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化九天
繁体版

第一五七章 池上夺斩龙

    春雨绵绵中,撑着油纸伞在大街上行走的人竟然是宇文恺,不知他为何也来了这里。

    纪雍总觉得此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普通,但以谢家之能也没有调查出更多,他也只是单凭直觉罢了。

    宇文恺一脸意外,“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纪兄来此做甚?”

    马车停下,谢媛鸳当然出来了,看到熟人立即叽叽喳喳地道:“小恺子也来了,不会是和我哥一起来逛青楼的吧?我哥呢?”

    这一个月,崔大娘和她讲了关于回天门的修行诸事,但她也没闲着,依然每天坚持为纪雍诵读一本书,加上她从小没出过远门,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在途中还是病了。

    离家一月有余,她真是有点想谢晋了。

    “谢公子依然在闭门思过中,只是在下一人在繁荣的京城呆不惯,这才决定回国。”宇文恺还以为这妮子是在记之前的仇呢,连忙解释了一番。

    纪雍等人随着宇文恺去了驿站歇息,而在看到那一大队赤影卫后,那管理驿馆的芝麻小官,是丝毫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空庄子,整个庄子颇有几番江南风味,进门便是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过观桥入得内院,也是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美,园林特以水池为主,红色浮萍铺满水面。

    这一满江红的奇异景面不禁让车途劳顿的谢媛鸳喜不胜收,嚷着要去池上泛舟。

    宇文恺本只是住在驿馆的普通房间的,只是赖不住谢媛鸳一句:人多热闹。就强行将他安排到了这庄子里来。

    第二天一早,谢媛鸳起的比谁都早,挨个敲门,岂料同行几人,没一个是睡懒觉的。纪雍彻夜修行,而宇文恺每到那个时候,就会起床,谢媛鸳自然是扑了个空。

    待到日上三竿,宇文恺才回来,看见堂前正气得像小鸡崽似的谢媛鸳,赶紧躲在门后,不敢进去。

    过了片刻,纪雍也打着伞回来了,最近他在修习道家养神法,用以更好的利用紫府中的强大神意,因此天蒙蒙亮时他就出去、登高食紫气。

    看着悠闲而回的纪雍与偷偷跟在其身后的宇文恺,谢媛鸳将声音提高了几分:“不是说好今天泛舟的吗?”

    纪雍踏进堂内,收了雨伞放在柱子旁,指了指一直守在她旁边的赵雪季。此时他已经换上了常服,腰间别一柄长剑,一身青衫,面容坚毅,既有书生的柔和,也有军人的阳刚。“不是有他和你一起?”

    谢媛鸳闻言差点喘不过气来,和不熟的人在一条狭窄的船上,无话可说,那场面可多尴尬,可恨这小匣子真是不解温柔。

    “崔前辈呢?她走了吗?”宇文恺接过话头,知道和虢王府的人一起泛舟这件事,谢媛鸳还是做不出来的,趁着小祖宗没大发雷霆之前,赶紧岔开话题。

    谢媛鸳果然没再纠结:“崔大娘给我求药去了,辅以修行回天门的法门,等我能修行了,第一个就揍你这个拿人家手绢的登徒浪子。”

    得,这大小姐果然是记仇的。宇文恺心里不禁苦笑加同情,心想那堂堂九州六公子之首的谢晋这些年来没被弄死,真是天大的福分。

    纪雍则皱了皱眉头,崔大娘这位高手离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棘手了。

    临走之时,谢余庵已经和纪雍说了此行的目的,没有一点隐瞒。

    九州经注出现在益州,这件事不论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谢家也不能没有丝毫反应。毕竟名义上谢家还是大唐的臣子,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只是散布这个消息的幕后之人可就其心可诛了,整个九州本就已经在经历几场大乱后绷紧了心弦,此时这样有关一州气运的东西出现,无论是真是假,都足以让所有大势力保持警惕。

    就连身边的宇文恺,逗留不走也可能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而他纪雍也不是没有丝毫私心,因为传说九州经注记载了九州之上所有天地精气的走向,而他寻找了许久的蜀山,作为神话之中、三界之心的地方,必然也在九州经注之上。

