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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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 ,呼唤 第二十三章 卷二

    第二天一上班,高嗓门的刘培新话匣子打开了,“昨晚我去听评书了,讲得真好,连说四段,今晚还讲,周大夫你也去听听呗。”之琴笑说:“我昨晚就去了,阎大嫂会我去的,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挺冻脚的我就回来了。”

    “那今天早点去呗,占个位子。”

    “我不想去了,我怕有产事耽误啦。”

    “到时来人再找你呗!”

    “上哪去找?到时真耽误事呀!不行不能去。”大家正唠得热火朝天,一位女患者进来了,坐到之琴桌边,她瞟了一眼刘培新,刘培新立刻站起出去了。

    “你以前是不来过?”

    “来过,我月经不来吗,有半年多了,后来你给我开的药,我吃段时间后又来了,现在按月来了,还挺好正常了。我这次是因为办过事后,总是有血,不太多,我以前没注意,后来才注意,总是有血,它不是经血,以前从来不这样,我觉得应来看看。”

    两人来到隔壁,之琴给她做检查,然后回到坐位,告诉她:“你阴道里有个息肉,不太大,是因它出血,可以割去,没什么大事,其他都正常。”

    “疼不疼?我有点害怕。”

    “给你扎点麻药,没有痛感不用害怕,但你的月经什么时候来,最好是月经走后一周左右。”

    “那我快来了。”

    “那不行,还是走后一周内来最好,今天不能做了,下次吧!”

    鲜族患者朴金花,今年五十六岁了,今天是做最后一次治疗,她的老年性阴道炎非常严重,已有二三年了,过去只是挺着,住在深山沟里,也不知得去看这个病。自从达山医院来个妇科大夫,才从别人那里听说能治这个病,一连十来天,病情明显好转,之琴边给她用高锰酸钾冲洗,边和她唠嗑,然后又用磺胺粉涂擦,几天下来,她感觉瘙痒灼痛都没了,脓血性白带再也没有了,腥臭味彻底闻不着了,腹部坠胀尿痛感也没了。下了床,脸上泛出兴奋的样子,高兴地说:“信信你,朱歹夫!”“不用谢应该的,不用高骂斯咪哒!”“哈哈,你还会鲜话。”她更笑了。

    刘培新中午吃完饭回来,进门便说:“刘得福死了,家里正做棺材呢,上午咽的气儿。”之琴说:“可惜好年岁,才三十多岁。”“和俺家还是亲戚呢。”小孟说,大家都叹息生命之短暂。

    十二月下旬,天已变得特别冷了,冬至刚过已进数九天了。之琴这天回家,没有马车路过,只好走回去吧。脚穿黑色棉胶鞋,头戴棉帽子,背兜里是空饭盒空酱瓶,还有几双补好的袜子。天真冷北风刮脸,只好戴上口罩。不回家时不想家,一旦要回家,却特别想家,恨不得一步迈到家,紧赶慢赶,一气走出了五里多路,已过了二里坡。

    忽觉身后有马车过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夹杂着铃铛声,回头一看,果然是一辆马车,她立刻站住,等车过来,到跟前一问真是去奇宁的,“我认得你大夫,你坐过我的车。”车伙说,“我还真是忘了。”之琴一步跳上后沿子,随着一声“驾!”马车向前奔去。

    不到中午她就到家了,打开门,原来杨松朋在家呢,杨策倒在炕上没去上学,见妈妈回来立刻笑了,刚要起来,有点要呕,杨松朋立刻按住他躺下,并抚摸他的腹部,之琴一边换衣裤一边听杨松朋讲,原来昨天杨策有点肚子疼,头几天,他曾对爸爸说,肚子有点疼,昨晚上疼得厉害了,杨松朋就反复给他揉肚子,揉着揉着,他觉得肚子里有许多棱子,一条子一条子的,比较硬,这是什么病呢?所以今早就去了医院,正好是姚老大夫当班,他一摸立刻告知是蛔虫,如果干吃蛔虫药,可引起肠梗阻或进入胆道,因虫子太多了,最好的办法是先喝半碗生豆油,两三个小时后再吃药,确保虫子爬不动,最后才能顺顺当当排出来。这不,从医院回来后,立刻喝了半碗生豆油,他感觉有点恶心,所以不让他动弹。

    之琴这才恍然大悟。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打扫卫生,整理屋子,洗衣服烧水做饭,屋里冷得很,四下冒风,冻手冻脚,火盆里的火炭也灭了,妈妈一回来,屋子里立刻有了热乎气,晚上两个女儿也回来了,大家又团团围坐吃着饭。杨策的裤子膝盖处已磨破露出了棉花,趁孩子们睡着了,之琴披着被,点着油灯一针针一线线地补着。

