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磐刚出办公楼大门，李杰就追了上来。

    李杰：“你怎么不接电话，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倪磐摇头。

    李杰：“你现在去哪里。”

    倪磐：“有些累了，回家吧。”

    李杰：“我送你回去。”

    倪磐正想拒绝，头一晕，脚步不稳，往前扑倒，李杰接住了她。

    “你怎么了。”

    李杰瞅她脸色不好，手放在她的额头，烫得快烧着一样。

    “我带去你看医生。”

    倪磐：“你送我回家吧。”

    李杰：“先去看医生，再送你回家。”

    倪磐拗不过他。

    李杰陪她去了趟医院，体温计一量，39度。

    医生给倪磐开了两天的吊针和药。

    倪磐坐在注射室内，看着吊架上挂着的两瓶满满的药水。

    “李杰，你回去上班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李杰：“我出去拿药，你在这里坐着，别到处乱跑。”

    注射室的电视机上又在播放湛宇与陈佳怡的婚讯。

    倪磐觉得头疼，索性闭上了眼睛。

    身上多了一层轻薄的重量，她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睛闭着：“药拿到了？”

    “谁去拿药了。”

    倪磐猛然睁开眼，湛宇坐在她的隔壁。

    倪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湛宇：“爷爷在这家医院，我在大屏幕看到你的名字。”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倪磐：“我生病了，没精神。”

    湛宇：“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倪磐扭过头：“你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搅你。”

    电视机里面又在播放湛宇的婚讯。

    李杰走了过来：“湛宇？你怎么在这里。”

    湛宇扫了一眼李杰的双手，一只手提着药袋，一只手提着外卖。

    倪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杰：“我去拿外卖了。”

    倪磐：“你过来，我饿了。”

    李杰瞅向湛宇：“麻烦你起来一下，这位置是我的。”

    湛宇没有动。

    倪磐：“湛宇，你走吧。”

    湛宇依旧没有动。

    电话铃声响起，是湛宇兜里的电话。

    他拿出电话：“喂。”

    倪磐偷偷转头看他。

    湛宇：“好，我现在上来。”

    湛宇从椅子上站起来：“爷爷正在做手术，手术后我去找你。”

    “湛宇！”倪磐叫住他。

    “你不要来找我了，不合适。”

    倪磐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你照顾好爷爷，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李杰，李杰他会帮我的。”

    倪磐的余光看见那双黑色的球鞋仿佛黏在了地板上。

    许久，她听见湛宇的回答。

    “你开心就好。”

    ==

    倪磐病了一个星期。

    倪嘉儿看着瘦了几圈的倪磐，唉声叹气。

    倪磐：“我还没死，你叹气什么。”

    倪嘉儿：“我是替你不值！”

    倪梨从厨房走出来：“有什么不值，我早说过，他们家的老爷子是不会喜欢你。”

    倪磐想起湛宗仁提起过倪梨。

    “妈，你是不是也见过湛宗仁。”

    倪梨：“见过一次，那老头两只眼像利剑一样。”

    倪嘉儿：“小姨，你为什么不喜欢湛詹山，他年轻时应该也是超帅。”

    倪梨：“帅有什么用，目光邪淫，心术不正，这种人你要避而远之。”

    倪磐第一次觉得倪梨是一个非常有洞察力的女人。

    倪嘉儿：“姐，你和姐夫真得就这样吹了。”

    倪梨：“不吹也得吹，他们这种婚姻是家里指定的，湛宗仁都进医院了，他作为孙子要是不听话，就是不孝不义，就算他来找阿磐，我也不会同意。”

    “男人就应该有做大事的气度，只天天想着谈情说爱，相处多了就腻了。”

    倪梨叹了口气：“那小子，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倪嘉儿捅了一下倪梨的手肘，嘴巴一张一合：“别说啦。”

    倪梨瞅向倪磐，她眼眶里都是红丝。

    倪梨干咳一声：“好啦，我要去开工，倪嘉儿你吃完饭洗了碗再走。”

    倪嘉儿乖巧的“哦”了一声。

    倪磐揉了揉眼睛：“我回房睡觉。”

    倪嘉儿：“才八点钟，你睡得着啊。”

    不管睡不睡得着，都得睡觉，因为清醒得时候太痛苦。

    倪磐半睡半醒地一直熬到凌晨三点，然后她实在再也睡不下去。

    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她拿了几十块钱到路口便利店买些吃的。

    从大门出来，拐到街头，就见到湛宇倚靠在机车旁抽烟。

    一见到他，倪磐立即就有转头跑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越是跑，越显得在乎，她现在最不能做得，就是让他觉得她很在乎。

    湛宇扔到烟头，向她走过来。

    “去哪？”

    倪磐：“有点饿了，去买些吃的。”

    湛宇：“风大，你回去，我去买。”

    倪磐：“不用了，我想走走。”

    湛宇掌心放在她的额头：“好了？”

    “嗯。”

    湛宇：“我陪你去。”

