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好处?没好处你拼什么命啊?
江妄见过孽尸,也见过诺大一个家族一齐化作孽尸的场景。
但他发誓,绝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那么多的孽尸,如海如潮。
简直和每年都要来袭的兽潮一般。
一只只孽尸的残肢断臂就这么堆在道路两旁,两旁的房屋一片片残垣断壁。
这么多孽尸都是哪里找来的?江妄心中不禁疑惑。
数千米长的宽阔的街道上已经看不见石板路的原貌。
黑色和红色混成的褐色的粘稠的掺杂着肉泥骨屑的血泥,此刻已经将马匹的蹄子所淹没。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带着腐烂的臭味。
熏得马匹直打喷嚏,甚至有些士兵都被这一幕吓得腿软。
前方玄甲龙骑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残气势,驾着恶蛟狠狠冲向半空中所浮现的那张恐怖的残面。
恶蛟咆哮着,狰狞的独角狠狠地戳破那张头戴五佛毗卢帽,面色青紫,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嘴正在咆哮着的残面。
一声惨叫,一个脸上带着空白面具,身材矮小,瘦骨嶙峋,身披麻衣发髻脏乱的老头惨叫着倒飞而出。
他的脸上那张面具也同时化作残片飞舞向四面八方。
顿时那恶蛟咆哮一声,那一片片面具碎片中响起嘶哑难听的惨叫,一道灼烧生肉般的声音响起,散发出浓烈的黑烟,消散不见。
好像玄甲龙骑碾压过一遍之后,这条街上的所有威胁都已不在存在。
再远方,一座数丈高的祭坛上一个年轻的巫觋还在奋力挥舞着骨杖,跳着不知名的傩舞,唱着古老、晦涩的,佶屈聱牙的祭告。
一边抵挡着死死抵在祭坛上散发着金色光茫的车架,一边勉强维持着天上那已经即将崩溃的血河。
此时可以见到,血河之中,还有一道金色的身影穿梭纵横,以江妄的目力竟然只能看到一道金影。疯狂搅动着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血河。
祭台不远处,一个面相儒雅,双手却提着一对人头大小的锤子的男子,一锤将和他对轰的那个身体健硕,浑身上下缭绕着黑色烟雾,烟雾中还有狰狞的禽兽虚影的人砸进废墟。
形势一片大好!
江妄顿时腰杆子也硬了起来,面色也悲愤了起来。
“快快快,坚持两边房屋,还有孽尸的尽快补刀!”就在这时,眼看着玄甲龙骑干完了活,右都统赶忙发挥积极性,招呼道。
不止江妄,所有的龙鳞卫顿时心领神会,驾着马向两边走去。
洗地,我们是专业的。
“寅甲部曲所属,负责清查这一片区域,绝不可让任何一只孽尸漏网!”听见自己都统发话第一时间,江妄立即伸手一划,将一片区域划在范围之内。
江妄记得这一片区域正是一部分中等的赌坊,此时天色将晚,正是赌坊生意红火的时候。
也就是说,地方之中必然有很多人,而且这等赌坊里房间繁多,难以清扫,最容易潜藏着孽尸。
嗯,就是这样的。
绝对不是因为这里是赌坊,正好营业,所以现金众多。
也不是因为有背景的校尉看不上这里,没背景的跟他争不过。
江妄出声之后,身后的兵士们轰然应是,也不嫌臭了,蜂拥的进入那房屋之中。
一旁插旗的郑述则是贼笑着,向江妄竖起了大拇指。
而反应过来的校尉们也赶紧各自划定一片区域,开始清缴孽尸。
至于后来的,那就只有清理街道上的孽尸了。
是的,尽管长街那头的战斗还未结束,这头便已经开始清扫战场了。
其原因便在于对于玄甲龙骑那绝对的信心,以及龙鳞卫的专业了。
江妄驱马带着郑述走进那一片的房屋之中。
看着兴奋地属下们,他对着郑述小声道:“告诉兄弟们,两两而行,小心戒备,不要阴沟里翻了船。再有,浮财拿走即可,至于房契地契之类的,一律不许动。”
听着江妄的交待,郑述郑重的点点头。
“有你在,我放心,把兄弟们看紧了。”江妄下马,将长槊挂回得胜钩,缰绳交给了郑述,浑身上下只留下一把长刀。
便通过房屋之间的小巷,往那交战正激烈的地方走去。
“哎,你干嘛去?你不要命了!”见江妄往哪危险的方向而去,郑述顿时急了。
“无事,我去看看玄甲龙骑和气血境强者是怎么战斗的,你不用管我,我会小心的。”江妄背对着郑述摆了摆手道。
至于去干嘛?
