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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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母亲的过往(上)

    缘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们便不好勉强。

    原本缘姐姐就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若不是她,只怕我们平霞村的几只小狼,到现在都还泡在外面的沟槽里呢,每次与母亲见面,母亲都会谆谆提醒我,要我懂得知足,懂得感恩,久而久之,我对缘姐姐越发喜欢,也越发听话了。

    傍晚,我们一起吃饭。

    这几个月间,在缘姐姐的耐心教学下,我已经成功的学会了直行走路,也学会了执筷,学会了穿衣,虽然别的小狼都会变幻法衣,可缘姐姐夸我穿衣服的动作很帅,我便也美滋滋的,每天自己穿衣宽衣起来。

    日常给我们做饭的依旧是那七个凡人姐姐,相处久了,我们与她们也十分熟稔,缘姐姐打通了两个院子中间的墙,动用仙术做了一道院门,从此两个院子,便连接到了一起。

    这边的院落留给我们念书,那边的院落则做了几个秋千,各种玩具,以及几道方桌,用于每日餐食。许久不曾与阿楼一起吃饭了,他还是老样子,看到肉上桌就忍不住流口水用手去抓,吃的满嘴流油,倒是看的我一愣一愣,拿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吃了一阵,陡然发现我们都在瞧他,不由愕然,“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吃?”

    缘姐姐是仙人,只偶尔陪我们吃饭,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看书,我不知怎么开口,倒是芳姐整理了一下措辞,解释道,“没什么,只是我们这阵子都习惯学人族吃饭了,陡然看你这么率性,有点懵。”她露出笑容,招呼了我们一句,“好啦,你们也别愣着了,今晚小幺姐姐给我们辛苦做了板烧鸭,大家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啦!”

    听芳姐这么一说,我们才动筷。

    我尝了一块鸭腿肉,确实味道甜腻,口感酥脆,当即心情大好,夹了一大块鸭腿,便盛到碗里去找缘姐姐了。

    “缘姐姐,这个好好吃,来吃一口,啊。”

    “啊,唔,真好吃,谢谢宝儿。”

    “嘿嘿,再来一口。”

    “好~”

    一块鸭腿被我俩分着吃了,我这才心满意足,回去奋战别的肉了,阿楼看在眼里,不由好奇,“阿矛,你现在跟寻缘大人关系这么好呀?”

    我嗯了一声,“因为缘姐姐是好人,她天天讲故事哄我睡觉呢!”

    “缘姐姐哄你?那你娘呢?”

    “我娘在城主大人身边,她现在是城主大人的手下,在帮大人办事,等她办完了,就能回来了。”

    阿楼长哦了一声,笑道,“那挺好的,我在演武场里听他们说,两个城主大人为了争抢你娘,打的不可开交,怎么滴,所以你娘最终还是要嫁给人族仙人咯?”

    我噗的一下,一口肉汤全喷了,呛得我猛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胡说什、什么……什么嫁给……咳咳、人族咳咳,人族仙人……你……”

    “哎呦阿矛!你先别说话了,你别说话!”小幺姐姐努力帮我顺着背,给我顺气,缘姐姐看了两眼,来到我身边,接管了我,也不知她如何做的,我只觉一股子温热的气息涌入我的身体,下一秒,我便感觉喉咙不再发痒,可以正常说话了。

    “没事了,”缘姐姐用手帕给我擦了擦脸,趁机捏了捏,“你这孩子,都说了吃饭不要吃太急,细嚼慢咽懂不懂?细嚼慢咽。”

    我才没心思细嚼慢咽,只关心阿楼方才说的话,我急问道,“阿楼你刚才说啥!什么我娘要嫁给人族仙人,我娘要改嫁了?!”

    听到我的询问,缘姐姐面露八卦,好奇的看向了阿楼。

    阿楼回道,“对呀,我在演武场听说的,大家都说魁星大人看中了你娘,想要收她为妾,只是因为有城主大人横插一脚,才没有如愿,既然洛城主对你娘那么好,那肯定也是看上她了呗,真羡慕你,以后有个金丹仙君当你后娘了,一步登天!”