    第二天送孩子上学时,站在门口,她才发现,杨威的棉鞋踩坐跟了,脚后跟几乎全露在外面,怪不得直说脚痒痒。

    早饭后,杨策要去拉屎,之琴就等这一刻,在房后空旷的雪地上,杨策蹲下便拉出一滩,之琴一看几乎全是蛔虫,有的还在蠕动,看了使人恶心麻人,再挪个地方,杨策移动两步,又是一滩,连续拉了四滩屎,之琴干脆弄两根小棍查起数来,“1,2,3···283,284,拉了284条蛔虫。”

    杨松朋扶他回屋暖暖屁股,此时已快冻硬了,他说:“肚子空了没劲儿了,挺舒服。”几个人都上炕暖和暖和,之琴的手也快冻僵了,外面实在太冷了。两人轮流按摩杨策的肚子,“妈,这回肚子可舒服啦!不难受了。”

    “真没想到差点出危险,哪有生这么多虫子的,以后吃任何东西一定要先洗净再吃,饭前必须要洗手,以后每年要打两次虫子,全家都得吃药。”

    “你回来的真巧,叫我还不知道数一数查个数。”

    “缸里没水了吧,我去挑。”之琴说完,戴上帽子手套,挑上水桶,杨松朋拿起小斧头,两人向泉眼走去。冰层不厚,砸几下就泛出了水,舀出冰块,然后舀满两桶,之琴一弯腰双手扶扁担一挺,便慢慢迈上了小坡。杨松鹏跟在后面走,进屋后,他拎起一桶倒进了水缸里,之琴忙拎起第二桶倒进去。挑了两担就满了,最后一担水放在外屋先用。之琴继续洗衣物,褥单枕套通通洗一遍。

    北山墙又成冰瀑布了,冰柱子挂满了黄土墙。杨松朋和之琴去粮库把粮油面领回,到供销社看看被面。有一个红色的柞蚕丝被面很是漂亮,她当即就买下了,这种面料不用布票。

    杨威晚上放学回来了,进屋一跨门坎,之琴仔细一看,后脚跟冻得红红的露在了鞋跟外,袜子早就破了个洞,鞋后跟已坐跟,软软的都踩扁了,她走几步就要提一下鞋跟。孩子们的脚全都是冻疮,每到冬天时冷了就疼,热了就痒。晚上之琴照就弄点好吃的,苞米面和点白面做皮,萝卜馅里拌点葱和大酱,蒸了满满一大锅,全家算是改善一顿。

    晚饭后做些热水放些盐给孩子们泡脚泡手,杨策的手又黑又脏,裂纹很深,他从来不洗手,谁说也不听,总说怪冷的洗什么手,之琴拽着他黑如鹰爪的手指,不觉也笑了,“难怪你生虫子,这手也太黑太脏了,这得吃进多少细菌和虫卵呀!”大家都笑了,“他一个月能洗一回手,从来不洗脸。”姐妹俩向妈妈告状,之琴边笑边给他洗手脸。孩子们的脚都冻了,年年如此。泡完后既消肿又止痒,可舒服了。妈妈不在家,他们懒得泡,杨迈的脚冻得最厉害,脚面子都肿的鼓起来,上炕一暖和便奇痒无比,只好没完没了地挠哇挠......

    泡完了脚,小油灯点上,杨迈得写作业了,杨策杨威每人必须要画一张画,年末了,学校要举行一次美术展览,每人必画一张画,画什么都可以。几个孩子连写再画都在忙活,杨策画的是“秋天的山葡萄”一棵松树上缠绕着几根葡萄藤,在藤叶下是一串串葡萄,之琴趁亮给杨威补鞋跟,边补边夸画的好。再看杨威画的是“公鸡吃食”,“尾巴太小。”之琴说,杨迈一看,“这不成母鸡吃食了吗?”拿过笔画几道大大的尾巴,“咱家是芦花公鸡,得点上点才像。”杨威照做,最后写上自己名字。

    之琴把棉花纳在鞋跟上,然后全缝好,修完后,鞋跟变得又硬实又厚又高了。第二天早上杨威穿上后高兴地大叫起来“妈,可暖和了!可舒服了!”之琴也乐了。

    “明天是星期日,咱们吃点什么呢?孩子们都在家。”杨松朋说,“要不做点小豆腐吧,还有点干白菜。”之琴不知泡多少豆,她去问孙婶儿怎么做,孙婶儿说他们明天也做这个,并过来帮着泡豆。