当然是找好处了!
没好处?没好处我来这我拼什么命啊?
江妄感受着身体中那道指引,一手把住长刀,一双大长腿飞快迈动,迅速往前方冲去。
从一进这条街江妄体内便生出感应,哪里有一滴大妖精血存在!
这关系到他之后的修炼,自然不能马虎,该拼命,也要拼命。
毕竟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武力才是唯一的标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区区十五岁的年纪在突破突破血髓境之后,就做上龙鳞卫的虎贲校尉。
钱财才是身外之物,毕竟这样一个阶级固化到了极致的社会里,资源是最才是难得的东西。
就像这滴大妖精血,他此刻不抢,以后连这样的机会都难有。
就在江妄一边前行,一边思索之时,忽然间一道劲风从后上方袭来。
江妄就地一个驴打滚,躲过袭击,这才看见刚才袭击自己的东西。
那玩意两只大腿健硕且修长,只有一只臂膀,但那手上却是长着长长的黑色指甲,最关键的是,他那张腐烂恶心的脸上镶嵌着一片洁白的瓷片一般的碎片。
碎片很小,但江妄却不得不重视。
他不敢忘记刚才那老巫觋就是带着这项面具被玄甲龙骑碾压,但玄甲龙骑能够碾压,并不代表自己也能,哪怕这是指甲盖大小的一个碎片。
那怪物一手把住房梁,将自己吊在半空,冲着江妄恶狠狠咆哮。
但江妄却双腿如生根般静静立在地上,双眼微微眯上,把着刀柄,轻轻地盯着那怪物。
就这样相持。
但不过片刻,这怪物便忍不住性子,轻巧的落在地面,双腿蹲下,而后健硕的两条大腿猛地用力,蟾蜍起跳般弹射而出,冲向江妄。
近了,近了,更近了。
那张留着涎水的腐烂的只剩牙齿骨骼的大嘴,江妄都能看的清了。
可江妄似乎还是没有反抗,那张腐烂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兴奋,那是即将捕获到食物的兴奋。
就在这时,呛的一声鸣响。
拔刀斩!
江妄拔刀而出,闪着幽蓝色寒芒的刀刃刹那间向怪物砍去,怪物兴奋地神色变得惊恐,它想逃,但离得太近了,他逃不掉!
闪烁着寒芒的刀身上,映照出那张复杂的而诡异的脸,闪烁而过,带起一捧黑血。
嘭。
想必这江妄扑来的怪物顿时砸落在地面,那上半张被切掉的脸落向远处。
江妄突出一口浊气,还好前些日子去打了这把寒铁刀,不然今日怕是没折磨容易走脱。
一甩长刀,光洁明亮,不沾一丝血液的长刀归鞘,江妄立刻后退,远离那还相嵌这白色碎片的半张残脸。
但是很可惜,江妄想逃,却不一定逃得掉。
那白色残片中涌现出一道黑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进江妄体内。
“糟糕!”江妄暗叫一声。
便发现自己好像出现在了一个神秘恐怖之地。
这里回荡着语调怪异的梵唱声,歌颂着死亡、杀戮、暴力、欲望等等。
面前一尊高入云霄的身影出现,祂头戴五佛毗卢帽,青紫色面庞上张着四只眼睛,獠牙外翻,灰色的上身篆刻着金色的经文在流淌,身体两侧各有三只臂膀。
此刻他开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奉我为主,即达彼岸……奉我为主,即达彼岸……”
这声音古老、沧桑,蕴含着强烈的诱惑力。
一时间,江妄只觉得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
归顺祂!拥抱他!去向彼岸!
