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临完全恢复，沐沐便在前方引导李临避开锋利的金属，曲折前进。

    “我在想，既然沐沐你可以在都市的虚拟空间里漫游，完全可以更频繁侦察道路，让我们避开危险之地，提高赶路的效率。没必要以十万小时前的信息为参考。”

    其实在沐沐最开始讲述她十万小时前的苏醒与漫游时，李临就有此疑问。沐沐现在没有采取这种行动，必然有特别的理由，而他想知道这个理由。

    “见鬼，都市的网络废墟非常…古怪。我绝对不会轻易进入了。”沐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哦？说来听听如何。”李临顿时有了兴趣，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遭遇让沐沐有这种反应。

    “也没有什么离奇的遭遇。都市的网络空间无比空旷，许多阶层甚至脱离了网络，停电阶层就是典型例子。偶尔可以遇见曾经都市系统的残余，它们或者发挥少数剩余的功能，或是完全静默。总之，都市的网络空间是一片近乎虚无的荒原，大部分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沐沐停顿几秒，继续往下讲述。

    “虽然如此，从我进入其中开始，似乎有某种存在始终注视着我。可是无论我如何探查，一切数据都表明没有任何存在监视我。这种感觉非常奇怪，直到某一时刻，我明白了，那是都市本身给我的感觉，都市在看着我。”

    这番话令李临感到困惑。

    “你是说，都市是活的？”

    “谁知道呢。”沐沐又一次如此回应。

    “我当时真切感受到，都市在以某种方式改变我，尽管这一切十分微小、缓慢，但却是切实发生的。所以我尽快结束行动，脱离了网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冒险进入都市网络。”

    沐沐的讲述结束了，随后两位双双陷入沉默。

    李临不由自主地向黑暗中望去，又低头看着脚下的金属大地，心中平白多了一份畏惧。

    都市世界比他想象的更恐怖，在孤独与黑暗之外，某种存在注视着一切。这存在是否比老约翰所说的黑暗、孤独与死寂更可怕？亦或者它们根本就是紧密相关？

    对此，李临没有任何答案，而此时此刻，他也没那么想要得知一切了。

    就这样在黑暗与沉默中行进了五个小时，脚下的地貌发生变化。尖锐的金属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无数的金属纹路。

    这些纹路向下凹陷，形似水流冲刷的痕迹，而其中也确实有湿润的迹象。

    “如果有水源就太好了。水壶早就空了，多少补充些水也好。只是…”李临用手指戳了戳残留的痕迹，黏糊糊的质感令人作呕，空气中也有一股裹挟着金属气息的臭味。

    “这怎么看也不像正经水源。”李临总结道。

    “放心吧，你不喝水也死不了，或许会很难受，也影响你的精神状态。但是用黑菌泥凑合也行。”

    沐沐不说还好，一提到黑菌泥，李临就生出呕吐的感觉。那玩意他吃到现在，还剩下两大罐。既是他的口粮，也是他的噩梦。

    “这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玩意？”李临决定岔开话题，不聊黑菌泥这种恶心的东西，聊聊其他恶心玩意也好。

    “你用右手戳这东西的时候我已经测量好了。百分之九十七水，百分之三的生物质与合金…滋咔滋滋——是某种生物留下来的。”沐沐的语气瞬间严肃，并且出现滋啦滋啦的杂音，目光投向纹路延伸的远方。

    “小心。”留下这句话，沐沐的投影瞬间消失。浓重的黑暗再次包裹住李临。

    “你可以开灯，白色的普通光亮，千万不要使用蓝色光芒，切记。”然后无论李临怎么呼喊，沐沐都不理会他。

    “什么情况？”

    李临无奈只能尝试开灯，只一个念头，黑盒子射出白色亮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他决定沿着纹路延伸来的方向行走，或许可以探查到源头。

    某种生物？希望不是危险的动物。他可不认为自己被吃进猛兽肚子里还能活过来。

    李临踩着越来越泛滥的粘液，愈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无论是什么玩意，前方应该就是源头。同时他也越来越后悔，不太确定自己真的想探索下去。

    噗呲～

    李临右脚触感一软，踩到某种温热的东西。

    他吞咽不多的口水，强迫自己向脚下看去。

    一团苍白软糯的血肉在他脚下挣扎，粘液从破裂的伤口中流淌。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临连忙道歉，随后想起来自己没把脚挪开。

    “该死！”李临一步跳开，落地时差点因为粘液滑倒。

    后退之后，李临看清了脚下的怪物。

    一团扭曲的肉，血管突出，看不到眼睛和嘴巴，前半身长着两只小小的人手。即便身躯破裂，仍然挣扎着向纹路延伸的方向蠕动。

    李临的记忆里绝对没有类似的怪物，这东西不是远古就存在生物，或许是都市特产？

    “你是谁。”

    冰冷的声音从李临身后传来，好像黑暗活了过来。

    “额…你好，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这地方太黑了，走路都容易踩自己脚，我的意思是…”

    李临不擅长说瞎话骗人，但是承认错误时也语无伦次，这让他自己都很意外。

    “你踩死了我的造物。”来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语气生硬地指出现状。

    李临不太敢用灯光照来者的面部，担心这会激怒对方。他只能看出对方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双脚似乎是机械义体，不排除对方只是穿了一双炫酷的机械风鞋子。

    不，这想法太扯淡了。李临连忙摇头否定。

    “这是您的…小可爱？对不起，我实在是没看到，或许我可以赔偿您。”

    毫无疑问，李临打算赔他一罐黑菌泥，希望对方能接受，实在不行两罐一起赔给他。

    “跟我回去再说。”白大褂自说自话，没有回应李临赔偿条件的意思。

    “回您的住所？这不太好吧。”

    “闭嘴，我请你去做客。”

    李临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