    我怒了,“滚!什么一步登天!我才不要!我娘居然要抛弃我爹了,我生气了!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去前线去找我爹,我娘不要我了,肯定不要我了,我走了!!”说着,我含怒跳下凳子,就准备开跑,只是没跑两步,身子便一轻,被缘姐姐抓了回去。

    “好啦,阿矛你乖,别冲动,那些都是谣言,是假的——乖,别激动别激动,哎呦,我的宝儿呀,别叫了呀!!”

    不让我叫是不可能的,一想到母亲居然会背叛父狼,我就发自内心的生气,也很恐惧,缘姐姐劝了我好半饷,发现没有用,干脆故技重施一个定身诀,顿时,整个世界安静了。

    之后,缘姐姐继续劝我,不仅是她,众位人族姐姐也在劝,众位小狼也在附和,我这才慢慢从激动中清醒,缓缓回过神来。

    也对,魁星大人与母亲之间的事情,我是清楚的,至于洛青荷与母亲,怎么看,母亲都不可能喜欢洛青荷那种冰块女才对,为了让我宽心,缘姐姐提议今晚送我去母亲那里休息,是与不是,当面问问即可,这么一来,我倒是放心不少,很快速的大口吃肉,喊着要出门了。

    熟悉的城主府中堂大殿,自从洛青荷把这里改建之后,夜里留守中堂处理政务的狼官,便随着时间日益增多了起来,魁星勇士一如既往的不爱政事,只偶尔过来露个面,便早早离开,她那一排的几个狼官,倒是兢兢业业。

    缘姐姐给我施了定身诀,不让我乱说话,只说有些私事想与母亲说,便示意母亲进了房间,方关上门,缘姐姐便解了我的禁制,我这会儿已经冷静许多了,立刻开门见山,问起母亲与洛青荷之间的事。

    母亲懵住了,“我与城主大人?怎么会,现在都有这种谣言了吗?”

    “谣言?”我问道,“真的是谣言吗?”

    “当然是谣言了,我的傻儿子!”母亲苦笑,轻捶我的头,“城主大人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又没什么奇怪癖好,又哪可能改嫁给她?你这傻孩子,天天就知道乱想,小笨蛋!”

    我这才松了口气。

    我抓着母亲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对不起嘛娘,都怪阿楼,在外面胡说八道!娘,等爹参军回来会跟我们团聚的,你千万不要改嫁,也别不要我,好不?”

    “傻儿子。”母亲失笑,反握住我,一脸怜爱,“娘才不会不要你,你是娘唯一的儿子,娘伤了身,以后都没机会再有别的孩子了,你乖,娘会一直陪着你,会永远都陪着你的,好吗?”说着,母亲轻轻抱住了我。

    缘姐姐在一旁,露出惊讶的神情,“蓉姨,您以前生阿矛有伤过身吗?”

    母亲转头看她,温和点头,“是的。”

    “严重吗?”缘姐姐颇为紧张。

    母亲叹息,“当时挺严重的,又是难产,又是几年下不了床,我毕竟是凡人,与狼族不同族群,若不是精心调养,只怕我早就死了。”

    缘姐姐露出复杂的神情,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我姐姐以前也是难产死的,你能平安活到现在,真好。”

    “你姐姐?”母亲诧异,听缘姐姐脸色缅怀的嗯了一声,母亲迟疑问道,“我听兰柯大人说,你是独生女,父母早幺,怎么,你还有姐姐吗?”

    缘姐姐微怔,片刻,苦笑一声,“有,不过不是在这边,我穿越以前是有姐姐的,只可惜,她在我高中那年难产去世了。”

    “高中,穿越?”母亲露出疑惑地神情,不仅是她,我也听不懂缘姐姐在讲什么。

    缘姐姐晃了晃食指,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因为一些不可描述的原因,我又复活了哦!”

