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教导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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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3)坦克开过七里泊

    吴顶牛忘情地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愤情绪之中:“可是好人都在哪儿啊?迟小蔫,强中,都死了,都死了。好人都死了。”就算在如此自怜自艾的境遇下,他还是把把回颖这个绵羊和崔老七那群山羊分开了:“回颖是个好人。今天见到的这些人,只有回颖是个好人。”回颖是个好人,因为回颖今天知恩图报地为他剖白了,还因为她长得的确温柔可人。

    这时,不远处传来姑娘的声音:“吴顶牛!可找到你了!”吴顶牛一惊:“是三小姐?”吴顶牛回头,愣了。不远处,站立着一个姑娘,这姑娘要说素不相识,可影影绰绰好像在哪见过。要说似曾相识,可到底在哪见过,却打死也想不起来了。

    姑娘语气温和,像个知心的大姐姐:“吴顶牛,不认识我了?我是强华。”

    吴顶牛有点儿蒙了,强华,强华是谁?强华耐心地解释:“强中的堂姐,迟小蔫的表姐。”一语惊醒梦中人,吴顶牛想起来了:“我订的那个媳妇!”这话说得太四四方方,饶是强华这样大方的姑娘也臊得红霞盖脸。强华嗔怪地说:“胡扯,咱们没结成婚。”吴顶牛这才发现自己说走嘴了。

    当日晚间,吴顶牛在强华家留宿。强华父母并不知道吴顶牛订婚那天就想退婚的事,只当他急于抗日,才匆匆离去的。强华的父亲问起七里泊之战的细情。吴顶牛一声悲叹:“强中死得太冤枉!迟小蔫死得太惨!”强中和迟小蔫真的死了?强华呆住了。

    吴顶牛讲起那天的战斗经过。那一天,双方开战了。吴顶牛第一次参与指挥战斗。他有热血,但是没有战斗经验。他对子弹的有效射程一窍不通。他对散兵队形一窍不通。他对如何掩护、如何冲锋一窍不通。这不能怪他。他和他们都是老实百姓,是本分的农民。他们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拿起枪战斗。他们从前最恨当兵的。他们说当兵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光知道祸害百姓。要不是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想起当兵。

    农民战士一打仗,就慌了,忘了吴顶牛的命令,乱放枪。吴顶牛一边打枪一边骂:“打准点儿。双生你不是个木匠吗?怎么也瞄不准?强中,愣神儿干吗?”强中喊:“子弹打光了,一个鬼子也没打着!哎呀,我还剩下一颗子弹。”吴顶牛骂道:“他姥娘的,一人也就一两发子弹。都浪费了。这不是打仗,这是自己给自己发送(送葬)!”

    农民的子弹稀少,而且呼啸着,冒着烟在鬼子身边落下,不是打高了,就是打低了。农民的枪,大多是破枪旧枪。好几支没等用就报废了。急得庄稼小伙子都呜呜地哭。鬼子的三八大盖儿射程远,瞄得准。训练有素、已经有实战经验的职业日军,射出密集的子弹。刚打几枪就耗尽了子弹的农民们,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偶尔一两个小伙子莽撞地一抬头,就被鬼子打成了穿透,喋血一地,永远和亲人告别了。

    井上懒得用掷弹筒。他觉得没必要。农民们的武器太微弱了,虽然他们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这时,有一辆日军坦克从七里泊旁边经过。农民们一见坦克,就懵了:“这时嘛玩意?比牛车还大!可又没牲口牵着。前面那个管子是干啥吃的?那是辕吗?咋东洋人的牛车就才一个辕?”吴顶牛认识坦克,他上次在廊坊见识过了。可在廊坊那次,坦克掉进陷阱,又被推出来了,根本没机会开炮,因此上,在吴顶牛眼里,坦克没啥了不起,也就是个大点心盒子。

    日军坦克手想要参战。小岛等步兵一听就火了:“这是对我们这些步兵的侮辱!我们步兵可以很轻松地消灭眼前的弱敌!”这时节,一个日军联队长从此路过,听到后大骂了几句“八个野鹿!”联队长说:“一个小小的土围子,值得你们大张旗鼓的浪费子弹?听我的命令,让坦克压碎一切!”

    装甲怪物轰隆隆地巨响,不可一世地横冲直撞过来。农民们哪见过这种庞然大物?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像瞪着魔鬼一样,瞪着迎面而来的坦克。吴顶牛领着大家向坦克投掷碎砖土坯。这些东西像给坦克挠痒痒,坦克不为所动,威力无比地撞向木头的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