    不远处的坡下有十多个人吵起来了,原来为了枯井里的泥鳅鱼都要据为己有。去年孙国才因此发了一笔小财,今年大伙都要整点,这不抬来五六个梯子,拿来不少筐,还有鱼网。

    孙国才眼看今年自己独吞是不行了,便发牢骚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吴大嘴放下梯子后,回头大骂孙国才“哪是你的,凭什么是你的,我说是大伙的,谁来就算谁的。”

    鲜队的李道善说:“这井本来是鲜族队的,应该归鲜族队捞。”大家越叫越欢。吴大嘴抬手打了孙国才两拳头,江有鱼一看事要闹大,干脆圆了一个场,说道:“我看这事别闹了,就这十来个人,说也好打也好,干脆快点捞吧,一会儿闹大了,人都来了,到时给谁给多少够分吗?那不鸡飞蛋打吗?都干活!”

    大家这才住了嘴。吴大嘴穿上借来的大马靴,下到井底,把鱼网撒里,一收绳,一网鱼拎出水面。上边的人递下绳子,拴好后,大家往上一拽足有四五十斤,然后倒在雪地上,连拉四网,第五网下去没有什么了,这才完事,然后用盆平分几份,大家都装进带来的袋子里背回家去。

    大伙都散场后,孙国才扛上家里的长梯子,拿一个筐拴上绳子让杨松朋帮他拎。他穿上大马靴,下到井底,用筐捞起来,筐在井底捞一大圈,拎上来时,稀泥里还有不少泥鳅,杨松朋一筐筐拎上带泥的泥鳅,一连捞了十来筐,最后两人把冻僵的泥鳅从稀泥中捡出,足足有三大洗脸盆。杨松朋高兴地端了一盆回来,之琴立刻把鱼收拾好,并用盐腌上,两家人晚上都吃上了锅㸆泥鳅,大家咬着又嫩又艮的咸鱼,香的不用吐刺,就着玉米碴粥,美死了。

    第二天,两家人忙乎着做小豆腐,孩子们都上阵,轮番磨豆子,然后又把泡洗好的干白菜剁碎,最后才共同倒进锅里炖起来,杨家第一次做这种菜很是期待,平时总是孙家做好给他们端来点,孩子们总是吃的甜嘴巴舌,之琴也是第一次做,孙婶儿和孙奶奶总是过来帮忙弄。晚饭时,每人都盛了一碗,就着稀粥,嚼着拌上辣酱的小豆腐,孩子们都敞开肚子吃,第一次可劲吃个够,一双双小手,把筷子撮进碗里带出一大坨,再送进口中。只要妈妈在家,他们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之琴回到了达山,第二天晚上把新买的红色被面给韩大嫂送去,她惊喜不已,非常高兴。

    早上开早会,之琴提出在达山本地得培养一个接生员,因此地人口最多,人口较密,需要这样的人。刘培新说:“以前问过,没人想干,就撂下了,这回我再去队长家问问,得物色个人才行。”

    这天中午,之琴去了路老师家,在学校对过的胡同里有个黑瓦的灰砖房,这是镇上少有的几座砖瓦房,看起来有些破旧古老,但院子里整洁干净,她确信没有狗就竟直走了进去。

    一叩门,屋里出来的正是路老师,“我来看看你路老师。”

    “哎呀,真没想到你能亲自来看我,先谢谢啦周大夫!”她笑着把之琴迎进了屋里,两人落座便唠起了她的病。

    原来她妹妹就在市里,照顾她很方便。市医院确诊,也是同样的病,当即就入院了。术后大夫告诉她瘤子是良性的,重550克。已出院快一个月了,基本上全好了,她让之琴看了一下刀口,长得挺好,现在没有不适。“你是个文化人,从外表谈吐就看得出来,我担心你没去做,有的瘤子长得很快,越大越不好,尽快切掉,预后也好,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不算太大还是良性的,这就放心没大事啦!”

    两人又谈起了孩子,路老师说:“我生了四个孩子,老二是个女孩挺可心,但没留住,七天抽风就死了,剩下三个男孩。老大在县委上班,老二是老师,在市里中学教书,老三在哈工大念大学,他们都不怎么回来,家里就是我们老两口。”

    “你这房子挺好的,古香古色的。”

    “我老公公就是老师,是过去的私塾先生,这房子有一百来年了,以前是个私塾学校。”

    “你们家是书香门第呀!真好。”

    路老师把火盆的炭火用小铁铲拨了拨说:“烤烤手周大夫,这屋不大暖和。”之琴站起来,在火盆上烤了烤说:“我还有别的事,以后再来看你。”两人这才分手。

    之琴出了路老师家,顺着小道往回走,路过小学门口时,正巧秦队长走了过来,他戴个狗皮帽子,双手操在袖口里,不紧不慢地溜达着。之琴先打招呼:“忙什么呢?秦队长。”

    “啊,没忙什么,瞎溜达周大夫。”

    “现在没什么农活了吧?”