    “这——”母亲震惊,我也吃惊,缘姐姐却似乎开了话匣子,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继续说了下去。

    “差不多是在十几年前吧,那一年我三十一岁,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幼儿园老师,我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地球的星球,在我们那是没有仙人的,也没有妖兽,所有的人类都是凡人,所有的动物都没有灵智,所以像阿矛这样会说话的狼族,是不存在的!”

    母亲面露惊讶,“那,您也不是仙人?”

    “对!”缘姐姐点头,指尖燃起黑色光团,不多时,我们眼前便被她幻化出一个大房子,而她也指着这个房子,解释道,“看,这就是我所工作的地方,叫曙光幼儿园,离我家很近,每天,我都能步行上班。在我们幼儿园里有三个小班,有很多小孩子被他们父母送过来,给我们这些老师带,自从我姐姐死了之后,我爸妈——嗯,就是爹娘的意思,我爹娘不许我再生孩子,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因为我姐姐伤心难过了一次,我也很害怕,有很严重的恐生症,故而我都三十多岁了,都还没结婚,也没生孩子呢。”

    母亲问道,“那你刚才所说的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字面意思呀!”缘姐姐叹了口气,道,“在我三十一岁那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和我男朋友上街去办年货——额,虽然我没结婚,可我是有对象的,我男朋友金含君是我同事,也是追了我很多年的学弟,那次我们一起出门,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一个小偷,我男朋友正义感很强,就帮忙去抓小偷,跟那个小偷打了起来,我当时也很大胆,就跑上去帮忙,没想到那个小偷情急之下,居然掏出了一把刀子,趁乱捅到了我,可怜我马上都要结婚了,居然就被这样捅死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来到了眼前这个修仙界,到现在都十几年了,我都没回去过。”

    “回不去吗?”母亲面色复杂,又是惊讶,又是同情。

    “嗯,回不去。”缘姐姐点头,叹气道,“我已经试过了很多办法,把我们天玄剑宗名阙阁里的所有灵诀都看了一遍,可是没有哪种功法,是能帮上我的。如果我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能穿越过来还挺兴奋,幻想着拯救世界,当什么天选之人啥的,可现在,我不想来——我爸妈年纪已经很大了,我姐姐的死已经让他们一夜白头,如果我再出什么事,我爸妈肯定接受不了,还有含君,我都已经答应他的求婚,来年情人节都要领证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穿越这种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穿越……”

    说到后面,缘姐姐竟是少见的流露出悲伤之色,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母亲心疼的搂住她,不住的安慰,便是我这种年纪幼小的小狼,也能感受到缘姐姐的难过,与悲痛。

    原来爱笑温柔的缘姐姐也有悲伤哭泣的一面,我不由自主的,也跟着难过起来。

    哭了一阵,许是发泄了一通,缘姐姐恢复活力,擦净眼泪又笑了起来,她告歉道,“不好意思蓉姨,让你见笑了,我是听到你说生阿矛难产,才突然想起我姐姐的,我姐姐曾经也是难产去世的,她的死,令我至今都对生小孩有阴影,真的很为你高兴,能逃过一劫。”

    母亲微微点头,轻抚我的头,道,“谢谢,我之所以能活着,也是纯属侥幸,你说的姐姐,是你穿越之前的姐姐吗?”

    缘姐姐点头,道,“是的,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六,从那以后,我就有心理阴影了,一说结婚生小孩就害怕,也因为这个,跟我的好几任男朋友都分手了,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美到大的校花,追我的男孩子,能从广州塔排到万里长城呢!”

    方才还在哭,这会儿竟又笑起来了,我不得不佩服缘姐姐,调整情绪的速度一绝。

    母亲露出笑容,赞道,“你确实很漂亮,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惊为天人,只是那时候与你不相熟,也不敢多看,毕竟你们是仙人,跟我们凡人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不过会点法术而已,都一样的!”缘姐姐一笑,反握住母亲的手,赞道,“我倒是觉得蓉姨你也很好看,比我师叔好看多了,我在想,没准你才真是真正的主角!”

    “真正的主角?”母亲惊讶,问道,“什么主角?”

