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朝云之处有佳人
“放开我。”姜夕岚被两个高大的宫女牢牢抓住,心里乱如打结的麻丝,她也不挣扎,只冷冷站着,双眼盯着白墙,“我不要去。”
可是她面前的一名宫女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仍然重复着嘴里的话语:“请皇后娘娘移居朝云殿。”
那日受污之后,自觉破碎不堪的姜夕岚又被关进了不知名的小屋。她的灵魂似乎已经在高玄入侵她的那一刻被撕得粉碎,俨然一个没有了心的人。她当时已经确定,自己无颜苟活一刻。
可是高玄竟然加派了两名力大无穷的高大宫女贴身看守她,并再三吩咐不许她死。
姜夕岚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撞了一次墙,可不致命,只留下了难看的伤痕。然后她无论怎么想法子,都没有办法满足自己一死了之的心。
什么复仇,什么皇后,什么幸福,在宇翌遥面前遭受了那样的侮辱,她觉得生命对她而言再无意义。
她仍然记得高玄看她的最后一眼,那种居高临下的得意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和寒冷。
再到今日,有人告诉她,宇宁萱死了,她成了轩国的皇后。
姜夕岚的神经防线彻底崩溃。高玄这么做,是为了彻彻底底打击宇翌遥和她,她自然懂。
宇宁萱竟然死了?她的内心如枯槁的残花,再没有了见到春天的勇气。这一切的一切,必须要发生吗?
“为什么。”沉默了半天,姜夕岚仿佛自问,仿佛问天,仿佛抱怨,仿佛妥协地喃语。
这时候门开了,高玄恰巧进来:“让朕告诉你是为什么。”
姜夕岚听见他的声音,惊恐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眼里竟然有了颜色。
不过,那颜色是黑灰相间,布满了恐惧,愤怒,压抑,还有攻击。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想要退后,两个高大的宫女没有松手。
仿佛,眼前这张看似英俊的脸只是张面具,面具底下,是世间最丑陋的嘴脸,随时能让姜夕岚想起那个噩梦。
“想躲?”高玄嘴有笑意,“放心吧,朕对你,不会如何了。”
说着他有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姜夕岚的全身,略带惊讶地说:“没想到啊,宇翌遥竟然一直没有让你享受过欢爱之乐?”
姜夕岚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无尽的羞愧将她包围。
她想逃,逃不开,想死,死不了。
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听天由命。
高玄盯着她良久,突然冷笑一声:“你不是问为什么吗?”
姜夕岚不回应,不睁眼,不抬头。
“你们让朕承受了万蚁噬心般的痛苦,朕也要让你们尝一尝!”高玄狠狠地说。
姜夕岚听了,不知为何,突然猛睁开眼睛,好像有了回击的勇气,眼里满是不甘和不平。
他们让高玄?!一直是高玄让他们!姜夕岚心里的愤怒全部被激出。受了伤害的是他们,为什么最后他们还要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高玄迎合着姜夕岚不屈的目光,好像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接着说:“宁萱是被你们逼死的,是你们!明明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不早点妥协?非要逼死她!”
姜夕岚身子一颤,她好像懂了,宇宁萱,是自杀的。
她与世隔绝的这段日子里,真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高玄刚要开口说什么,姜夕岚突然笑了两声。
他眉头一皱,不理解姜夕岚此刻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你笑什么。”
姜夕岚好像不再害怕,鼓起胆子直勾勾盯着他,身上重现出她本有的那份从容:“笑你。笑你活该。你以为你很爱她,她会感激你对她的爱?我告诉你,宁萱她永远都会恨死你。明明是你自己的目光太狭隘,看不到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却要怪别人刀鞘里动也没动的刀利地杀了人;明明是你自己的顾虑不周葬送了宁萱的生命,却要说我们因为不肯舍国低头于你的小人之道而害她走向死亡。一个君王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是缩头乌龟一个!宁萱在天之灵全都看得到,她对你本有的一丝爱恋会消失殆尽,她会恨你,恨你的懦弱你的自大你的愚笨你的一切!还有高玄,你越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脱,就越说明了你心里已经意识到了到底是谁杀了她!你所谓的报复,不过是为了掩藏你内心深处的对真相的恐惧!”
高玄听完,震惊不已。他面上的神色由一丝悲哀渐渐转为愤怒,再转为冷眼。
他挥了挥手,宫女一掌击向姜夕岚的后颈,姜夕岚晕了过去。
然后高玄面无表情,转身无声离开。姜夕岚被带往朝云殿。
彼时,华夜正在皇宫城门口等候唐七少。
谢泺函独等在客栈里,脸上阴霾一片。
自昨日听闻消息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宇宁萱死了?姜夕岚当了皇后?
谢泺函只觉内心的城垒一座接着一座,坍塌地粉碎。
华夜的心中也是震惊,他知道姜夕岚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倒能冷静下来。华夜不会安慰人,他看着谢泺函那个样子,不太明白到底为什么,也无计。
他不让谢泺函一同,因为谢泺函没有武功,或许会是个大麻烦。华夜离开之前撕下了自己衣袖上花影谷的标,贴在靠街道的窗户外。
然后他对谢泺函说,如果自己没有回来,不要心急,耐心等待,会有人来找他。
唐七少不知从哪个方向独自走向华夜。
华夜一回头,看到了他。人人皆知的路痴唐七少竟不是路痴?看来真要防备。
唐七少已经走到了华夜跟前,站住,他谨慎地说:“跟我来。”
华夜没有立刻抬步。唐七少疑惑地回头看他。
“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唐七少面上闪过一丝不悦,转而说:“皇上今日回出宫去祭祖,我知道她在哪里,我现在的靠山在宫中很有势力,他帮了我。我只说你是皇帝要求新调来的侍卫,便可以接近,然后以你的身手,几个侍卫对你来说算什么?救了姜夕岚你赶快逃便是。”
华夜摇头,面露失望:“处处都是破绽。你帮了我,那你自己怎么办?”
唐七少却是一笑:“我自有安排。我自然不会白帮,我会找姜夕岚索取报酬,绝不伤害她。”
华夜看他自信满满的笑容,疑心倒是被压下去了几分。
“走吧。”唐七少提起了步子走向皇宫大门。
华夜心里其实还没个定夺,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姜夕岚,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