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度出现光亮的时候，玄体感仅仅过去了数秒。这期间他也没有失去意识的感受，似乎仅仅是四周的光源被遮盖数秒了一样。

    重现在光明中的远月花凛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和玄一同打量着四周。

    两人首先注意到的便是所处地点的变化。

    原本所处的居民楼建筑群已然不知所踪。不，这么说还太保守。不如说，两人基本可以断定，现在所处的位置应当绝对不在东都之内。

    证据便是，视野中可见的万里无云的天空，远处可见的无垠天际线，和低头可见的云层。

    这里是一处浮空平台，而且建筑的制式相当古老。按照玄所见的花型拱柱、半球型顶梁和石质高阶梯来推测，恐怕是罗马时代的风格，像是角斗场一样的设计。而此时，玄与远月花凛所在的位置便是这半露天的圆形角斗场的入口阶梯处。

    不过，能浮到云层之上的平台，恐怕不是什么科技产物吧。而且身处云层之上却丝毫没有感觉温度变化或者呼吸困难之类的不适。

    那么，毫无疑问，这是一起调律事件。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唔，看来中招了呢。你怎么看？”玄向远月花凛征求意见道。

    “啊……敌人的调律能力尚不明朗，我的建议是，我们先试图和对方交涉一下吧。既然对方创造了这个现状，那想必也是有办法观察到我们的行动的。”

    的确。而且就刚刚玄的感受而言，也不能确认对方就是带有敌意的。

    “将我们带到这里的阁下？听得到吗？听得到的话，那就来聊聊吧！”

    玄放开嗓子，回声在半露天的角斗场之内回荡了三遍。

    “上前来吧。然后，你就会知道我的条件。”

    一个嘶哑到听不出年龄和性别的声音回答道。

    居然真的回答了。那么，姑且看看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吧。上前，就是让我们进入角斗场的意思？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那种接受什么试炼的固定桥段吧。

    玄边想边向着场内走去，远月花凛也默然跟在他的身后。

    走过石质的廊道，视野豁然开朗。整栋建筑的内部呈现内缩的圆形阶梯状，正中间则是方圆数百米的开阔场地。

    啊，果然是著名的那个建筑的仿制版。玄顿时明白了这建筑的制式来源。

    那么，是要我成为奥古斯都，还是克劳狄乌斯，或是斯巴达克斯呢。有趣。玄的嘴角微翘，心下竟有些期待。

    不对，这样的异常状态竟成为我享受超出常规的生活的借口了。这样的心态可不好啊。

    虽然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自我批判着，玄也一直没有放下警戒之心。具体来说，就是他一直放任自己的“感受”向整片场地蔓延出去。但是什么反馈都没有传来。似乎在这里真的除了他们以外，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很好，那么，就给予你相应的试炼……”

    “等等。我们先说好，试炼有多少层？结束了有没有奖励？结束了就能离开这里吧？”

    “……”

    对面似乎被玄的三连问震慑住了。

    “算了，你不必回答，反正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你的回答。既然你能不求同意地将我拉到这里，想必也能毫不犹豫地违背承诺吧。那么，开始吧。”

    玄摊了摊手，从怀中抽出了“键”。

    “别自鸣得意，小子。那就给你承诺。试炼一共三个阶段，全部通过就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结束了你就能离开。可以了吧？”

    那沙哑的声音的语速明显加快了不少。

    很好，至少说明在这次事件的背后确实有人的意志存在。并非是什么奇怪的无意识波及，而是人为事件。这一点算是很重要的情报。

    玄的试探得到了回应，虽然对方没有恼羞成怒到露出破绽，不过能有这种程度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相对的，对于你如此出言不逊的惩戒，你们需要分别接受各自的试炼。”

    原来如此。摆高自己姿态，以悄然建立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的权威性吗。但是对于个体多样性高度发展的现代，恐怕更容易激起逆反心理吧？

