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化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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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九洲经注

    纪雍沉默地望着对面两位年轻俊杰,以不到而立之年修至脱胎阶段,已可称得上是实打实的修行好苗子。

    而事实也却如纪雍所料,风雪楼是大唐建国之后第一个投靠朝廷的修行门派,深受皇家信赖,除了当朝圣上,其他有权有势的皇室嫡系都是由风雪楼派人暗中保护。

    而这风雪楼大弟子更是在少年时就表现出极高的修行天赋,比起六公子们也是不曾多让,或者说,如果不是为了皇室安全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早就可以步入换骨了,而今落了个脱胎难以圆满的境地,何尝不是最大的遗憾。

    “听闻皇室百步之内,修士雷池,总有人可以例外吧。”纪雍眼中毫无感情,那双眸子眯起,加上苍白的面庞、鲜红的嘴唇,看起来更加的阴冷。

    “莫要自误!”

    风雪楼的大弟子沉声道,面前之人毫无修为可言,身上的杀气却让他这个走遍大江南北的“风雪楼杀气第一”都要悍然失色。

    纪雍再不说话,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临阵杀敌,从没多余废话。

    就依靠着那副毫无修为的体魄,纪雍状若无人直接走了过去。

    身后风雪齐动,发出恐怖嚯嚯之声,风雪楼大弟子与身后那人在整个天地中,格格不入。

    盗天之举,聚散神意。

    风雪楼大弟子动容,不敢有丝毫怠慢,看着汹涌而来的天地精气,眼中有第一次见识此壮观景象的震撼,也有不服天地的傲然姿态。

    他左手在前、右手沉腰间,一声低喝疯狂气机将他浑身衣袍充斥到膨胀。

    雷声轰隆滚过无云的夜空,风雪楼白子衣沉于腰间的右拳打出,与直冲而来的风雪悍然相撞。

    白子衣后退五步,气机四散开来,掀起脚下一块块青瓦。

    纪雍脚下毫无停留,让谢晋都要羡慕的脱胎圆满法体发出如皓月的洁白荧光,风雪之势如揽过半边苍穹,皆为纪雍一人所用。

    白子衣何曾遭受如此干脆利落的大败,不是纪雍有多强,而在于纪雍心太狠。

    这般毫无道理的强聚天地精气,在白子衣看来就是自寻死路而已,以那人身上的状况,不管以后会有怎样的暗伤,因为可能今夜就是其死期。

    纪雍面色平静,仿佛当体内受到的割脉般的疼痛不存在一般,他只知道,挡路之人,皆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小友如此这般咄咄逼人,可是要与整个大唐为敌?”白子衣身后那人站在两人中间,白子衣作为风雪楼的内定继承人,身边不可能没有高手相互,只是不到危急时刻,这中年妇人也不会出手。

    而面前这位实力堪称接近大唐四大魔王的妖孽人物,白子衣确实比之不如。

    “不知阁下名讳,与魔君钟南是何关系?”妇人不急于出手,知道对方身体有问题,只要脱的越久,到时候必是不攻自破的省事局面。

    整个大唐皆知魔君钟南的魔功可聚天地大势于拳脚之间,加上其比之佛门第二罗汉金身丝毫不弱的武道体魄,实力堪称通玄之下无敌,乃是大唐修行界盛传的四大魔王之首。

    而这位不知跟脚的年轻人一出手,其壮观景象不弱魔君丝毫,犹不得她往魔君身上猜去。

    纪雍不答,风雪之间忽而有剑气起伏,被掀起在空中的青瓦无形之间一分为二。

    以天地精气演化意剑之妙,这是这几日纪雍所研究出来的剑法。得益于张季痕东海借他肉身一战之时,这位剑仙曾三剑斩断人间气运洪流。

    剑气无迹,天地自晦。

    这隐藏于天地间的剑气,与无迹剑意之间,形似而神非。

    风雪四散开来,纪雍口溢鲜血,头昏脑胀的跳下房顶,眼中杀机不减。身后骨碌碌两声,两颗头颅从房顶滚下。

    ……

    虢王府,这是当今圣上因为疼爱李承凤特意修建。除了没超礼制之外,其他地方真可谓是要多豪华有多豪华。雄伟的三进大门,中间大门牌匾乃圣上亲提“虢王府”三个大字,左福门题字也是大有来头,正是谢家家主谢余庵所提,而右福门题字则是由当朝老宰相房玄机所写。

