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燃......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顾金兰反反复复编辑了好几遍才给顾燃发送出去这条消息。

    回忆突然涌上顾金兰心头，陈墨......是李棠的女儿。

    顾燃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他到底要干什么？

    “小姨。”顾燃来电闪烁在顾金兰的手机屏上。

    “燃燃......”顾金兰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女士，电话里就不要装了，喊我全名就可以。”顾燃声音冷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释怀顾金兰对他的所做作为，如果不是为了欣欣和他早逝的母亲，当然，也还有顾金兰的养育之情，顾燃从来就是这样的，极度冷漠却又极度感恩，对顾金兰，恨与感恩同在他心中滋生。

    “顾燃，陈墨是怎么一回事？”顾金兰终于还是开了口。

    “什么怎么回事？”顾燃不想回答。

    “你们谈恋爱了吗？”顾金兰越问越急促。

    “顾女士，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顾燃稍有些烦躁。

    “是她对吗？”顾金兰看着陈墨的照片，总觉得眉眼和李棠很相似，当然她也记不太清了，但她事后留意过她们的情况，对“陈墨”和“陈卫国”这两个名字记得是非常清楚的。

    “顾燃，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对李棠愧疚，我也愧疚啊，但是你能不能放过我......”顾金兰言语间带有些哭腔。

    “我怎么了？”顾燃觉得顾金兰很可笑：“这件事情你没有错，有错也是10岁的我的错，你心虚什么？”

    “不是顾燃，你听我说。”顾金兰深呼吸了一下：“你现在事业中天，家里也都很好，欣欣也很快乐，我们不要再去翻旧账了可以吗？”

    “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李棠、你的手......我希望你原谅......”顾金兰哀求顾燃。

    “别再说了。”顾然闭上眼睛，片刻，他缓缓抬起左手，端详着上面的伤疤：“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原谅也是无畏的事情。”

    “小姨，我还能叫你一句小姨，你就不要插手我和陈墨。”顾燃沉默了几秒：“我始终要去赎罪，谁也不能阻挡我。”

    “可是梦廷怎么办？”顾金兰小心翼翼地提醒顾燃，赵梦廷家境巨好，顾金兰尽了很大努力才攀上赵家的关系，没想到赵梦廷就喜欢顾燃，说什么也要等顾燃。

    “事到如今你还是只在乎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对吗？”顾燃握紧拳头：“我给你的还不够多？”

    “不是，我只是觉得赵梦廷很好，我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顾金兰解释道。

    “不需要。”顾燃挂了电话，他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他总是觉得他有现在的能力，就可以忘记过去的自己，但是只要他面对顾金兰，甚至只是想起顾金兰，他就无法摆脱自己曾经被亲人抛弃和伤害的过去......

    8岁的顾燃孤零零地站在医院走廊里。

    “妈妈她，死了是吗？”小小的顾燃慢慢走到爸爸身旁，拽拽他的衣角。

    “放开......”顾燃的爸爸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罹患癌症的顾燃的妈妈已经让他筋疲力竭。

    而就在这个时间段里，他和公司的女同事搞到了一起。

    顾燃虽然年纪小，但早就察觉了一切，他哭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默默祈祷自己不会被父亲抛弃。

    “顾燃是你儿子，你凭什么不管？”顾金兰气势汹汹地过来找顾燃的父亲对峙，因为现在顾燃的妈妈顾金凤已经走了，而他却表示自己养不了顾燃。

    “我怎么管？小美她不同意！”顾燃的父亲周文松无奈地坐下。

    “我呸，还小美呢？一把年纪了恶不恶心？”顾燃听出来是顾金兰的声音，她的嗓音很尖锐，所以只要稍微大点儿声就很明显。

    “我有什么办法？”顾燃爸爸双手一摊：“两个孩子我养不起的呀！”说完他坐在地上，两只手扶住额头。

    “爸爸，送我去孤儿院吧。”小顾燃站到周文松面前。

    周文松抬起头，他有些愧疚地看着顾燃：“跟着小姨不好吗？”

    “小姨还有妹妹要养，也养不起我。”顾燃说得很轻松，好像这些事情都和自己无关。

    “小兰”周文松接着说道：“我每个月会固定给你抚养费，求求你养吧。”

    顾金兰缓和了下语气，她一向贪财虚荣，一听周文松要给抚养费：“给多少？”

    “一个月1000行不？”周文松小心翼翼问道。

    “1000？你打发要饭的呢？”顾金兰瞬间垮下脸。

    “3500，少一分都不行！”顾金兰插着腰，趾高气昂宣布价格。

    “那也太多了！你怎么不去抢？”周文松脸色都变了。

    “多什么多？小孩子现在发育期要吃好的喝好的，要补钙，还要买衣服买鞋，万一生病什么的都是开销”顾金兰反驳道：“还有，学费到时候要单算。”

    “2000行吗”周文松为难地说道：“再多了给不了了。”

    顾金兰抻了几分钟，最终同意了。

    而站在一旁的小顾燃就这么看着自己像一个皮球一样被推来推去，甚至明码标价，他不仅嗤笑了一声，仅仅8岁的顾燃，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人心凉薄，但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住到顾金兰家才是痛苦的开始......

