望着前方。

    少女站在高处的稻田,在她脚下方,还有一圈又一圈的田垄围着整座山丘,弯曲如龙,韵律自然,绿油油的稻秧点缀在一片片明镜之上,折射耀眼的阳光。

    “当地人叫梯田。”夏唯洁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么个说法,轻轻在旁边解释。

    谢媛鸳回过神来,留恋收回目光,仰着笑脸道:“谢谢夏姐姐,能死在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很开心。”

    夏唯洁看着闭目等死的谢媛鸳,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丫头是自以为离死不远,才跟她废话这么多的啊。“我长得这么像坏蛋么?”夏唯洁捏了捏自己的脸。

    无语地摇了摇头,牵起旁边谢媛鸳的手,问道:“想看看更漂亮的景色么?”

    谢媛鸳睁开眼,一脸不解。

    下一刻,夏唯洁带着少女,跃下山丘。

    就在半空中,无声无息间,一抹杀机徒然出现!

    四面八方,整整八条刻满妖师符文的赤红色铁链飞来,如天罗地网,直刺正带人飞掠的夏唯洁。

    可以说,暗中等待已久的人,出手的时机太准了,之前夏唯洁失神时没有动手,及其有耐心,等到这一刻才真正的图穷匕见。

    夏唯洁对于突兀出现的杀机并不慌乱,掠过稻田之时,轻抚起一根稻草。

    “去!”

    轻轻一喝,那根绿油油的稻草从她手间飞出,化作寒芒消失不见。

    前方,幽云密布,一道血月飞出,扫过之处,百草尽折。

    夏唯洁冷冷一笑间,挥袖幽云散尽,一拳打在血月之上,后者崩溃,泛起一阵血雨落下。

    碧衣妖王带着谢媛鸳飘然着地,身后来势汹汹的八条铁链垂落在田间。暗中藏在浓密稻田中,八位第二境极尽修士,无一幸免,脖子上出现一条血丝,在水中荡漾开来。

    看着挡在前方施法两道,指挥布局的血衣年轻人,夏唯洁嗤笑一声:“不自量力。”松开谢媛鸳的手,身影化作浮光,直接冲散了挡在身前的浓密幽云,其中的一片人间屠戮之地的异象,统统化作飞灰。

    血衣明方寸心头震惊,连忙低头,“一气平八荒!”

    那碧衣身影去势不减,足以抹杀一地生灵的夺血真气,在她一拳之下磨灭殆尽,其身影已是来到明方寸跟前,也是一拳,敲在后者额头之上。

    明方寸瞬间倒飞而出,空中鲜血淋漓。

    “叫你门主前来才有资格跟本座说话。”夏唯洁不屑地撇了撇嘴,当初血鼎山囚禁小人儿的事,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在小本本上的,遇到了血鼎山的人,当然要替小人出口恶气。

    瞥了一眼暗中不敢出手的崔翠,夏唯洁牵着谢媛鸳,再次赶路。

    一个时辰之后,大唐监异司司主赶到现场,看着脚下被手下们找出来的八具尸体,脸色凝重。

    走到依旧打坐压制伤势的明方寸跟前,将一颗丹药喂进他嘴里。半柱香之后,明方寸的脸色才逐渐好转,暂时压制住了伤势,睁开眼来。

    “怎么样?是否确如情报所说,登顶通玄圆满的陆地神仙、盖世通玄?”这个见惯大唐风雨的女子就是监异司司主,赵轻侯。但此时的她,心情无比沉重。太平城内,才被他们掌握的底牌,这么快就要被逼出来,连应有的价值都还没压榨干净,就这样放手的话,那就太亏本了。

    监异司冒着那人盗取气数的风险,将那青鸾妖王的弟子养在长平城,瞒着皇后娘娘,可谓是顶着极大的压力,才将那人软禁在不知楼中,如果这样的筹码,只是换谢媛鸳一人,将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明方寸不知道监异司掌握了什么底牌,才敢去惹那位恐怖的通玄,他也只是想争九州经注,才答应来剑南道除妖的,只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半个月,小妖一头没遇到,今次可是直接遇到了妖王,差点还把小命丢在这。

    “八九不离十吧,除非通玄榜上的人出手,不然没人留得下她。”明方寸心有余悸,当时他接到的消息是有位妖王而已,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第一步通玄妖王,以八位极尽加上他,怎么也可斩杀的,哪能想到竟是盖世通玄。

    “赵大人,这剑南道再往西可就是西昆仑了,昆仑山之后便入西牛贺洲,可有什么对策?”明方寸问道。

    赵轻侯抬眼看了明方寸一眼,“早就传闻法奇智谋通天,将整个中原玩弄于股掌之间,本司倒想问问明先生有何高见?”