    所受皇恩,不可不谓浩荡。如此待遇,整个大唐只李承凤一人尔。

    此时虢王府的会客大堂之中,李承凤坐在上位,堂堂书奇静立在其身后,谢媛鸳在左手下位,被扫了喝酒兴致的谢晋一言不发坐在自家妹子旁边,宇文恺眼观鼻鼻观心,故作风度。

    实则这位北齐的年轻书生心都要被吓出来了,堂上那位的大名就算是在北齐的他也是如雷贯耳,被整个北齐朝堂称为“人间雏凤”,预计会接替大唐皇位的不二人选!

    而在李承凤身旁站着的那人也是他仰望的存在,集整个儒家气数于一身,若不是前面四绝一帝身具三界气数,恐怕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成为儒家圣贤般的千古留名的人物。

    几位被人间看重的年轻人,一个个默不作声,都在盯着堂中的火炭盆,而盆中温着一壶上好枣集。

    “久闻谢公子大名,得已来京城两载,始终未曾一见,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风采冠绝当世。”

    书奇君诸己率先开口,从府丁手上接过湿布,轻轻将酒壶从火盆中拎起,放在后面那府丁的托盘上。

    谢晋原本板着的脸阴云散尽,笑容灿烂地回答道:“来京城两年,从一个穷书生混到现在这个书奇的响亮名头,确实够你吹一辈子了。”

    君诸己老家是在岭南道,整个大唐都盛传,据说此人出生十天便可以流利说话,三岁可做诗。还有传言,当年谪仙人苏幕遮偶然见得此子,顿时惊若天人,传下醉酒写下的将进酒亲笔书卷,洋洋洒洒百余字,字字剑气恢宏,可保其不受他人加害。

    谪仙人诗剑双绝,剑道不孤,唯独盼人间能多几个读书的文豪大家,以继圣贤之名。

    而君诸己也确实不负奇才之名,初到京城便受皇帝召见,圣上大悦感叹:不信今时无古贤。

    一语中的。

    天机楼颁布天骄无双榜,书奇君诸己赫然在内,而且此人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书生,根本毫无修行根基可言。

    君诸己并不在意谢晋的冷嘲热讽,反而报以微笑回应,“谢公子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在下这两年缠着舍妹,只因得已初到京城时衣衫褴褛状如乞丐,是舍妹不嫌在下浑身污秽,给了我一个救命的包子,得已才侥幸活了下来。”

    “别告诉我就这原因?没有觉得我妹子天真无邪,若是不染尘世的洁白莲花,让你这书奇心动?”谢晋笑着说道,看似无害的笑容挂在脸上。

    “哥……”谢媛鸳羞涩地低下头,拉着谢晋的袖袍。心里暗想着回去定要抽这口无遮拦的哥哥一个大嘴巴子,看他以后还管不管得住那张大嘴巴。

    “也有这原因,占得七分。”君诸己当真是毫不隐瞒,直言不讳。

    谢晋看着对方的赖皮脸,气得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抓了又抓,活像个磨爪的野猫,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一顿才解气。

    但是这里毕竟是李承凤的府邸,而且他们都是客人,不能让主人难堪。更何况这位主人的背景,让他整个谢家也要忌惮。

    皇室重要人员身旁百步之内,若雷池禁地,不仅是说说而已。所有保护主子的修士们、除了暗卫头子,也必须遵守这一铁律,不得违反。

    而谢晋之所以能在这里坐着,原因就在于现在的他,修为境界被封,如凡人而已。

    李承凤至始至终都带着微笑看着“弟、妹们”的玩闹,叫谢晋气得就剩抓耳挠腮了,不禁轻笑出了声。

    而他一出声,整个堂中便立即噤若寒蝉。

    “君子有诸己,小人求诸人。得已啊,你仰慕媛鸳这么久还未有收获,可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李承凤虽年纪大不了堂下之人多少,但说话却已是老气横秋般。