    “周燃？！”顾金兰在客厅里吃着苹果：“哦不对！顾燃！”

    在顾燃的强烈要求下，他改了姓氏，由于顾金兰现在是他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顾金兰也同意给顾燃改姓氏。

    她总觉得好像这样才不算是吃亏。

    “小姨，怎么了？”顾燃乖巧地站在顾金兰面前。

    “干嘛？！”顾金兰看见顾燃那张苦瓜脸就烦：“你说怎么了？”顾金兰一把薅住，狠狠地呼了顾燃几巴掌：“我让你拖地，你就拖成这样是吗？”

    顾燃白净的脸瞬间红了几个手指印，青紫青紫的，他颤巍巍地回复：“小姨对不起，我刚才没看......”

    “还说你没看见！还找理由！”顾金兰一脚就踹到顾燃肚子上，顾燃痛得躺在地上打滚。

    “装什么装？！”顾金兰使劲拽着顾燃的头发在地上摩擦：“今天欣欣回来，不管哪儿疼一会儿都给我打扫干净！”

    顾金兰白了顾燃一眼：“一会儿我去接欣欣回家，回来我希望看到这个家焕然一新！”

    李欣欣平时都住在学校，顾金兰把周文松给的抚养费的大部分都用在了李欣欣身上，而顾燃则是省吃俭用，连换季的校服都没有，因此也经常遭受同学们的嘲笑。

    顾燃好不容易站起来，平时欣欣不回家，冬天连热水都用不上。

    顾燃洗了一块抹布蹲在地上使劲儿擦着。

    他累得气喘吁吁，他看着厨房案板上的生肉和菜，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做晚饭。

    “哥哥!我回来了！”欣欣穿着最流行的羽绒服，背着最喜欢的芭比书包，蹦蹦跳跳进了家门。

    “欣欣，你回来了。”顾燃尴尬地笑笑，他捂着脸，有些躲闪看着李欣欣。

    “哥哥，你脸怎么了？”李欣欣看着顾燃的脸有些害怕：“妈妈！你快看哥哥的脸受伤了！”

    “哎呀，没事，你哥和班里同学打架，调皮伤的......”顾金兰笑眯眯看着李欣欣，转而恶狠狠对向顾燃：“以后听点儿话！别总是让老师找知道吗？”

    顾燃觉得顾金兰的演技真好，不拿奥斯卡都对不起她这张狠辣又变化莫测的脸。

    “嗯。”顾燃饿极了，今天因为李欣欣回来，他可以好好吃个饭，因为周末李欣欣会回家，每个周末是顾燃唯一可以精神略微放轻松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有时候顾金兰还是会忍不住吵顾燃，但只要李欣欣一哭，顾金兰就会立刻收住情绪。

    8岁的顾燃哪儿懂得这是家暴，他还在心底羡慕李欣欣，羡慕她被宠爱，羡慕她想要什么就可以拥有什么。

    临睡前，顾燃躺在床上流下了眼泪，他梦到了妈妈，妈妈捧着他的脸落泪：“妈妈的宝贝，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别走......”顾燃额头沁出了汗珠，眼泪从他眼角落下：“妈！”

    顾燃坐了起来，他深呼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他仍然会在情绪不佳的时候梦到妈妈，他会不自觉地自己抱着自己蜷缩起来。

    缓了一会儿，顾燃站起身来，他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水喝。

    他翻开百叶窗，发现外面下雨了，他把中央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把床调整到读书模式，拿起《百年孤独》看了起来。

    “人生中经历的所有绚烂，终将要用寂寞来偿还。”

    ......

    “陈墨，等一下。”许斯辰在陈墨宿舍楼下等着她，看到陈墨走上台阶，他立刻停在陈墨面前。

    “啊！”陈墨被他吓了一跳。

    “许斯辰？”陈墨有一瞬间的焦躁，但她马上就调整了表情。

    “怎么一直都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是没看到吗？”陈墨感受到许斯辰头顶阴郁，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到了，不想回。”陈墨累了一天，而且她也实在不想再和许斯辰有任何瓜葛，她都没有看向许斯辰，说完继续往前走。

    “陈墨。”许斯辰拉住陈墨的胳膊，“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有些事情可以说清楚。”

    许斯辰的眼底有一丝哀求，陈墨有些心软。

    “好。”陈墨叹了口气：“但是今晚过后，希望我们都不再打扰彼此的生活。”

    “陈墨，我们真得没可能了是吗？”陈墨和许斯辰一路走到操场，晚上的大学生活是很热闹的，操场有许多学生们在表演节目，也有表白的男孩女孩。

    “许斯辰，我们没有可能。”陈墨淡然地看着他，让许斯辰难过的不是陈墨说“我们没可能了”，而是陈墨两年前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光彩，而现在，她却能轻飘飘地拒绝他，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陈墨，我知道当初是我妈不好，说了很多伤你的话，我现在替她给你道歉。”许斯辰拉住陈墨的手，陈墨瞬时缩回去。