    “没活了,就是割点柴禾是个大活。”

    “我还得请教队长,你得帮我物色个人,学学接生。达山本地生产队多,人口也多,必须得培养一个新式接生员,头一阵子问了一下,没有想学的,没有合适的。我觉得应该有能行的,只是没发现,最好是生过孩子的,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都行。敢干,胆子大能吃苦,有点文化不怕熬夜的。”

    “我得想想。”秦队长转了转眼珠,“眼前想还真想不起来谁,要不这样吧,让我二女儿秦春去试试?”

    “她多大?”

    “也三十多了,有三个小孩。”

    “那太好了,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就让她去医院找我,那咱们就说好了。”

    “行,我一会儿就去她家看看。”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之琴睡得正香,梦中觉得有人来敲门,她猛然惊醒,确实是敲门声,她立即点上油灯,穿好忙去开门,冷风扑面,随之进来两个年轻人,“大夫,他老婆要生了有动静了,队长说让俺们来找你。”

    “他怎么不说话呢?”

    “俄是闪东地(山东),怕妮停不冻(听不懂),五拉死(误啦事)。”

    “能听懂说吧。”之琴一连问了不少问题,产妇年龄第几胎胖瘦高矮有何病父母健康状况孕期状况,一一回答后,她心里有了底,一边装药箱,一边整理产包,最后写好条子放在桌上:刘大夫,我去边家堡接产,早4点。

    之琴戴上棉帽子,随两人往西走去。深冬的早晨,干冷干冷的,北风劲吹,眼皮如刀割般刺痛。天上的星星晶莹闪亮,下弦月挂在西天空,天地万物似在朦胧中,道路清晰可见,远远的就能听见几个人走路说话的回音,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得好远好远......

    三里多地的边家堡到了,可还得往山里走一段路。他们穿过街里往一条小山道上拐去,在一个半山坡上,有灯光闪出,到近前一看,只有两户人家,这个又矮又小的房子里有说话声,进屋一看,一年老妇人坐在炕边,产妇站在地上挺着肚子。

    “奶,大夫来了咱回家吧。”小伙子进屋搀着奶奶一步步出了屋。“劳啼啼(老太太)看不减(不见),他家就亮(两)口印(人),这个是她损子(孙子)。”山东小伙说道。

    “怀孕几个月了,我检查检查。”

    “我挤得(记得)是气(七)个月了,不字(知)道煞(啥)时候绳(生)。”都查完后告诉她:“你这是足月胎儿,满九个月了,胎心还好,一般正常,宫口已开一指,疼得还好。”

    又嘱咐她丈夫要把炕烧的暖些,让孕妇多吃饭,还要多活动。之琴忙了一阵,这才坐在炕边歇一会儿。天渐亮,小伙子忙里忙外,又烧炕又做饭,腰间系个麻绳,可能觉得暖和,岁数不大,但长得膀大腰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早饭总算弄好了。

    他从墙边拎起一个桌子放在炕上,这实质是一块宽木板,两头钉个木墩,他让之琴上炕,“我不习惯,在边上吃就行。”然后端来一盆苞米碴粥,又拿来一碗切好的咸白菜和一碗炒咸盐豆,孕妇跪在炕里吃,“大夫,赞家穷,瞅合着吃点吧。”小伙子歉意地说着。

    “没关系,吃什么都行,现在是饥荒年呀,大家都这样。”

    饭后,之琴还是让孕妇多运动,下地走走。她去了邻居家,和老太太闲谈中得知,这小两口是从山东闯关东来东北投奔亲戚的,没有房住才住到了她家的哈司中。她的两眼以前是好眼睛,渐渐地就看不见了成了瞎子,但是家务活她还能干,能推磨,能纳鞋底,还能做棉衣裤。之琴直夸她是个要强能干的人。

    老太太坐在炕边和这个看不见的大夫唠了很多话,“我住在这孤家子很少有人来,今天有个大夫来,我可高兴了。我有个毛病总也不好,想问问大夫?”

    “什么毛病,你就说吧。”

    “我就是下身老刺挠,没法和儿子说,好几年了也不好,有时都挠破了发疼。”

    “那我知道了,是老年性阴道炎,用点药会好的。”

    “是呀,那太好了,我去哪整药?”