但忽然,这黑暗的世界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打破,那是一本书!
顿时黑暗的世界中,这本书好像有人操纵一般,自行卷起成一个短棍,狠狠砸在那神秘的身影的头上,一下、两下……
棍身,啊不是,书身周围的光亮剧烈的波动着,似乎在破口大骂:“奉你为主!?奉你为主!?”
这个黑暗的世界连带着那道身影被一下下砸成黑雾,涌进书身之中。
“呼,呼,呼。”江妄回到身体之中,大口的喘息着,平息着心情。
还交代人家呢,自己这就差点阴沟里翻船!江妄暗骂一句。
眼看着也即将接近那边的战团,江妄按下激荡的心情。
龟息功急速运转,呼吸淡薄到了极致,地上的褐色血泥染上盔甲,掩盖住气味,他轻手轻脚的往前赶去。
直到那战团的百丈之外。
他才停下脚步。
心跳停滞、屏住呼吸,江妄将自己藏在那一众孽尸的残肢断臂之中,几乎也化作死尸。
那架散发着金芒的车架还在与那祭坛对峙着,车架前六匹有着金色鳞甲的蛟马此刻狰狞吼叫,不断地攻击着面前的血幕,而祭坛之上的巫觋此刻也是变得摇摇欲坠,随着血河不断破灭而落入下风。
那位提着双锤的儒雅男人一锤将身上黑色烟雾已经稀薄近乎消失,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伤痕却依旧顽强冲过来的野人一锤砸进废墟。
甚至还有闲情笑骂道:“林屏峰,今日我看你怎么逃!”
血河之中,那抹金色身影不断起伏,忽的脱离开那血河的纠缠,落在玄甲龙骑后方。
那悬浮在玄甲龙骑之上的凶残恶蛟顿时扑上前去,将那残余的血河吞噬殆尽。
祭坛之上,那还在勉力做法的巫觋忽的一顿,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喷出。
那祭坛上的血幕没了施法者的加持,顿时消散殆尽。
泛着金光的战车在蛟马的拉扯下,向那祭坛猛然撞去。
“就在那!”血幕消散的一瞬间,江妄锐利的双眼猛地盯向祭坛,还有那以雷霆之势撞向祭坛的战车。
江妄死死盯着祭坛之上那滴悬浮着的紫色的血液,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暂停住。
原本遮天盖地的血河已经在玄甲龙骑的攻伐下,消失不见。
那道纵横血河之中的金影化作一只蜃龙,而后又变化成人。
提着一对大锤的男子冲向废墟之中,准备乘胜追击。
轰!
一阵剧烈的轰鸣之声响彻,那散发着熠熠金光的战车,毫不留情的撞上那黑色的祭坛。
原本沧桑、古老、神秘的祭坛,就这么彻底化作漫天碎片。
就在这时!
江妄猛地催动体内古书,一股轻微的、莫名的吸引力在炸裂地满天纷飞的祭坛之中作用。
就见一块黑色的石块,带着那滴紫色精血向他飞来。
满天的石块化作飞屑,带着风声,击穿一具具孽尸。
随之发生的,还有那早已抛飞的巫觋,再度喷出一口鲜血,声音中带着悲愤、痛苦、仇恨的高呼一声:“林屏峰!”
“林屏峰!”
与他一起高喊的,还有那提着双锤的男子,他已经找不到那林屏峰的身形,只能愤怒的纵起双锤,一边咆哮,一边砸这东西。
但江妄却没有心情看这个戏。
来了!
他紧紧盯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片向自己飞来,那碎片之上,肉眼可见的,还掬着一滴水银一般,不撒不漏的紫色血液。
嘭。
石块带着血液,砸在他的头上,砸上的瞬间,江妄体内空白古书闪耀,那血液顿时消失不见。
成了,好处到手!
江妄不由得心中一喜,但他也清楚,这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闭上眼睛,轻轻将身体蜷缩在一起,龟息功运转,化作一团石块、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