    不过，对方提出的要求也没有出乎玄的意料。他回头时，远月花凛已经不见了踪影。

    果然。

    前方虹光流转，一阵风压向外散去。尘埃聚集于场中央，聚沙成塔，土石化为血肉，构造出了一只巨狼的形象。身长约十米，身高五六米，鬃毛呈银灰色，绿色的眼瞳逐渐充盈了灵性，望向相对而言可以说是渺小的玄的目光带上了杀意。

    这还真是常规。玄手中的键随着他的意念展开成为大剑之形。

    狼的意象出现在数种神话之中，不过主要是西方神话，譬如北欧的萨迦和埃达神话体系，还有凯尔特人的神话，以及广为人知的希腊神话。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和这个竞技场的氛围相当搭调。

    玄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的巨狼发出了一声长嚎。这是进攻的前兆。

    “那么，第一阶段。战胜面前的对手吧。”嘶哑的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恢复了之前那样播报似的发言方式。

    蜘蛛、熊、鼹鼠，现在又是巨狼。我是跟动物过不去了吗。玄一想到醒来到现在的调律战斗对手还没有过人类，不禁苦笑着摆出接敌的架势。

    如此大体型的野兽在人类冷兵器的历史中并不多见，因此其实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剑术可言。某些游戏里的当然除外不谈，那都是对游戏性做出妥协的结果。

    不过，对于玄而言，倒也不成问题。

    因为他已经在那场梦中理解了剑术的“道理”。

    所谓的技术，对于初学者而言，是一种“规范”。

    对于沿着此道深入者，这种“规范”会逐渐变为一种“本能”。

    再往后，“本能”则会转变为“束缚”。

    突破了“束缚”之后，就能感受到“道理”的存在了。

    到了这个层次，技术不再是理解“道理”的途径，而是反过来，成了展现“道理”的表象。

    “道理”这个称呼不过是玄自己叫着方便。在历史中还有无数种叫法。什么“天道”什么“极意”之类的层出不穷。不过以玄的理解而言，只是一种运用身体性能的道理罢了。

    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场地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对手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就是这种道理。

    玄发动了闪现。反正对手不过是野兽，这也不过是胜负之争，没必要讲究什么武德。

    目的地是前爪后侧。先给跟腱来上一下。同时能保证不受到太过剧烈的反应。

    巨狼视野里的玄刚消失，键的边缘已经擦过了它前爪后部的皮毛。

    哦呀。硬度有些超乎玄的想象。比起之前调律测试的疑似高分子纤维材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手感。真是，难以理解这玩意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当然只是心里的吐槽。察觉到手感不对的瞬间，玄已然再度发动闪现，退回了远离巨狼五十步之外的位置，刚好躲开巨狼应激的前爪后挠。原本他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呼。虽然一击未果，但也毫发无伤。不过没有试出这巨兽的调律能力，真是可惜。

    是的，玄并不认为这巨兽只有体型大一个异常之处。如果它确实是由造成这个事态的某人召唤，或者构造，或者其他什么方式弄来的话，玄相信对面不会简单地弄个傻大个过来。

    而刚刚那一击所感受到的阻力，也并没有让玄觉得坚硬到了足以成为调律能力的地步。这么说来，还得提防着这巨狼的后手啊。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该从哪里下手呢……

    按照常规的思路而言，应当是眼睛吧。

    面前的巨狼已经做出了扑击动作。这类四足野生动物的攻击还真都是惊人的一致。

    在原地站定的玄默默估算了一下距离，看向以直线扑跃而来的巨狼。

    就在前爪即将触及身体的时候，玄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出现在了它的侧脸位置。

    嗯，正中靶心。

    正当玄意欲回转身体，向着巨狼的右眼出剑之时，却发现巨狼那浅绿的眸光中似是有些许得意。

    然后，玄的“感受”捕捉到了几根物体的飘落。

    那是，狼毫。

    没有任何征兆地，这飘落的狼豪，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