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天下诸国的分布位置？”青玄带着百余少年往烟火密集处飞去，“谁给大家讲讲？”

    “太子讲，他定然最清楚。”不少人第一时间看向衍和。

    “我愿讲。”那个斥责过衍和的海外人喜成，晃了晃仍然披散着的长发：“我自幼随父游历诸国，对各国的认识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我有亲身体会！”

    衍和一笑，低垂双目不做理会。

    “我三岁便随父亲出游，天下五大国，大禹，天方，归墟，阿伊亚，璃南，唯有归墟不曾去过。”

    “归墟是海外仙界，你也去不成。”霍燃撇撇嘴。

    “我成仙以后自会去！”喜成瞟一眼霍燃，“禹国位居大陆中央，你们都是大禹人，不需我说，我只说那天方、阿伊亚和璃南。天方在禹国西侧，多商贾多美女；阿伊亚在东海的另一那边，民风彪悍多强盗；璃南在禹国南部，因长相奇特，不太与别国人交往。各国又有众多附属小国，禹国与附属之间尊卑分明，但其它几国，彼此间都是用力气说话，谁打得赢，谁便是宗主国，故几千年战乱，从无安宁之时。”

    “喜成，我记得你说自己的璃南人，璃南人头黑体白体有四臂，你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我确是璃南人。”喜成面色俨然，“但我出生在接近禹国的海岛上，气候习俗与璃南迥异，容貌身形更似禹国人，我接受的教育也和禹国相仿，从小的志向便是入禹国寻仙访道。”

    说到此处他朝着青玄深鞠一躬：“仙师，世人皆知大禹上国乃神仙开拓的国度，但自八百年前开始仙、人分隔，这是何故？”

    “你这喜成，仙师刚还说过，仙人在世外，亦在人间。”

    “仙凡若真的分隔，你我又怎有入山修仙的可能？”

    “喜成定是看烟花入迷，未听到仙师所讲——璃国哪有这等盛景。”

    “仙师，为何别的国家不会放烟火？”

    “什么时辰了？”青玄回身站定，静静看向逐渐嘈杂的众人。

    “仙师，此刻已是子时，是新年了。”

    青玄点点头，“新年每个国家都有，团圆祭祖放烟火，张灯结彩挂桃符，却是禹国迎新年的独有方式。你们方才说禹国是神仙开拓的国度，开拓之前是何地，可有人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凶兽盘踞之地。”青玄一指下方幽深的峡谷，此种峡谷遍布大禹，皆为穷奇残骸所化，穷奇壮如牛虎，毛似钢针，背生双翅性喜食人，穿行在大陆的北部，所到之处人迹断绝，若不是被仙人大量斩杀或降服，人族早已灭绝。”

    他又一指远处一道高山，“禹国北部十万里大山，住着赤眼猪妖和马腹等兽，生有灵智，可诱捕行人，八万年前被仙人几乎屠尽，无数残躯至今仍偶有发现。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仙人们用了几万年时间，才把这凶兽横行之地变为人族的家园。”

    “仙师，现在还有这些凶兽吗？”

    “有，但少了很多。一般时候都在荒无人烟之地躲藏，只待天上无月时才出来捕猎人族。”

    有人惊呼起来：“仙师，此时无月！方才在山中还有月亮，现在怎么不见了？”

    “每年除夕夜都见不到月亮，你不知道？”

    “这又是为何？”

    “仙师，看那边！”一人打断他人议论，急指上空颤抖地嚷道。

    众人举目望去，两道庞大的黑影在高空翻滚，一道飞速奔向更高的地方，一道翻转盘旋似在阻挡。

    “有叫声！”

    “两只鸟？”

    “不，只有一只鸟，另一个……”那人视力甚好，显然看到了什么，脸色刹时惨白。

    “不要惊慌，我们过去看看。”青玄袍袖微扬，众人乘坐的雪花轻飘飘飞得更高了些。

    “这是…鸟吗？那个拦它的又是什么？”

    “那便是穷奇。”青玄淡淡说道。

    “啊！”众人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凶恶的兽类，不免纷纷惊呼，这惊呼声惊扰了正追逐一只大鸟的穷奇，它回转过巨大的头一声咆哮，附近的空间被震动到扭曲，众人脚下的雪花如同一只大海中遭遇恶浪的小舟剧烈颠簸。

    “救命啊仙师！”

    “我要掉下去了……”

    这百余人虽然一心向道，但终究仍是凡人，此时俱已吓得紧紧趴在雪花上不敢抬头，有的早已吓昏了过去。只有齐霜和元元站在青玄身后，他二人沉默无声，心知青玄带大家接近二兽相争之地，必有深意。

    “来此作甚？”青玄表情依旧淡漠，像是在闲聊。

    “仙人莫恼，”穷奇看到青玄，目现惧色略微后退，离雪花远了些，瓮声瓮气说道：“这死毕方扰我清梦，我给她些教训。”

    “天尊…前日我路过此地，见它偷偷潜在此处，必是要趁今夜伺机猎捕人族，便屡屡阻止，不想却被他咬伤。天尊救我！”那被穷奇称作毕方的大鸟见到青玄，停在半空不再逃窜，鲜红的血和着鲜红的火四散飘飞，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青玄看着穷奇一言不发，元元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仙师，要不要劈它？”

    “你想被劈吗？”青玄淡淡地问道。

    “仙人…我退下，从此不再踏入禹国。”那穷奇恶狠狠看了眼毕方，扇动翅膀悻悻离去。

    “啪！”

    趴在雪花上的诸人听到一声巨响，同时身下雪花一阵颤动，乍着胆子睁开眼，只见雪花上躺了只仙鹤一样的鸟，周身冒着微弱的火苗，鲜血横流奄奄一息。

    “神鸟毕方，内丹已碎，可有遗言？”

    “收……”这毕方话未说完，身上的火苗完全熄灭，折断的翅膀轻轻拍了一下，再无声息。

    “仙师？”齐霜看向青玄，见青玄微微颔首，便走上前蹲到毕方身边，她见这毕方临死前眼神中满是眷恋，必有未尽心愿。果然，轻掀翅膀，一枚小小的蛋藏在她被鲜血浸透的羽毛中，齐霜又回头看一眼青玄，小心翼翼取出那枚泛着红光的鸟蛋。

    “仙师，这是毕方的孩子？”

    “嗯。你先留好。”青玄微微弹指，雪花急速向青月山飞去。

    “这就是毕方？它好生可怜，听它之言，是为阻止穷奇作恶而死。”

    “是啊，真可惜。仙师，我们带它回山，是要埋葬它吗？”

    “嗯。”青玄轻扫一眼众人，“先去埋葬它，明日再带你们出来。”

    “仙师，这便是守护对吗？”衍和看看仍然在漫天开放的绚烂烟花，对着毕方深施一礼：“凡人所知有限，不能时时感知他人守护，但我等修仙之人，当以今日毕方为先辈，纵百死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