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宋群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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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林真前往耕战城

    一刀既出,沈裕民便把刀收了回来,叹息道:“这真是人生如戏啊,一个卑鄙无耻,简直是脸谱上的手狠心黑,一个却单纯至斯连这种鬼话都信!沈某没白走了这里一遭!”

    这时那蔡甘义的断腕才血如泉涌,吓得脸色苍白狂呼起来:“你们还在看什么?上来杀掉这个贼人那!”

    他那三个从人也不算人多势众,这一看那灰衣青年都能和他们头领打个平手,又出来一个砍掉他手连动作都没看到的人,哪里还敢强出头?一声铃响,这三匹马倒朝三个不同的方向逃走了。

    蔡甘义看他们,再看看沈裕民和那少年,两眼一黑,一骨碌,头就砸到了地上。

    沈裕民冷冷地对那少年说道:“兄弟,你做人也未免太天真了,这等恶人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不对这些百姓下手,就是因为你有些武艺能抵挡得住他,你若是那样白白死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因此害死了这许多人!”

    那灰衣少年黯然道:“唉,小生再回头去想时,却也就明白了这一节,只是自小所受教导就是要慈悲为怀,割肉喂鹰,非要去下手杀人,又如何下得去手?”

    沈裕民抹了一头冷汗问道:“那教你的人,可到底是些甚么人!怎么这般连浅显的道理都理不清!对了,在下沈裕民,燕京人士,还没问兄弟尊姓大名呢。”

    “小生原本法号法真,后来庙里人都给贼人杀了,我流落江湖看这佛法度得了亡魂,却救不了世人,便还了俗用回原姓叫林真了,唉,事已至此了又能如何?我师父一身武功,想要以慈悲度人,却死在几个蟊贼刀下,想来……唉!”

    沈裕民道:“就你武艺也完全在这几个蟊贼之上啊,这般我不来时,你不也白白丢了这条命而于事无补么?林兄弟,听我一言,这个恶人断了手,不止血扔在这里,横竖也是要死的,你不如就一下了解了他,那不敢下手的心结就解了。”

    林真看了那贼人一会,终于还是说道:“沈大侠此言谬矣,小生这一节却不是甚么心结,乃是离开生养我的寺庙以后,尚存于心的一点念想,这出手杀贼或许应该,但要我对这样一个已经无力反抗了的人下手,到底还是……阿弥陀佛!”

    沈裕民道:“这般放不下佛法又是何苦凡俗呢?你就做个和尚,这些扶困济危的事情也是一样能做的啊。”

    林真摇摇头十分认真地说:“不然,若是太平盛世,我就青灯古佛一生一世了,只是当今世道,任他怎么诵经念佛,那也无济于事,我心中慈悲不移,更不能抱着经书在那里装聋作哑!”

    这一番话当真是莫名其妙,沈裕民听上去感觉是半点道理也无,但是想来想去,却又头头是道:这返俗的小和尚脑子可能不大清晰,心中的目标却十分清楚,也能坚定不移地去实施。

    “林兄弟所言极是,这边的追兵已经了结,你便带他们继续南去吧,诸位,你们放心,只消近了泸州地面,这般人身安危,就大可放心了。”他想了想,便对这些人说道。

    林真道:“说了这么久,小生还不曾多谢沈大侠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呢!请受小生一拜。”说话时就真个要拜下去,却给沈裕民一手就提了起来。

    “林兄弟哪儿的话!都一般的年纪,你这是要折我多少岁算!切莫如此,沈某行走江湖就是图个行侠仗义,这般本分之事,哪有什么恩德之说,萍水相逢缘分不浅,可千万莫要伤了情分!”

    林真道:“如此,那小生就空口道个谢了,那个村子贼人甚多,掳掠了许多良善百姓为他们做苦力,此地果是不能久留,我这便带路先去泸州了。”

    沈裕民道:“那便告辞了,再遇到贼人响马,可千万不要仁慈过头了!”

    直到看到林真带着那一行人都走了去,他才低下头细细沉吟道:“唉,这般一个秀逗之极的返俗僧人,都能坚定不移地照着自己的方向前行,我一个带着系统穿越来的人物,为何就能迷茫至此?

    “不错,一人之力确实改变不了这乱世,但我堂堂男儿,仗这柄刀,遇难相助,见河搭桥,天下贼人我是杀不尽,但人力有穷时,只要能问心无愧,这茫茫天下,能因为我一念之行而好上一分,又有什么好纠结、无奈的呢?”

    心念至此,他感觉一切都自然通透,廓然开朗,连许多武学中解不开的结,都感觉一下就想通了。他佛法的造诣本就不浅了,虽说不能点化林真,自己却又有了新的领悟,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迈开脚,大踏步走向了那片充满了苦难土地。

    林真引着那十来个老弱百姓,历经了好些时日才抵达泸州城外,那里几个灵锋派的弟子接住了他们。

    “这位小兄弟,这些人又是你一路护送来的?途中磨难多桀,可是辛苦你了。”显然这几人已经认得林真了,见到他便迎了上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帮助一些百姓是小生的荣幸,而且他们能平安过来,一是路上并非遇到太大的风险,二是有一位大侠出手相助,小生真的没什么的。”林真一五一十地说道。

    “唉,小兄弟你倒是十分实诚,但是泸州地面也就这么大,我们能庇护这些人平安,城里却很难养活大家了。”那名弟子语气有些迟疑,感觉不知怎么说清楚。

    林真叹道:“其实这事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这段日子里来这里避难的百姓其实多了,只是这些人,当真是无处可去啊。”

    那名灵锋派的弟子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考虑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假,我们也不能放着百姓的生死不顾,不过就这般无止境的收留,他们也只是在饿死和被欺凌之间选择了,师父有说过一个去处,不知道你能去走一趟么?”