    君诸己拱手称是,而后虢王又看着谢媛鸳笑道,“媛鸳可有心怡之人?本王也不觉得做媒人有什么不好的,只要我们家媛鸳看上的,无论是年轻俊杰还是世家子弟,本王都给咱们媛鸳绑来。”

    说罢哈哈大笑,谢媛鸳更是害羞,手里握着摔坏的半截糖人默不作声。

    温好的枣集酒每人一杯放在案前,谢晋实在是没工夫和这精明得一塌糊涂的虢王绕圈子,也知道今日被请来虢王府绝不会是为了叙旧。堂中本不应该出现的君诸己与宇文恺就是原因。

    所以谢晋实在没心思喝酒,也不再嬉戏打闹,一反常态正色道:“不知王爷此次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承凤眼睛笑成月牙,俊美的笑容望着谢晋轻言道:“听闻皇兄一直有一个愿望没有达成,此次回京,我这做弟弟的当然要想办法让他开心开心。”

    谢晋心头一突,暗道一声果然。只听李承凤接着道:“不知阿晋可听过九州经注?”

    君诸己饮酒的动作一顿,宇文恺脑海也像是被大钟撞响,唯有谢媛鸳不明所以。

    不管谢晋是否知晓,李承凤轻啄一口酒,随后看向书奇君诸己笑道:“若说这世间谁最博闻强识,唯得已莫属,你可知道九州经注?”

    君诸己连道不敢,但微微沉默后,将所知道的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相传上古时代,修行境界始定,那些有望长生的修行人士便不再想与凡人共居,去寻天地精气浓厚之地开宗立派。但天地精气如水流,低洼处自成溪流,因无河道,故无规律可寻。”

    “海外盛传有三座仙山,其中一座曰方丈,仙山上的人擅观天地之势,有定脉之法。其中以第一人最为精通此术法。”

    “这位姓第一,名人的隐士受邀出山,为各个宗门勘定地脉,聚阵以固天地精气。这位奇人走遍九州,记下了九州地脉,著九州经注。传言得九州经注便意味着掌握任何一州的咽喉命脉,能让一个盛世宗门在一夜之间瓦解,不复存在。”

    李承凤击掌赞道:“得已不愧为书奇,竟涉猎如此广泛。”

    “王爷谬赞。”君诸己确实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只是比别人多翻了些书而已。只是从世间浩如烟海的群书之中,分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仅是书奇的冰山一角罢了。

    “这只是传说而已,王爷竟也相信?”谢晋大逆不道的问了一句。

    “非也。”李承凤笑道,“前两日皇宫传来消息,九州经注线索了。”

    不管眉头已经拧成麻绳的谢晋,李承凤接着道,“就在剑南道益州。”

    “说来这益州也是你们谢家的祖地,而恰好,那第一人著《九州经注》之时,旁边的小书童也是姓谢,阿晋,你说巧不巧?”

    谢晋终于是感到了来自心底的寒意,连忙拉着茫然无知的谢媛鸳站起辞行,“王爷说的请恕在下一句也没听懂,酒也喝了,谢晋先行告辞。”

    “九州经注记载于九片玉书之上,非谢家纯阴之血不能打开。”李承凤在后面轻笑,“媛鸳,再会吧。”

    行至门口的谢晋猛然驻足转身,双眼死死盯着依然挂着笑容的“人间雏凤”。

    就算谢媛鸳再不懂,通过刚才那一番谈话她也知道,这件事和谢家有关,更准确的说是,和她有关。

    下意识的,她握紧哥哥的手,和谢晋一起眼睛不眨地盯着李承凤。

    “我才不用你给我找夫君!”谢媛鸳如小孩撒气般将手中半截糖人朝李承凤扔了过去。

    这小孩儿撒气的力气当然没有成功将“暗器”打在李承凤身上,轻轻一声落入堂中的火盆,绽起密密麻麻的星火。

    忽而星火倾泻,门前迎风雪。

    一位又一位的第二境修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前屋后,将整座大堂围得水泄不通,气机相互牵连,构成百步雷池!

    谢媛鸳回头,不知何时,那个随便挽着发髻的“负心汉”面色苍白地出现在正门口。

    “百步雷池,能耐我何?”

    狂暴的风雪吹散年轻人的发髻,黑发飞舞中,整座气势恢宏的虢王府大门,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