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当牧枝枝听从1888的指挥，掀开所谓的暗房瓦片，向里面瞧时，恶寒布满全身，随即而来的更是滔天的怒意。

    只见她脚下的房间里，十几个少女一丝不挂地蜷缩在一起，脖子上锁着链子，像一个个牲畜般被对待。

    怎么会这样？！

    钱富虎！

    这个狗杂碎！

    竟然搞出这种地方，当真是目无王法，灭绝人性了！

    牧枝枝翻身下了房檐，走到墙边，轻轻敲击着墙面。

    咚咚声对这里的女人们来说就像是神明的低语。

    顿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内响起。

    片刻后，一个女声在墙的另一面响起，“有人吗……”

    “救救我们。”

    这个声音？！

    桃叶！

    桃叶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呢？！

    牧枝枝嘴唇颤抖，压低声音问道：“桃叶……是你吗？”

    闻言，桃叶黝黑的眸子迸发出骇人的光。

    “小姐？是小姐吗！我是桃叶，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1888：宿主，来人了，快走！】

    可是……

    “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小桃叶还在里面呢！

    【1888：宿主！来不及了，明日我们再来！】

    听着在耳边响起的脚步声，牧枝枝咬牙，“小桃叶，在这里等我，我明日来救你出去。”

    “小姐……”

    桃叶虽然害怕极了，可也深知可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在心底乞求小姐下次能快点来，将她救出去。

    回到房间后，牧枝枝还在回想刚刚的所见所闻。

    “1888你告诉我！除了钱富虎，还有谁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牧枝枝一直在骂钱富虎，可1888竟然告诉她，其实还有一个人，一直在这个宅子里胡作非为。因为没有触及到钱富虎的底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继续下去了。

    最可气的是，那人竟然还向钱富虎提供可以发泄的女人！

    【1888：哎，还有钱富虎的大儿子，他最爱玩那些年幼的，宿主，这个宅子里的人……她们都知道的。今天来劝你的女人里，甚至还有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的。】

    这一家子！

    都罪大恶极！

    还有白天的那些人……

    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却把自己卖给了恶魔吗。

    而且，她们自己已经经历过那些非人的对待了，为什么不想法子就出在“暗房”里的人。

    已经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在钱富虎的身边？！

    “就没有人想过逃吗？”牧枝枝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1888：宿主，即使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在许多你看不见的阴暗“世界”里，也有像她们一样的人，她们不是没想过逃……】

    即使1888不说，她也明白了。

    是不能逃。

    逃了，最幸运不过一死，可若失败，再被人抓回去……

    那便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了。

    两日后的夜里。

    牧枝枝听见窗户被撬动的声音，将呼吸放得更加的轻。

    很快，一个黑衣人翻进了屋内。

    应是房子太暗，来人不小心碰到了花瓶，虽然及时地被他扶住了，可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夜，这瓶底在桌面发出的“骨碌骨碌”的声音，还是异常的引人注意。

    牧枝枝见时机到了，佯装自己被吵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衣人眼看不好，立刻飞身到她的床前，猛地捂住牧枝枝刚要张开的嘴！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牧枝枝的耳边响起：“是我！盈盈别叫。”

    是晋源！

    她一个人在这里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那么想念晋源身上的味道。

    牧枝枝本以为，她这次心里只会有任务呢，没想到……

    “晋源！”她扑到晋源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身体暖了过来。

    经过了“暗房”一事，她深知自己每时每刻不是在一群恶魔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她已经好久没有轻松地睡上一觉了。

    还有小桃叶。

    她本想救她出去，可是，在这里，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她没有任何外援，只能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找她。

    还好……

    “你来了……”

    晋源心疼地抱住瑟瑟发抖的牧枝枝，难以想象他离开的这段时日，她到底怎么过来的。

    “盈盈，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一直提心吊胆的牧枝枝，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呜呜……晋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真的感觉自己都要神经衰弱了。

    慢慢地牧枝枝忍住心中的酸胀。

    她推开晋源，盯着肿起的两颗核桃望着他，“你瘦了好多……”

    晋源借着月色，将牧枝枝强忍住的害怕尽收眼底。

    她哭，他会心疼，可她不哭，他才更害怕。

    那么坚强的盈盈，若是有一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如何做呢。

    他真的害怕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晋源拥她入怀，发觉她身上有些膈人，就知道她这些日子里根本没有吃好，他不禁说道，“你怎么被关在这里来了。”

    他从被关押的地方偷跑出来前，就派人四处打听牧枝枝的下落，对方说了牧枝枝在这个宅子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生怕她再受到酷刑。

    可是，到了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许多的事。

    虽然怀里的她瘦了许多，但是能看出来，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

    那父亲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他问出口，牧枝枝便知他没有把一切弄明白就来了。

    要是他知道是她借用怀孕为由，躲过了他父亲的兽性大发，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什么也不做。

    牧枝枝一直等的便是这最后的一把火。

    她拿开晋源一直环着她的胳膊，起身与他对望，“源哥哥，你可知……你父亲他……”牧枝枝咬住下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让看在眼里的晋源，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想起那日在厅堂，无意中看见父亲眼中的恨意与杀意，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钱富虎！

    他枉为人父！

    竟然肖想自己的儿媳！

    他一直以为是盈盈的身份暴露了，还乞求他网开一面，可谁知他竟然！

    “他明知道你和我已有夫妻之实！竟然对你怀有不齿之心！”晋源每说一个字，拳手就握紧一分。

    晋源蓦地站起，眼睛红的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他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去杀了那畜生！”