    所以对这九州经注,他不管其它,但有关蜀山的消息,他是必须要得到的。

    东海与唐勾一战,耗去仙人气数,而后虽然是除去体内妖血,但按张季痕所说,以他的命格或气数,想入通玄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不过他体内却有连张季痕都要高看一眼的剑胎,得褚师不受所传,在蜀山修行法中,剑胎就是本源,借此物足以像蜀山最强的九位鸿蒙天一般,以剑入通玄。

    他必须成为通玄。因为,他想要去灵山讨个公道,问问世间有没有公平。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凭寂真一言,便想剥夺他和夏唯洁两人的生命,那他便要杀出个尊重、杀出个可以自己掌控的命运。

    “崔前辈没有回来之前,你必须待在我身边三丈以内。”纪雍沉声说道,经过事件几个月的暗中发酵,九州经注一事足以让那些想要搏个辉煌未来的人挺而走险,而这件事中受波及最大的家族是谢家、最危险的便是眼前这位谢家的掌上明珠。

    想起来纪雍也觉得有些后怕,怪不得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窥得了缕缕不同寻常的气机,他还以为是河清县城中本来就常住的修士,没想到也是一群嗅到腥味的野狗。

    “给我准备好一柄剑。”纪雍对赵雪季道。

    而后者自然是呲笑一声,不为所动。

    纪雍转过头,看向赵雪季腰间长剑。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一跃而起,以膝盖撞向那年轻将领的头部。

    赵雪季也没想到这人竟然突兀动手,可他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对周围的威胁无比敏感,几乎在纪雍跃起的瞬间,他便已经运气而起,双手护在头部。

    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空气刺耳的炸裂声传来,赵雪季整个人被强悍的力道撞飞,直直掠过堂前的水池,一道水痕裂开两边的浮萍。

    纪雍猛然跟进,就算没有修为在身,他体魄以及血气之盛,也不是这位堪堪可称宗师高手能够匹敌的。

    突然间,本来欲乘胜追击的纪雍又立即后退。在那方稳下身形的赵雪季轻踏水面,借力而回,腰间长剑出鞘,犹如龙吟长啸,顿时庭院中剑气四溢。

    可能李承凤也未必知晓,这位年轻将领不仅是位武夫,还是位第二境登堂入室的修行中人。只是他不知用何方法骗过了那些李承凤身边的修士,连百步雷池也没发现其中玄机。

    纪雍退回堂前,拿起靠在旁边的油纸伞,默默地看着赵雪季手中的那柄剑身上纹理如游龙般的长剑。

    “此剑名为斩龙。”此时赵雪季毫不掩饰体内汹涌的气机,不仅有内家罡气,还有修行的真气。“你觉得自己一个废人,还有能力教训我这天之骄子么?”

    赵雪季轻挽斩龙,扣指一弹,整个院子里,仿佛从各个方位传来龙吟声,堂前柱子之上条条剑痕,含苞欲放的仰天荷花骨朵,一声清脆声响,便已夭折池中。

    “景州铸神山打造此剑,欲以神剑七星龙渊比肩。论剑气之甚,简直不下于十柄神剑中剑气最强的泰阿。”谢媛鸳用手捂着耳朵,知道纪雍懂得少,立即解释此剑来历,害怕纪雍大意之下会有性命之危。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从虢王府出来后,纪雍能活着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还保持着那等可以抵抗紫海雷霆的恐怖实力。

    纪雍缓缓走入绵绵不绝的春雨中,雨水打湿衣背,如丝剑气割破他的外衣,却没有让他留下一滴鲜血。

    这位曾持胜邪硬抗七星龙渊、曾一剑使泰阿剑气消散的废人,终于说了一句话:“天之骄子你还不配。”