    “就是话本子里面的天命之人!”缘姐姐一脸神往,认真道,“你看,虽然您是一个凡人,可您身世凄惨,家破人亡,辗转流落到狼族之后,居然能凭借自身的厨艺与医道,在这种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脱颖而出,占据一地,普通的凡人哪会跟你一样了不起,怎么看,你都是那种受命运眷顾的天选之人,可能你,才是真正的主角呢!”

    母亲怔住了。

    我也愕住了。

    母亲看了眼自己的手,片刻,她笑了,“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很走运,是吗?”

    “是!”缘姐姐一脸坚定。

    母亲笑了,这次是苦笑,“我倒是觉得,比我走运的人大有人在,如果我真的有好运加身,只希望战争能立刻结束,我的夫君,能早日回到我的身边,我现在所思所想,不过是一家团圆而已。”

    “一定能团圆的,”缘姐姐安慰道,“蓉姨别怕,我已经给无缺子前辈写信了,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你夫君回来,只是我现在还不清楚,无缺子前辈会不会给我薄面,毕竟我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

    母亲微怔,“你说的是无缺子前辈,是现在御魔联盟的盟主吗?”

    “是的,”缘姐姐点头,问道,“你也知道他?”

    母亲点头,道,“这几个月陪城主大人办公,我对前线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了一点,没想到你居然会替我们写信,谢谢你,缘儿。”

    缘姐姐露出笑容,“你终于改口叫我缘儿了!”

    母亲失笑,“因为你叫我蓉姨,我自然就改口了,缘儿,你的真实年龄应该比我大,对吗?”

    缘姐姐点头,笑道,“对,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就三十多了,穿越之后的这个身体,也与我同岁,可能是命中注定吧,这边的寻缘也叫寻缘,不仅与我同岁,相貌,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有修仙,所以展现出来的年龄,是我十六七岁的模样,蓉姨,咱们就各论各的,我把阿矛当弟弟,你就当我阿姨吧,好不?”

    母亲露出笑容,“如果你不介意,我收你当个干女儿,也是可以的。”

    “干女儿!!”缘姐姐惊呼,惊喜道,“那感情好!刚好我在这边孤孤单单的,多一个干妈,也还不错!”她跪下来,给母亲下拜,“干娘在上,请受缘儿一拜!”

    我都看傻了。

    自从几个月前母亲收芳姐当干女儿之后,众小狼便有样学样,也缠着母亲当干儿子起来,我一夜之间,便多了好多个兄弟,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多了一个干姐姐,母亲这是打算,在沙乐城认一百个干儿女不成?

    两人认了亲后,明显比方才更亲热了,缘姐姐一口一个娘,叫的我都腻味,我叉腰道,“这是我娘!你是后来的,以后你得叫我哥哥,叫我阿矛哥!”

    两人噗的笑了,缘姐姐按住我的头一阵搓,笑道,“臭小子,敢占我便宜,讨打是不?”嘴上说着要揍我,实际上却是亲亲摸摸,我的外貌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抵缘姐姐,也只把我当成了人族四五岁的小孩。

    回到后院,缘姐姐显然对认了我母亲当干娘这件事犹自兴奋,半夜我都困得睁不开眼,这家伙还抓着我说话,吵着我没法睡。

    我实在忍不可忍,咬了一口她的手臂,她一笑,努力扒开我,“说了别老咬我,你个坏孩子,真不怕崩牙啊!”

    “熬使了,偶要碎觉!!”我口齿不清的叫。

    “好好好,不吵你了,睡觉睡觉。”她乐呵呵的举手投降,我这才松开她,扯过枕头倒头就睡。她戳了戳我的背,把我搂入怀,笑道,“小阿矛,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了,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罩着你哦!”

    我敷衍嗷了一声,以示回应,缘姐姐轻笑,挥手灭掉烛光,在我身上蹭了蹭,“从今天起,我寻缘在这边就有新的家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我爸妈过得好不好,想不想我……”

    这个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毕竟我不曾在所谓的地球上生存过,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我会遇见穿越者,像缘姐姐这样的穿越者,也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