    倪磐没有拒绝。

    两人肩并肩地在路上走着，凌晨三点多的街道，安静地只有猫发情的叫声。

    倪磐本来想问他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想到他的回答也许会惹她哭，她最后又忍住没问。

    两人安静地走着。

    到了便利店，倪磐拿了一个方便面，被湛宇拦住。

    “刚病好，不能吃这。”

    倪磐：“那我吃什么。”

    湛宇拿了一盒牛奶和一个包装蛋糕直接去了结账。

    倪磐：“我不吃蛋糕。”

    “听话。”

    倪磐瞅他一眼，忿忿不平地在玻璃窗前的高椅坐下。

    湛宇撕开蛋糕包装袋，把吸管插入牛奶盒，一起递给倪磐。

    倪磐喝了一口牛奶，吃一口蛋糕。

    湛宇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刚才外面天黑，倪磐没有看清楚他的脸，现在两人靠得进，便利店又灯火通明，倪磐看清楚了他那张脸。

    下巴密麻的须根长出了短须，原本深邃的黑瞳陷入眼眶内，眼皮底下一层淤青。

    他比她瘦得更多。

    认识湛宇这么长时间，她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憔悴和不修边幅。

    她的日子难熬，他比她的日子更难熬。

    倪磐吃完，两个人又肩并肩地走回去。

    一直走到大楼门口，两个人依然没有任何对话。

    倪磐打开铁门，犹豫了几秒，回头道：“我这几天睡得比较多，所以才会半夜跑下来，平时我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湛宇：“又不是没跟你睡过，我知道。”

    倪磐脸颊泛红，她转身准备走进去，身后的人突然抱了上来。

    “就一会儿。”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倪磐的心脏跳得很快，一如两人初次接触时候的跳动频率。

    “这几天我都是在这个时间在楼下等你。”

    “想见你，可又怕惹你生气，也怕你妈会生气，然后牵扯到你。”

    “你不想见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至少也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对吧。”

    “陈佳怡的事都是爷爷一手策划的，等我把家里的事安顿好，我会陈家解释清楚。”

    倪磐垂在大腿边的双拳攥得紧紧的。

    “湛宇，其实在你被警察传唤的时候，我有见过爷爷了，他跟我提起过安排你和陈小姐订婚的事。”

    湛宇一愣，把她转了过来：“你是怎么说。”

    倪磐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抬头看他：“爷爷说，陈家可以救你，也可以救湛家。”

    “湛詹山掏空了湛氏证券，这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陈家可以帮你们压着炸弹，等你缓冲过来。”

    “而且，日日新鲜的事他们也可以帮你压下来。”

    “所以你和陈小姐订婚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湛宇皱起眉头。

    倪磐低下头，声音低沉：“阿宇，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你爸和我爸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后来，他们因为你二叔挪用投资款的事产生了矛盾。”

    “后来没多久，我爸妈就出了车祸。”

    湛宇：“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没全部想起来，大部分都是你爷爷和我妈告诉我的。”

    倪磐抬头，对上那双染上恐惧的瞳孔。

    “湛宇，我知道咱们刚认识那会，你曾经调查过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湛宇摇头：“没有，是你去陈义天那里接受治疗后，他提醒我也许你父母的死和我爸有关，然后我才知道的。”

    “我爸是个正人君子，他不会害叔叔阿姨的。”

    倪磐：“他当然不会了，可是不代表湛詹山不会啊。”

    “你爸明知道湛詹山挪用了投资款也不去举报他，他这种包庇纵容的行为也是导致湛詹山可以肆无忌惮地买凶杀人。”

    倪磐绝望地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安心和你在一起吗？”

    按在倪磐双肩的手都得很厉害，连倪磐的手臂也随着发抖。

    湛宇那张年轻俊俏的脸似乎一下沧桑了许多。

    倪磐别过脸，不忍心看他，可是下巴却被他捏住扭了过来。

    “你听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和你分手。”

    湛宇拨去倪磐脸上的冰凉，把她按在了怀里。

    湛宇：“对不起。你爸妈的事我不故意隐瞒你。刚开始我也很困惑，当然更多是害怕你不再理我。”

    “湛云海这人我还是了解的，他这辈子只对不住我妈和我。”

    “我答应你，你爸妈车祸的事我会彻底查清楚，家里的事我也会捋清楚，还有陈家那桩可笑而婚事，我都会一一处理好。”

    “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湛宇弯下腰，与倪磐保持平视：“从小到大，我考试都是第一名，这一次咱们磐姐出的这份试卷也不会例外，给我个机会作答，好不好。”

    倪磐哽咽：“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等于答应了。”

    湛宇揉了揉她的头顶：“别哭了，回去睡觉吧，睡醒后给我打电话。”

    “以后电话要接，信息要回，看病不要找其他男人陪，知道吗？”

    湛宇笑笑，走到机车旁，长腿一跨上车：“我走了，回去睡觉吧。”

    黑色机车驶入长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