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华夏易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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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云水先生

    出的店坊来,欲去赶车,小喜看到初二坐在车厢里,安安静静把牛车看得好好的,于是并不着急走。那位穿着易袍的相者,此时不忙,看门小喜出来了,过来拉住他,有点幽幽地道:

    “这位少年公子,看你面相,命犯华盖;帮你相一个,卜卜最近运势,如何?”

    少年道:

    “命犯华盖,是何说法?”

    小喜认为,相者口中的,不过是一句套话而已。

    “现在已是春天,你却发如秋草,头似棒槌;眼陷多思而有忧,衣服狼藉财未宽,蒜色面皮,鹅颈鸭步,似是云落泥地之相。”

    少年心想,“比前面好多了。”沉默了片刻,然后故意把兜中的铜钱弄得叮铃作响,道:

    “无疑无问,不卜不相。”

    那相者笑道:

    “小公子语言犀利,骨骼清奇,有火土之命,当大发于南。如今虽在东夷之地,将来必有南行壮举。

    小喜心里一震,“我的旅行计划,要你来安排!”嘴里还是拒绝:

    “先生你严重了!小生暂且没有远游的打算。”

    相者又是一笑,也沉默了片刻。忽而转了一个话题:

    “小公子,观你气色,洋洋多喜,运利钱财,最近可以发一笔小财哩。不知是否愿闻其详。”

    小喜难美他刚才答应帮自己看顾车子,虽然现在看来似无十分必要,还是很感谢他,觉得他如此开言,意在招揽生意,又见他这样恭奉自己是“小公子”,反正身上有钱,都是玩,就当做玩一个游戏又如何。于是,他掏出了一个铜贝,塞到那人手中,并且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说:

    “谢谢易师!命就先不算了!小生爱财,取之有道,老师既有发财机会,烦您不吝相告,这枚铜币,就作咨费,请言,请言——”

    算命先生慨然把钱接过,放进包袱,幽幽地一笑:

    “女娲娘娘的圣诞节日就要来临,小公子要去献香吗?如去,我这里有一些物品,颇为不赖,可以低价转给与你,必能小赚一笔。小公子你意下如何?”

    女娲娘娘的圣诞节?这样重大的日子,自己还真是没有留心!不过,它所隐藏的商机,却是不言而喻的。钱财经济,是日常生活的第一要义,与周突师父他们接触过几个日子,他们离城西回后,对于经商赚钱的事情,小喜委实是动过念头的。

    但是,揣测这位先生,对钱财应该是不讨厌的,为何他愿意把东西低价转让,而自己不亲去赚那个钱呢?并且对于盈利的预测,语气还那样断定。小喜禁不住细细地把他打量,只见那人:

    着一身绣满八卦符号的阴阳易袍,腰间系着一根串玉的丝绦;头上戴一顶青纱冠帽,两片飘带从脑后垂下,上有数个玄乎的文字;脚穿一双云雷纹兽皮靴子,手中无事拿一把麻丝拂尘。面容清逸,筋骨匀称而有力,如壮似青,一副仙风道的模样。传说中的上古仙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小生有两个疑问。其一,不知先生想转卖于我的,是什么好东西?其二,先生既然肯定能够盈利赚钱,为何不亲自前往,反而让利于我?”

    “小公子有所不知。首先,还有十天就是圣诞节,过两日我有要事去往他邑,十天半月赶不回来,也就去不了女娲宫进香敬神了。另外呢,我这些好东西,很多,不必去愁卖完后再没有了,都是自家采制的,源源不断,去到别的城邑,也是一样的售卖。到处都是做不完的生意,我们有缘,彼此间互惠互利,又有何疑问!”

    那人言辞高妙爽直,理据赅备,小喜爱凭着感觉做事,就认定了这笔生意,向他问要货品查看。

    那算命先生拿过脚边的一只大花篮,篮框里装满了捆扎好的药草,大大小小共有一百副之多。那人放下拂尘,然后用两手盘点各味草药,絮絮叨叨地跟小喜讲:这药如何用,那药有何效,另外的药又要注意什么,每个给你价格是多少,然后你可以卖多少。如此这般,很是详细,说得小喜记都记不住了。

    但是其中有特别的几味,他是认得的,银风竹和黑陶为他康复身体,不知让他吃了多少,那时候,吃得简直要反胃了。

    看来品种太多,小少年有些记不住,那先生可能也怕有隐患,分出了一半左右,对着小喜道:

    “你就把这些拿去贩卖吧,五六十副也就四五味方子,都是这时节人家很需要的。估计一日卖下来,可以抵上人家苦力半个月哩。”

    没有袋子,小喜脱下罩衣把那一半草药收了,放到车上。然后把一兜子铜贝都给了那卖药人。

    卖药算命的先生数了一下钱,思虑了一下,对着小喜道:

    “你明日还过来吧。给的钱有多,明日我再给你装些这几种药草来!”

    说罢,又从篮子里挑了一两味,把小喜装钱的兜子也塞满了。

    看到小喜整理好东西要走,那命师好像舍不得似的:

    “小公子你当真不为自己不卜一个?”