    就在他要走出房门时，身后的牧枝枝陡然向一侧的墙面撞去。

    还好晋源反应快，不然牧枝枝定要血溅当场。

    “盈盈！你做什么！”他后怕地呵斥道。

    牧枝枝用尽力气，在他怀里挣扎，“我不活了！让我去死吧，我不想再被那个人渣惦记着！要不是想再见源哥哥你一面，盈盈绝不会苟活都现在！”

    “盈盈！别说了别说了！”晋源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伤到自己。

    “是我来晚了，对不起，盈盈我对不起你。”

    他一直在向牧枝枝道歉，可牧枝枝的目的却不止于此。

    牧枝枝眼底的狠意急速的掠过。

    晋源，不够，还不够。

    她声音如讨债的恶鬼，突然嘶哑出声：“钱富虎！我赵盈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便做出要咬舌自尽的假象。

    果不其然，晋源见她情绪不稳，一掌打晕了牧枝枝。

    看着一脸泪痕的牧枝枝，晋源眼里掺着数不尽的悔意，他喃喃道：“都怪我，是我，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若能早点狠下心来，早点杀了钱富虎……

    他若当时咬牙，没有被自己的野心冲昏头脑……

    他若一开始就没有遇见盈盈，死在那无人的坑中……

    “都怪我……”

    是我害了盈盈。

    都是我啊！

    “盈盈……对不起……”

    晋源痛苦地埋进牧枝枝的脖颈，如小兽般低声呜咽。

    片刻后，晋源抱起牧枝枝，将她安置好后，不舍得摸着她的脸，“盈盈，在这等我，我这就去杀了他。”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牧枝枝睁开了双眼。

    几日后的风华楼。

    一间客房里，木床摇晃传出的吱呀声、女人低声轻哼着远古的小调与男人哼哧粗重的鼻息夹杂在一起。

    “哈……莺莺……”

    钱富虎高仰着头，闭着眼睛，在幻想着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想到他这几日吩咐下去的事，他的脸色满是得意。

    快了，就快了。

    等觊觎她的人一死，一切就都了了。

    莺莺姑娘，你终究是我钱富虎一人的！

    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边的笑越来越张狂，突然他的身体猛抽几下，“啊——莺莺！莺莺！”

    声音到此突然安静了一瞬，女人的小调也跟着慢慢地停了下来，直到只剩下二人的鼻息。

    钱富虎泄力地趴在柔弱的背上。

    一阵寒意从他的背脊处徒然升起——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女人正在休息，就感觉滚烫、黏腻的液体突然喷洒一身，紧接着，就是一个毛茸茸的重物砸在了身上。

    女人睁开眼，恰好与一个几乎要将眼球瞪出来的头颅四目相对。

    “啊！！！”

    她抽搐了几下，竟是直接没了声息。

    晋源眼神如淬了千年的寒冰，从床幔的阴影处漫步走了出来。

    如果说，他之前还保留着为人子的最后一丝不忍的话，当听见从钱富虎嘴里喊出的名字时——

    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无头男尸，心中只觉痛快。

    “你早该死了。”

    他挥袖将屋内的蜡烛一一扫落，在大火吞噬他前从窗户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几人看见火光，纷纷动手。

    仅一.夜之间，钱府除了四公子晋源外，统统惨遭毒手。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甚至在风华楼时，还有人看见了晋源的侧脸，可是……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认他。

    ……

    钱府。

    院子中，摆满了一整排的上好棺材。

    管家和几位平时的狗腿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地面上，生怕被新老爷一个眼刀扫过来，见他们不顺眼，便取了他们的性命。

    不过，他们实在想多了。

    晋源这个位置怎么来的，那些旁支心里都有数，现在正想找法子把他拉下来呢，他还需要钱富虎这些所谓的“红人”来帮他做事，毕竟他们既然能被钱富虎重用，那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过人之处的。

    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盈盈那里还在等他。

    几日奔波，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晋源，仿佛在一.夜之间成熟了。

    他捏着鼻梁，听着耳边女人们的哭声，烦躁地睁开眼看向管家。

    “管家。”

    被点到名的管家吓得一哆嗦，扬声喊道：“在！小的在！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晋源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群女人。

    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管家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时，才听到新老爷冷声道：“都起来吧。”

    起来？！

    他他他放过我们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纹丝不动的样子，晋源微眯起眸，冷哼道：“怎么，还要我亲自把你们扶起来吗。”

    底下的几人闻言，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不，不敢！”

    狗腿子谄媚道：“谢老爷体恤小的！”

    几人瞪了他一眼，嫌他自己先出了头，其余人争前抢后地向晋源表自己的忠心。

    而这些人中，只有钱富虎看好的那个义子迟迟不作声，一直低头看着地面。

    晋源挥手，让管家安排他们把那些哭个没完的钱富虎的夫人、小妾们统统带下去。

    在一旁的房启看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便想顺着人群一起走。

    可他刚转过身，就听见从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慢着。”

    房启十指微微合拢成拳，他转身看向紧盯着他的男人。

    两人相顾无言，可双方之间似有石火电光掠过。

    晋源打量着面前默不作声的男子。

    难怪钱富虎会重用他，在这群趋炎附势的人里，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若说他完全效忠钱富虎他是不信的，因为昨夜明明是他当值，可是他在潜入房间，对钱富虎一击致命，已至全身而退的时间里，从未见过他的身影。

    昨晚的一切……

    都顺利得可怕。

    他忽然觉得，钱富虎是被鹰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