    林真道:“我为人只为讲慈悲为怀,若有能帮助这些人的去处,为何去不得?只是看你语气不甚爽快,莫非有些难言之处?”

    “是这样的,传言说这几路几省的人都一同被迁去了长江南岸边,那地方秩序却好,也没有游荡贼寇的位置,所以我们想去看看能否帮助安置一下这边的难民,但是传闻那里是朝廷将领起的头,我们江湖人士自来不好与他们……”

    林真连忙应道:“原来是这样!不妨事,我却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只是个返俗了的小沙弥,既然有这等地方,我去探一探究竟就是了,何需说这么多?”

    看他说完了就衣服撸起袖子要动身的模样,那位灵锋派弟子拉住他说:“你只一个人去,只怕那里人不信任你,不如带些百姓一同过去看看吧,记得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带个口信回来呀。”

    这位灵锋派弟子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请个一看上去就忠厚老实,简直可以说是木讷、迟钝的家伙去一探耕战城的底细,因为树大招风,名气越大的人越多麻烦,名满天下的灵锋派若是和朝廷的人有了牵连,那就有得是闲言碎语了。

    只是这个叫林真的,只怕单纯到了连自己去做的,是个斥候的觉悟都没有,不过此人看来真心是古道热肠,有没有指望也值得一试,就为他把这批已经筋疲力竭,折腾不动了的难民安置了下来,再通过商议,让林真带了十来个百姓前往耕战城的方向去了。

    愿意和他同去走这一趟冒险的,都是林真前几次护送过来的人,他们多少都知道这人想法有些木讷,但是对他却有十分的信任,所以愿意同走这一遭。

    于是自泸州起到耕战城那段路程,他们又经历了好些天的奔波劳顿,一方面这段路程的百姓大部分都迁走了,沿途是没半点补给休息的地方,十分艰苦;但另一方面,这里人太少了,贼匪养不成气候,以前动不动就有被袭击的危险却也不存在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日日荒、步步凉,在如此凄凉的地带走了些日子,终于在暑热已经完全散去,瑟瑟秋凉令人遍体生寒的时候,他们走过了一片枯黄的田野,看到残留在土地里的整齐稻茬,一个个都有些出神,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能安心种一片地也太难了。

    不过这片田地,是不是大得有点出奇了?

    他们人在出神,脚下却不停,没有走太久就临近耕战城了,这里随意地拉了一堵木栅围墙,而四处都布置着高高的箭塔和令人生畏的巨大机弩,都向他们告知,这里面的人起码不会害怕城外的游散匪徒了,但是那里面呢?

    带着无可避免的担心,这群人还是朝着那围墙的缺口,也就是城门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们那陌生的面孔还没靠近就有卫兵拦了上来,实话实说,这些人前后也见过不少士兵、守卫了,但无论是大宋的人马,还是金国的铁蹄,乃至灵锋派的弟子,在气质、步伐上都远不如面前这些卫兵。

    “各位请留步!说明来意!”为首的卫兵走上前来,那挺直的身板披上铁甲,甚至让他们觉得这人是石雕、铁铸的,不像血肉之躯,如何能不紧张?

    好在这批敢跟林真来的人,大抵都有些胆气,看林真那副懵样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个中年人就挺身而出,对卫兵说道:

    “报军爷,我等原是淮南路上的百姓,因为那边盗匪猖獗,无法生存,只能寻路南下,盼望在这边找条活路呢。”

    那卫兵听了也不觉诧异,只是说:“既然这样,各位就来这边做个登记和姓名和特长,随后城中只会为你们安排去处,只是有一点,若觉得在城中呆不住,只消和街区的管理说一身,也会安排平安离去的,但切不可不辞而别,会为我们带来麻烦的。”

    那人也是真胆大,开口说道:“我叫王大胆,世代务农的,我因生得长大,长学了一年屠宰杀猪的本事,因后来日子愈,没猪杀了,后来还是去务农了。”

    卫兵道:“这边好说,且来这里写下姓名,如不识字,我们可为您代写。”

    有一就有二,看这般威严的士兵也不难说话,便都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特长:

    “王石头,大胆的同乡,也是务农的,不过我家里有门做酱菜的手艺,算是传给我了!”

    “李砸瓜,大小就跟着大人做石匠,那边出事后手艺没学到家,但做小工一身力气是有了!”

    这些人争先恐后的说出自己的姓名和特长说出来,然后煞有介事地看这军汉用一根碳条帮的东西为他们记下名字,却和印象中的笔砚全然不同,不一会这来的人都记好了,卫兵就去问那迟迟不肯开口的林真。

    “小僧法真、不,是小生林真那个……好像会种点地,会诵经做道场,帮人间打理后事也会……不过好像真不知道擅长啥……”可怜林真大小出家,对职业、专长这些全无概念,其实以他的经历,无论是种地、还是武艺都会在这里十分吃香。

    “啧,这还没问就如此吞吞吐吐的,你有这么紧张么?登记这么多这么容易露馅的,就只有你一人了。”守卫叹了口气,便打算先把这些人收留了再说,林真则丢去干点别的。

    看这边守卫的动作、表情,李大胆就发现不对劲了,连忙喊道:“啊,军爷!林真他绝不是什么坏人的,我们这一路多托了他照顾,可不要误会啊。”

    这话也没让守卫们感觉多么意外,原本准备打算打发林真去挖石采矿的,再慢慢调查这些百人,很简单,这一行人是一起来的,有一个人有问题,这群人必然个个都不简单,现在看他们互相袒护这么明显,便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其他人照例被安置去了住所,两名守卫就带着林真去了刘石的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