    被整个中原忌惮不已的年轻人依然盘坐着,捻起旁边一撮黄土,“我只问一句,九州经注,到底在不在跃马丘?”

    赵轻侯闻言,面色晦暗,盯着淡然自若的明方寸,沉默不言。

    “那我知道了。”明方寸何许人也,明面上的诸多视线全都集中在有风雪楼楼主保护的谢媛鸳身上,而谢媛鸳去的地方又是传言兴起的跃马丘,自然是将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里。

    但明方寸却看出有蹊跷,压迫跃马丘那里,除了算得上半个皇家势力的赤影卫外,竟是连直属与皇帝陛下的监异司和禁统卫两个机构,一个人都没有在那面。这就有些蹊跷了。

    就算是大唐不在意是哪些人最后会分抢到九州经注,但这么大的事情,这监异司竟还只是带着九州天骄们四处降妖除魔,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更为重要的是,明方寸来剑南道已经大半个月了,发现整个剑南道是出奇的“干净”,尤其是在靠近昆仑那方,不仅连修行者看不到,就连武林人士也没有。唯一可能便是监异司与禁统卫大部分人马,已经将那些地方清理了干净。

    而今天监异司司主赵轻侯的出现,更让他确定了心中的推断。一个时辰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赵轻侯好歹也是一位通玄,按明方寸估算,一个时辰足以让通玄王者行进六千里有余,而此地六千里,便是昆仑。

    “聪明的人死得快。”赵轻侯那双妩媚动人的丹凤眼微眯,顿时显得有些阴冷。

    明方寸毫不在意,扔掉手中的黄土,耸了耸肩,笑道:“还好我不是死得最快的那个。”

    “你们那个势奇御行复早就在昆仑山下候着了。”明方寸不管赵轻侯愈加冰冷的脸色,继续道,“还有南方紫霄宫位也到了山脚、结庐而居已有半月,极北之地骊山帝陵的那位也在。”

    赵轻侯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轻叹一口气,“天骄无双榜上,果然没有一个蠢货。”

    明方寸笑着补充了一句:“神绝宁无双除外。”

    接着正色问道:“所以我想问的是,你们这么大阵仗,明知是白费功夫,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猜?”赵轻侯突然一笑,变得有些活泼。

    明方寸却皱起眉头,想起刚才赵轻侯得知青鸾妖王的境界后的凝重表情,说道:“我猜你们肯定没想到,突然杀进棋盘里的青鸾吧。”

    赵轻侯笑脸一收,“聪明的人死的快。”

    明方寸抿嘴再不敢多说。

    ……

    九州风云涌动,当年中原南朝之乱,也只是触及了西荒与中原两州风云,去年龙宫一事亦只牵动五州,而今次这九州经注,是实实在在将整个九州牵动了。

    北俱芦洲进入东胜神洲关内,一辆马车沿着昆仑山脉而下,驾马的是一位青衣书生,风流倜傥,就是脑袋上顶着个大疙瘩,马车内一个老的不像话的将死之人,依然不服输的挺直着腰杆。

    长平城中,谢家青衣巷不知楼,有一个少年,吃着冰冷而又坚硬的馒头,和着冷水下肚,手上翻着书,不知疲倦。

    灯火昏暗,明月高悬。

    全城宵禁中,一个满头银丝,紫金莽袍的阴柔老太监踏出长平城,踏入几尽两百年没他事迹流传的人间。

    旁边一位老儒生,手里端着一个大白碗,其中一条金色的四脚蛇欢快的游动。

    两人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