    “没钱了。”

    小喜笑嘻嘻比划了一下刚才放钱的兜子。

    “你刚才不是先给了我一个铜钱么?”

    “那个钱刚才说过了,算是咨询费。”

    “我们两人已经生意成交,那就不用这个费了!”

    “那算我请你喝酒的!”

    。。。。。。

    那人也不管小喜愿不愿意,递过来一把蓍草杆杆,手把着手就让小喜分数,口里一边不停地说着:

    “大衍之数五十,留一以为太极。”

    “其用四十九,分而为二以象两,以为两仪。”

    “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

    ……

    看得小喜稀里糊涂,懵里懵懂。

    小喜就像任人操弄的木偶,终于等着人家把一卦蓍占完毕。他好奇地等着命师的解释。

    “今岁你年庚几何?”

    “虚龄九岁!”

    “名谁姓什?”

    小喜又答了,把攸之国名当做了姓氏。以邑为氏,姓氏混用,是这当时人们通常的做法。

    “来聚龙城几个月了?”

    “半把年。”

    再问下去,小喜就有了疑惑,不答了。

    小喜不再说话,那先生也不以为意,只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有了!”

    看小喜等累了,算命先生似乎准备把这一蓍占得结果解出来。

    小喜脑子进了水,忽然有点舍本逐末,突兀地问起人家的身份来:

    “先生你尊名大姓?”

    “云氏,单名一个水字。”

    “云水先生家住何方?今年贵庚?”

    “云生我,云游四海,四方为家,如今虚度年华五旬晋一。”

    靠,也是一个爱旅游的人士!既然是云游四海,那么,说四方为家也不为错!不过说自己年纪有五十一岁了小喜就有点不相信啦,还一口一个“云生我”,把自己叫得多嫩啊。

    “先生,看不出来你这么老了诶!你确定你已经五十一岁了?我没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这个年纪算老吗?那你这个少年,真是没志气啦——你说老,那就老吧,不过老夫还要轻松再活六十年,信不信?”一直笑容可掬的命师,似乎有了几丝愠意。

    这么狂吗?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好不好,客观规律么!不过,如有好的条件,又讲究养生方式,活到这种年纪,似乎不是不可企及。

    一个半老之人,竟然看起来这么嫩,这么年轻健壮,确有狂的资本啊。

    “你成家了吗?”

    看你再玄乎乎的!小喜改变方向,来了一个正面攻击,把话题弄得很刁钻。问完,他又有些后悔,怀疑自己是否有点无礼。

    如果人家成过家,那这问法,就不是多此一举了,而是在责问人家你何以抛家舍业去云游四方呢?如果没成过家的话,这样提问,那岂不是让人家难堪么?

    毕竟,与云水先生今后再合作几回,两人就是合作伙伴了。如此提问,确实欠妥。但是讲真心话,小喜特想知道这个答案,童言无忌么,何必藏着掖着,痛快一点岂不更好!

    云水先生抽去了脸上的愠意:

    “云生成过家了,不过内子离世已经有十年。在早,老生未研究性命修真之理,所以未能及早向她灌输养生之法。不过孩子们现在都已长大,各自成家立业,无需我辈再为之操劳了!他们俱十分支持我现在的选择。”

    “……”

    小喜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普罗大众,男女平均寿命不高,女性尤其如此。比如自己的母亲银狐玥,差不多也是云水夫人这样的年纪离世的。

    ……

    “您的出生地是——”

    那就再问你问得更精准一些,看你如何逃避!小喜又来了。

    “终南山!”

    “终南山?”

    “是的,终南山!”

    “那里有个玉柱洞?”

    “你也听说了哈。”

    “那——”

    小喜有些脑回路断电。

    赶紧把思路接回。思维跳跃起来:

    “那云中子,是你什么人哦?”

    “云中子么——那是云生新取的一个易号!小公子,未曾想到你年纪轻轻,见闻竟然这样广博!幸会,幸会!”

    云水云中子惊奇。

    天!云中子!他不是《封神》里元始的门人么!

    难道,世上真有神仙不成?莫不是穿越出了差错?

    小喜的三观纯正,价值观受到冲击,一时还不能接受这种看起来显得虚幻离奇的存在,内心无比震撼。

    云水先生受到的震动,不比小喜轻多少!

    “云中子”这个易号,自己刚刚取成不久,只在少数的同学道友圈子中相传,掐指计算速度,聚龙城里,恐怕还没有人知道吧。这孩子,怎么就晓得了呢?

    小喜未注意他眼里的神仙内心也起惊澜,借着原体的身体素质,自把神缓过了来,然后强装镇定,追问刚才的蓍占结果。

    毕竟是有玄修的人,云中子云水先生瞬间也恢复了常态,他喃喃地道:

    “天归之气,天气归——刚才为你卜的,是一个归卦。攸公子,要解释这个卦义,说来话长,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和你细说。反正明天你不是还要过来取药吗!”

    小喜看看日头,快偏西了,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也不想紧逼,怕自己没有调好心态,万一跳出一个什么幺蛾子,接受不了。

    “明日也是这个时候来!记得是明日!后日我就不在这里了!”

    看着小喜赶牛带狗地离开书坊,云水先生笑郎朗地追着少年的背影,强调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