    她觉得许斯辰很可笑，两年前她们没有正式在一起就被他妈妈干预，甚至来学校里来陈墨的宿舍甚至拉横幅诋毁她，那个时候许斯辰没有站出来替她解释，现在是因为愧疚还是？

    “都过去了，而且，许斯辰......”陈墨停顿了一下：“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又怎么会谈及可不可能呢？”

    “陈墨，你听我说......”许斯辰的原本清澈的眼睛变得浑浊：“我一直都没能忘了你。”

    “两年前的我幼稚不够成熟，没能保护好你，现在我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许斯辰表情里有些痛苦，他五官清秀像一只受伤的蝴蝶，如果是两年前，陈墨一定就心动了，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感觉。

    “对不起许斯辰，我们不可能了。”原本坐着的陈墨站起身来，她笑着看向许斯辰：“许斯辰，你总是提起两年前，我真得不怪你。”

    “很多事情错过了没有办法重来的，以后我们就做朋友吧。”陈墨伸出手。

    许斯辰一脸失神地看着陈墨，她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穿着舒服的T和牛仔裤，长长的卷发无论扎起来还是散在后背，都清丽脱俗。

    陈墨弯弯的眼睛让许斯辰回忆起两年前，她一丁点儿都没变，唯一变得只是看他的眼神。

    “我不想放弃你。”许斯辰不死心，陈墨已经起身往宿舍走去，许斯辰大声问她：“是因为顾燃吗？”

    陈墨停住，听到顾燃的名字她觉得有些不适，尤其是从许斯辰的嘴里说出他的名字。

    “你敢面对你自己吗？”许斯辰追到陈墨面前。

    “和顾燃没有关系。”陈墨不想再和许斯辰掰扯，她绕开许斯辰大步流星往宿舍走去。

    许斯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嫉妒顾燃，也许是看出了陈墨面对顾燃总有些不一样的情愫，他挡住陈墨：“陈墨，顾燃一直在利用你。”

    “利用我什么？”陈墨有些好奇，她有什么可利用的？

    “在今年五月份，你还不认识顾燃的时候，他给A&M的脚本里就有一个女主角了。”许斯辰看着一脸茫然的陈墨。

    “什么？”陈墨没有听懂许斯辰想说什么。

    “那个女主角就是你，陈墨。”许斯辰缓缓吐出这句话：“所以，从一早他就想要找你拍他那些没营养的短视频，去签约更多高奢高定代言。”

    “所以呢？”陈墨笑了：“他又没有占我便宜，他也有给我劳务费啊，我们就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可是他早就对你有所调查，你的信息和资料。”许斯辰双手搭在陈墨的胳膊上：“A&M为什么会把七夕主题取消掉，你知道吗？”

    “不知道。”尤其说顾燃对陈墨早有预谋，陈墨更惊讶于许斯辰对顾燃的调查......

    “因为A&M执行董事的女儿赵梦廷不想让你参演七夕主题。”

    “她从小就喜欢顾燃，现在在美国留学，她听说七夕主题顾燃主动带你去见莫函后非常生气，和顾燃闹了一个月......”许斯辰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讲述给陈墨。

    “可是，我和顾燃什么事儿都没有。”陈墨突然明白为什么顾燃突然消失了，应该是在处理这件事吧。

    “难怪，昨天带我拍摄说送给A&M一条广告......”陈墨恍然大悟。

    “可是，顾燃利用你做拒绝赵梦廷的挡箭牌，他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许斯辰希望陈墨不要陷入顾燃的假温柔里。

    “我当什么事儿。”陈墨脱开许斯辰的手：“顾燃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这些，我也不过是当份兼职做做，某种程度上讲我们也算是互利共赢。”

    “赵梦廷已经准备回国了，预计下个月就会回来。”许斯辰轻轻说道：“陈墨，顾燃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个级别的流量，他不简单，他会在赵梦廷回来之前向你表白。”

    “怎么可能？”陈墨觉得许斯辰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总之，你离他远一点。”

    回到宿舍，林晓思问陈墨怎么去打水打了这么久，陈墨蔫蔫儿地躺下：“哎，没什么。”

    “陈墨，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林晓思趴在床头看着陈墨。

    “没事儿，可能是这两天有点儿累吧。”陈墨失神地看着墙上的灯。

    “明天没有课，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林晓思笑着对陈墨说：“对了，顾燃有安排拍摄吗？”

    “没有。”陈墨冷冷地回复道。

    林晓思瞪大双眼：“好家伙，这可不像是顾大帅哥的作风啊......”

    陈墨刚才其实收到了顾燃的信息，邀请她明天去拍摄，而且因为明天是周六，顾燃说拍摄完带她去看烟花，如果她喜欢可以带晓思学姐一起去。

    “这周休息，不要再回复。”陈墨回复顾燃。

    顾燃紧接着就来了电话，陈墨直接挂断了。

    “好，晚安。”顾燃不知道陈墨怎么了，也不敢再打扰她。

    陈墨躺在床上反复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她总觉得顾燃似曾相识，她拿他当学弟但也并不反感他，只是当许斯辰告诉她顾燃也有一部分利用到她的时候，她的意识才算完全清醒。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那么多巧合啊。”陈墨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