    赵雪季一愣,随即恼怒。脚下池水倒立向天,气机如虹,穿梭在其间,杀机凛然,而后这如同春笋直立的池水,直刺纪雍。

    堂前之人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无数气机通通消失不见,再踏出一步,便已穿过层层还未下坠的池水,手中收拢的雨伞毫无花哨的瞬间刺出,赵雪季挡住那突兀一指的斩龙比之前颤抖得更厉害,而后更是脱手而出。

    纪雍一脚踢中斩龙,长剑飞出刺在堂前立柱之上,再一脚,直接将年轻将领踏下水中。

    前者借力而回,落于观桥上,长长吐出一气之后,体内接近撕裂经脉的气机才缓缓平复。

    此种法门是三百本藏书中寥寥几本修行法中记录的一种道家吐纳术,名为“散气与归”,本是道门真人兵解时所修行的法门,但与纪雍若悟的聚散神意有截然相反的效果。

    聚散神意是牵引天地精气与体内,再以自身真气为引导,从而做到聚意时恢复自身,散意时反哺天地,而这散气与归则完全以自身为本源,属于散尽全身修为,反哺天地的兵解之法。

    这一个月来,纪雍修行颇有成效,可以为体内的假丹真元减轻负担。况且纪雍也不想为他人做嫁衣,有朝一日若假丹真元被真正主人收走了,他也不至于心疼。

    “走出京城时,你欲借刀杀人,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纪雍喃喃细语。

    “小匣子,你好厉害,简直是天下第一了。”谢媛鸳跑来,满眼小星星。

    崔大娘与庞全英之斗,两人未尽全力,只能说是试探,还没有刚才纪雍与赵雪季那般、动用修士才有的气机牵引术,在谢媛鸳看来自然不够高手。

    纪雍走到堂前,拔出柱子上的斩龙,轻轻一弹,剑鸣丝丝入耳。将长剑倒背在身后,没管在池水中被横刀独爱、正满眼恨意盯着他的赵雪季,只是对谢媛鸳说了句:“走。”

    谢媛鸳熟练地挽过纪雍的手臂,跟着走出了大门,这后知后觉的大小姐才问道:“去哪里?”

    纪雍左手持剑背在身后,右手打着雨伞,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宇文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三丈距离,我要去去查当地县志,所以你也得去。”

    谢媛鸳眨巴着大眼睛,“不用特意解释啊,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咳……”走到旁边便听到如此肉麻话的宇文恺被口水呛了声,干咳一声赶紧走到了前头。“在下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一起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琢磨不透此人,宇文恺去的方向并不与他们同路。难道是他多想了?

    按下心里的猜疑,纪雍神情冷漠着打着伞,与谢媛鸳一起去了县衙。

    那位姓郭的盖世通玄说的郭家村应该就是在河清县,只是他那个年代距今已有千余年时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而今还有没有郭家村都难说,河清县管辖区域方圆几千里,要找到一个千年前的小山村也并不容易。

    纪雍与谢媛鸳来到县衙,给当地县令看了证明身份的信件,两人便来到了后房,存放县志的地方。

    开门一股霉味袭来,纪雍让人将所有的县志全部摊开。

    帮忙的小吏们一直忙到晚上,都累趴了,想看看这位病痨鬼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翻看县志。谁知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嘱咐诸人不要将其放回后,便携美扬长而去。

    夜晚,绵绵细雨终于停了下来,空气晚来新。长街上,谢媛鸳不明白纪雍为何在那里打坐一个下午后、什么也没干。

    “为什么不看?是因为不认识字吗?”这位谢家千金又在随意揭别人短。

    纪雍本来最不怕的就是被别人误会,但对这样的误会却出奇地想要解释一番:“郭家村三个字,你觉得我会不认识吗?”

    谢媛鸳想了想,“也是,你如果不认识字,又怎么修行的呢?总不能是别人一字一字教的吧。”

    纪雍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华都城外的那间破庙里,有一位也像谢媛鸳这般天真无邪的姑娘,耐心地为他讲解《长生真经》。

    “若无相见,便无相思。”

    纪雍抬起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我很想你。”

    就在失神的一瞬间,一柄悄无声息的剑,刺向正痴痴看着纪雍侧脸的谢媛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