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的路上被人盯梢。”唐对路德维克行礼道：“宫里人也出来了。”

    路德维克皱了皱眉，唐马上续道：“已经安排封锁主城出口，对巷道暂时也会戒严。”

    “让平民往彭大略区转移，这里留能应付十到二十人的兵力即可。别做无谓的争斗，还不是时候。”路德维克嘱咐。

    “是，属下这就去办。”唐到另一间房链接发报通知底层居民，屋内留下尤德利和路德维克，不知是操劳过度抑或时间流逝，两位老人苍老的身型和面貌竟越发相似。

    “对不起，我被人算计了，害你们受险。”尤德利自责道。

    “作为安托万王后裔，这很正常孩子，甚至你要习惯这种生活，我和唐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第一次来‘底层’感觉如何？”

    “‘底层’人民多为平民，我现在很理解您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安排摆脱盯梢。而让我来到这里，见到‘底层’，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切实感受到了。”

    “孩子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这里的人民将来也都是你的子民，而且我们也是考量过，你完全具备继承领导者的品质，对于你我们没有秘密，只有同心协力。你以后就不要回三层了，哈利西斯政府一定会追查你，留在这里我会教你治理之道。”

    “我这次来还有个想法，被追踪这件事更使我确定要阐明这个决定：埃尔凯德恢复知觉后势必要对凶手复仇，目前这个怪物的情报十分有限，但她已经被愤怒填满胸口，无论多大的风险都会去尝试，在当前情形下我不能离开辛田。而且哈利西斯费尽心思才救回埃尔凯德，如果知道她要冒险追查凶手，一定会增加和辛田的联系，这也是调查哈利西斯秘密的好机会。而且他们既然已经怀疑我和‘底层’有关，我觉得保持在三层活动更便于分散对方注意力，也有利于您的部署。”

    “孩子多考虑下自己，也想想我这个老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在哈利西斯身上有建树固然可喜，但能守住这里的基业更重要！”

    “父亲，恳请您答应我的请求，尤德利这个名字对我意味太多，而辛田是我曾经生活的全部。我现在完全相信您和我的血缘关系，但相比领导人民，我更相信在埃尔凯德身边能发挥更大作用。所以再一次恳请您，让我留在她身边。调查清楚哈利西斯和她的关系后，我会带辛田也到底层，那时您再指导我。”

    路德维克伸出手臂拥抱尤德利到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尤德利很少被拥抱，有些手足无措，但父亲怀抱中力度与温暖并存的感觉，渐渐让他沉醉在其中，无处安放的双手也顺势搂住父亲已经不算宽阔的后背。两人无言拥抱良久，亲情的温度已经烘得四目泪光涟漪。

    路德维克松开尤德利，双手扶着他双肩，置在面前。

    “沃尔皮，我明白了。埃尔凯德现在是你的全部，只能怪我找到你的时间太晚，你已经成长到有完全主见的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牵绊记挂。既然你一定坚持，父亲会尊重儿子的选择。但请务必要注意安全，一旦有势头不好就通知我，不管是你还是埃尔凯德，这里都会无条件接纳的。”

    “父亲，我会的，虽然我看上去不是那么聪明，但和辛田在一起很久了，至少不会鲁莽。”

    “按你的描述，埃尔凯德目前并不冷静……”

    “暂时的，我会看好她，毕竟我也是尤德利。父亲下次见面，我发誓绝不离开。”尤德利说着主动拥抱了路德维克，可能是意识到言语中的不祥，路德维克满眼泪水但拥抱的双臂却不愿松开，直至唐从发报间走出。

    “大人，已经安排好，全体做好转移准备。”

    “好的，唐，把沃尔皮的资料复制一份，带他从彭大略回‘三层’。”

    路德维克没等尤德利开口，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便走出房间。似乎是不愿再多看一眼，也似乎不敢再多看一眼。

    “少爷，我们准备誊抄资料吧。”

    “但是父亲他……”

    “每次迁移，大人都要在确保所有人都安排无误，才最后动身。这里少爷不用担心，大人十分安全。”

    尤德利拿出十九份资料，唐一目十行，行书极速，很快就抄写完毕。把原本烧毁后，二人便起身往彭大略区行进。

    “唐先生，你说以前也是宫里人，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

    唐微微一愣，没想到尤德利问起这个话题，而且面露难色，看来是不想提起的回忆。但老人眉头微蹙，进而似乎是下定决心，眉心展开。

    “也不是很特别，我本是个孤儿，宫中每年都会招一些这样的孩子，美其名曰爱民如子，实则把这些没有背景的孩子培养成一些见不得光的工具。在我成年之时，已经熟练掌握宫中培训的所有追踪、暗杀技巧，随即便被委任为任务小队队长，负责追查路德维克大人的行踪。大人识破了我们的盯梢，将队员包括我在内全部擒获，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但大人并没有为难我们，居然放我们这些要杀害他的人走。我虽然得以逃生，可万万没想到其他队员担心任务失败无法向上交代，加上我平时多少有些离群，竟群起欲取我性命。虽然我奋力逃生，但终究寡不敌众，受伤严重无法远行逃逸，本来我在‘三层’也没有隐匿落脚之处，被缉拿只是时间问题。我只能赌一把，追上大人的队伍，大人力排众议接纳我并带到‘底层’治疗伤势，自此我便成为大人的家臣，侍奉至今。少爷，我会把宫中那些手法悉数教给您，希望您也能把困难问题和我交流，这条命是大人给的，我随时愿意为大人或少爷奉献出来。”

    “有事我会和您商量，但也请您务必把保护自己作为第一优先级，相信父亲也希望看到劫后余生的您实现自身价值，而不是为报恩以命换命。”

    老人声音有些哽咽：“少爷，您和大人说了同样的话，对您的家族……大恩不言谢，请您随意吩咐，唐一定知无不言、不辱使命！”

    两人谈话间放慢的脚步，此时逐渐提速，与‘底层’聚集区亦渐行渐远。两人身影慢慢模糊，只有唐的紫色长衫还依稀可见，能分辨出他们远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