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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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草药好坏犹可分

    陆风白跟着眼前老媪的目光看去,是一处看样子已经荒废许久的草屋。

    屋舍两侧的院墙已经破败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时恐怕便会整片屋棚坍塌,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老媪开口言道:“那处屋舍所在,便是那饶暂居之处...”

    夏婆婆口中的那位男子?

    陆风白言道:“婆婆的意思是,其中或许有对在下有所帮助的东西?”

    老媪摇了摇头,开口道:“这谷间诸事,最终都会归于尘土,昔年那人未带走之物,想必自有深意...”

    多年前的事情,她已是记不清了。

    依稀只记得那人在幽谷之中,足足停留了半月,用他的话来只是歇脚而已。

    饱受寒毒折磨的她们,却看得极其明白,那人分明是为了确保草叶之效能够压制谷间寒意,这才留于谷内。

    离别之际,也只留下了嘱咐和告诫。

    “若再有冉访簇,其心性不坏,便可将屋内物事交于他手。”

    “要是往后仍不愿与外面有所联系,切忌将谷内寒泉一事传于外人!”

    陆风白先是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朝那破败草屋行了一礼,接着又转身看向了夏婆婆。

    “前人告诫婆婆仍需谨记,而屋舍内的物事,既有传承念想,在下自会上前受之。”

    老媪点零头,随后就让出了前行的道路。

    白袍男子向前一步跨出,径直走向了那处草屋所在。

    远处的江清则和祠安也注意到了泉眼附近的变化,后者刚想出言询问。

    江清则抢先一步摇了摇头,接着就将其拉得更远了些。

    等到陆风白走到草屋面前,他伸手推开屋门的同时,很快就从那缝隙位置弥漫出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药香才刚刚飘入鼻间,察觉到异样的陆风白立即屏住呼吸,同时开始稳住心神。

    是炎池草叶的味道...并且要比山间生长起的更为浓郁,就连带来的药效都要强上了数倍。

    若非是陆风白早有猜测,再加上先前饮过那“寒髓”泉水,恐怕就与直接咀嚼草叶没什么差别了。

    捂住口鼻后,他整个人就走进了草屋之中,其中物事并不多,将所有东西尽收眼底之后,最为醒目的就是一处石墩上的竹简。

    陆风白并没有直接将竹简拾起,而是定睛看向了上面所书内容。

    “能看到此物也算是有缘了,且不论为善为恶,为好为坏,既想知其根本,便听我细细道来。”

    “炎池之效,用于人身过于霸道,是为平定乱世的一记猛药。”

    “寒髓之功,常居之人无力抵御,但于短服少用者而言,却可解焚心灼骨之苦。”

    “想必来者已猜到了些‘结果’,耗时半月之余,凭借簇寒泉栽种而成的‘炎池寒髓’,将不再有白瓶之危,并且此处村户也不用再遭受寒毒之苦。”

    “来者心中若对今日之炎阳诸事不甘,石墩之下除却栽种之法,还有鄙人所书兵策十一卷,可再起乱世之局,改朝换代皆在己心。”

    陆风白看到竹简卷末,心中没有半分动摇,也没有任何想要打开石墩的意思,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守在不远处的夏婆婆,看着白袍男子走出了草屋,但却是两手空空的模样。

    她刚开始有些发懵,不过也没多想,杵着拐杖就迎了上去。

    老媪出言问道:“不知屋中物事,可对公子有用啊...”

    陆风白言道:“多谢婆婆,也谢过前人指点。”

    夏婆婆杵着拐杖长舒一气,应声道:“那便好,所幸没有将其荒废...”

    陆风白看向远处的江清则和祠安,他继续言道:“稍后等祠安姑娘来此,我便会与之明邀约一事,还请婆婆放心。”

    老媪也跟着看了过去,应声道:“往后就将六六托付给公子了...”

    想着先前屋舍当中见到的竹简,陆风白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从先前谈话到现在,婆婆似乎都未曾提起过,为何能够放心将祠安姑娘交由在下照顾?”

    老媪出言解释道:“年纪大了,自是喜看面相,觉着公子不像歹人...”

    陆风白言道:“是先前的精神气?但婆婆应也知道,晚辈问的不是这些。”

    夏婆婆面色一冷,身形略微转向,像是要避过远处两名女子的目光。

    “此处消息也不算闭塞,山南江畔战事我知,依照六六先前言语,你们的来历我知...还有你的身份,我这老婆子活得久些,自然也知!”

    陆风白出声道:“受教了!”

    于外人看来,弈剑山庄庄主的名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过炎阳军神——陆许之孙的。

    到了南疆,也是如此。

    老媪斜眼看向白袍男子,将手中竹杖轻点两下。

    “陆公子品性我认,所以肯将六六托付于你,还望陆公子不要让老婆子失望...”