    “让你儿子去达山医院开点,回来洗就行。”

    中午已过,产妇阵痛频了,之琴边检查边安慰,使她减轻精神压力,恐惧生产,还不到二十岁的产妇,完全是个孩子,又没亲人在旁,家徒四壁,真是可怜。

    随着时间阵痛越频了,产妇忍耐不住不停地哼叫,胎膜破后,时间不长,宫口已开全,之琴让其夫上炕双手拽她,她好用力,最后顺顺当当地生了出来,这个小爸爸拿出一件秋衣来裹孩子,“没有小被子呀?”

    “妹又(没有),不知道呀,也妹(没)做。”

    “这真是一对糊涂人,不能没有裹的呀!”

    “不冻(懂)呀!也没想呀,不知煞时绳(生)。”

    听着两个年轻人的无知回答,再看看炕上的两床被,之琴明白,他们是外来的,非常困难。两小时后,产妇都正常,嘱咐一番后,一看表已晚4点多了,外面已快黑了,之琴收拾完赶紧往回走。

    出了边家堡子,天就黑了,咯吱咯吱一路急走,她真希望碰见个人,给自己壮壮胆儿,这毕竟是黑夜茫茫......

    第二天中午下班后,她直接去了供销社,买了五尺花布,一斤棉花,二尺红布,两条大毛巾。回到屋后,立刻絮起了棉花。

    晚上下班后吃了点饭,连夜把小被子做上,把二尺红布做几个尿布,把毛巾对折从中间剪开,大针小线做两个婴儿服,又把自己的一个线衣剪开做几个尿布,然后把这些都包好。

    第二天上班后,她去随访产妇和婴儿,顺便把东西捎上,小孟同去。两人到达产妇家时,产妇正在哭,小男婴放在了大人被窝里一丝不挂,啊啊的小奶声有气无力地叫着,一看大夫来了,她哭得更厉害了,她说不会弄这个孩子,不知怎么好,也不会抱,就光瞅着,从生下来孩子一口奶也没吃。

    之琴挤了挤她的胸部,有点黄水出来,“这就好啦,奶快来了,得让孩子吮吮。”她用温水擦洗干净,然后打开包拿出小衣服,给婴儿穿上,边穿边告诉她,婴儿得怎么抱,一手托头,一手托后背,防止颈部折断,轻轻放下,衣服不要太紧,然后用小布单裹上,千万不要绑腿,那样孩子会很难受的。

    最后,再把他放在小褥子上轻轻裹上,不要垫厚枕头,头部稍稍高些就可以。“太谢谢逆(你)了大夫,我一点不冻(懂)。”

    “你太小了,确实弄不好,所以我很着急,今天必须来看看你。”正说着,小伙子进屋了,见到眼前的一切,他很惊讶,没想到这个大夫不仅来看望,还给做的小被子小衣服,他一下子抱起了孩子,失声痛哭起来,说道:“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应该的,生活慢慢会好起来的,有困难大家帮一帮。你要给你媳妇弄点好吃的,让她的奶多起来,孩子才饿不着,多吃点豆子,油啊,弄点肉汤啊,这样奶水才会多,孩子的尿布要清洗勤换。”

    忙了一阵,说了一大堆,又嘱咐产妇月子里的注意事项。顺便又去邻居家,把带去的药告诉老太太用法,这才和小孟两人往回走。

    晚上快下班时,又有产妇要生,之琴一看表格记录,确实是二台子的彭晓敏要生了,便随家属一块走去,第二天中午时才回达山,整整忙了一夜。

    午后小憩一会儿。临下班时,刘培新拎了两桶水,把之琴的小水缸装满,又把门诊室的水缸也添满了。

    又是一天了,之琴早早去了小尖子,正是数九天,冷得很。走了没几里,两眼成了两朵霜花,眼毛上的霜厚厚的,时不时得用手抹一抹。路上特别滑,每一步都要小心。

    这几天,她心里特别惦念蒋丽琴,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她,明天必须去县住院。到了她家,全家人看到周大夫已成了霜人,帽沿上,领口上都是白霜,十里地亲自走来,大家真是感动,婆婆忙把火盆拨旺,让她烤烤手,问她吃没吃饭,并把自家的腌梨端上来,让她尝尝。

    待之琴缓过来后,给蒋丽琴重新查一遍,然后交代婆婆和其夫:“明天必须送县住院,她肯定是前置胎盘,路上一定要万分小心,车要慢走,多去两个人,钱要带足。”然后,让婆婆找些宽布带,亲自把蒋丽琴的腹部缠好,免得路上颠簸出意外,都交代完之后,这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一位患者走了进来,大家都认识他,“你不是小董吗?怎么脸色不好呢?”之琴看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