    陆风白点零头,没有出声作答。

    远处的祠安看了好久,见着夏婆婆手中竹杖点了又点,生怕出什么事,立即跑了过来。

    在其身后的江清则见状,也是没有能够劝阻的法子了,只得跟了上来。

    祠安出声问道:“夏婆婆可是这人欺负于你,等我打他给婆婆出气!”

    老媪笑言道:“方才与公子相谈甚欢,没有的事...”

    陆风白接话道:“婆婆起了些旧事,难免有些感叹!”

    祠安搀扶住老媪的身子,盯向了白袍男子。

    “当真?”

    不等陆风白解释,夏婆婆抬手拍起了祠安的手背。

    “六六长大了啊,是连婆婆的话都不信了?”

    祠安急忙声道:“没...这不是有外人在嘛,可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

    老媪被其哄得发笑不已,脸上也出现了难得的喜色。

    “这是往外面转悠得多了,都会学着哄婆婆开心了啊!”

    女子听得脸颊微红,立即将脑袋往老媪肩头靠了靠。

    “哪有...”

    此情此景出现在陆风白面前,他也不好直接言邀约一事,只得与江清则恭敬地站在一侧等待。

    时间久了,祠安看着仍未离去的二人,便也察觉到了些端倪。

    她先是扫了一眼那袭白袍,接着又向江清则递出了个询问的目光,结果二人只是礼貌性地点零头。

    祠安只得重新看向了夏婆婆,发现身旁的老媪已经看了自己多时。

    “夏婆婆是要赶六六走了?”

    “这里本就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咱们这些老婆子再过几年,也就都走了...”

    “那六六也要陪着婆婆们,陪着你们到最后!”

    “哪有把你一个女娃留到最后的道理,也是该出去走走啦...”

    “六六走了,采药的事情怎么办,冬时添置衣物的时候怎么办,还有...”

    “你没来之前,我这把老骨头不也是熬得过来嘛?”

    老媪抬手握住了祠安的胳膊,尽可能将劲道使得大了些,可随着年纪大了,手中劲道也是大不如前。

    可就算如此,老媪依旧强撑出一脸笑容。

    “婆婆这手劲,是不是与当年背你回来的时候相当啊?”

    “那边那个女娃,如今苗寨里跟老婆子我一般年纪的,可有这般硬朗啊?”

    老媪的两问,分别问向了在场的两名女子。

    祠安呜咽出声:“一样...一样...”

    江清则见状,只得言道:“苗寨之中,无人可与婆婆相比。”

    陆风白出声道:“祠安姑娘,夏婆婆心意你定也明白,长者之愿,我辈当是相助相帮...”

    祠安点头之际,仍是握着夏婆婆的手腕,老媪在其手背上拍了又拍。

    “六六听话,不听话婆婆可是要生气了!”

    祠安喃喃道:“那往后...有机会,我还是要回来看婆婆的...”

    老媪语重心长地道:“那婆婆便等着六六回来,等着六六去把外面的风景看遍了,回来与婆婆听啊。”

    祠安拼命点头,这才放开了夏婆婆的手臂。

    老媪转头看向陆风白:“往后六六就交由公子了!”

    陆风白向其拱手一拜,出声言道:“弈剑山庄自会护住祠安姑娘周全!”

    “走吧,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色要是晚了,山路不好走!”

    面对夏婆婆的“逐客令”,陆风白只好带上祠安一同退出幽谷,不再留于簇。

    返回万壑山的一路上,祠安虽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伤感的神情,但从其面容上看,依旧对于那处“故乡”和长辈恋恋不舍。

    江清则几次出言劝解,祠安也只是出声言谢回应,接着再次陷入了沉默。

    等到边残阳躲藏在了万壑山之后,河对岸的幽谷所在,已是再无日光照耀,整个谷间都陷入了一阵死寂。

    常年生活在其中的这些老媪们,有坐在自家屋舍面前发愣的,有仍在拿着农具摸黑耕种的,也有蹲坐在溪涧旁“酣眠”的。

    过往的年岁里,即便光不见,也总会有个活泼、开朗的声音在山谷之中游荡。

    她们也会迎合着这个欢闹的身影,起了一些旧时的闲话,让她们心中的这个太阳不会显得孤单。

    从今起,她们这个太阳啊,再也不用躲藏在山谷之中了。

    她终将走出去,去看向山外的地,去走向更为广阔的地方。

    突然,一阵屋舍坍塌的声音,惊醒了谷间的所有老媪。

    轰!

    她们皆是寻声看去,不过很快又被一个像是刚醒过来的声音叫回了神。

    “早就该塌了!有什么大惊怪的...”

    听得了提醒,所有人又回归原样,不再看向泉眼旁的草屋。

    坍塌的院墙,将那放置竹简的石墩压倒。

    石墩之下的暗格,也就显露了出来。

    但其中哪有什么“炎池寒髓”的栽种之法,更没有什么兵策十一卷。

    只有一节早已破败不堪的竹简,上面依稀写就几字...

    草药好坏犹可分,人心善恶不可察。

    妄图乱我炎阳国祚?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