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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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呼唤 第九章 卷一

    琴崽儿正和奶奶在屋里翻阅《绣花样本图册》呢,她闲来无事,想绣几个手绢送给钟麟。一听喊声,她立刻放下本子,转身走出去,打开门一眼望见钟麟,“回来了。”

    钟麟笑着问她“病好了?奶奶好!”

    不知为何,之琴竟抽泣起来哭了,奶奶说:“这半年不见了,真想你,你们唠吧!小孩子们都出去。”

    “你瘦多了。”

    “我差点看不着你了。”

    “这不又看着了。”

    之琴冲他笑了,钟麟的双眼细看之琴那消瘦苍白的脸颊,心疼地端详着她,他走过去把她拥入怀里,俩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怎没看见爷爷和老师呢?”

    “二奶奶的父亲去世了,爷爷和她昨晚就走了。我爸天天在学校忙,晚上能回来。”

    “你现在还忙什么?”

    “我想绣个手绢送给你。”

    “别累着了,病刚好你要多休息。”

    “没事,现在我可能吃饭了,吃什么都香。”

    “她就爱吃大酱!”大妹从窗外伸脖喊了一句。

    “你喜欢什么花,我就绣什么花。”

    “其实什么花都好看,你就是一朵花,有你这一朵就足够了。”

    “不行,你总得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吧?那咱出去看看,你最喜欢哪一种?”

    两人出去了,在屋前的花园里,哪个花都好看,那一大丛的地瓜花开得正艳,粉红深红紫红一个挤一个争先恐后,像几十个娃娃脸挤在一起笑。

    两人站在花栏前指指点点,钟麟说:“我看还是月季花好,不大不小,颜色各异,总也开不败,还有淡淡的花香。”

    之琴看着这独自一栏的月季花,表示赞同。这是家中栽种多年的一种花,也是奶奶最喜欢的。

    两人并肩从前院往后院走去,踱步到柏树前站住了,“累了就歇会。”钟麟说。

    “我不累,这次我病的真不轻,有几天就是高烧不退,全家人都着急了。我一口饭也不想吃,我自己觉得快死了,要看不到你了,奶奶喂我饭吃,一点点才缓过来,你看我头发都掉了不少,我真是捡一条命。”

    “我接到信后也很着急,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来,我就盼放假早点回来看你。”

    “我这一耽误也没考大学,真是挺遗憾。正巧专科学校招生,我勉强去考了,楼都上不去。”

    “念不念书没关系,将来我养活你。”

    “不行,爸爸总说人必须要自立才行。”

    “你考的怎样?”

    “我觉得题并不难,答的还可以。如果你在这,我就听你的,报啥我就念啥。可那个报考,只限三天,来不及了,家里人合计还是报医科,所以就报了这科。”

    “报的对,我也同意报这科,当个医生还是不错的。”

    “真的!”她望着钟麟,笑了,钟麟也笑了。两人把手悄悄握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对着满院的花草,两人似看非看地停停站站。

    弟妹们全在后院的雪松树下玩秋千,爷爷每年夏天都拴上两个粗绳,安上板作为秋千。

    “你哥的腿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我哥明天能回来,腿已好了。你不累吗?要不我们回屋去,你病刚好。”

    “没事,我就算全好了,浑身有劲了,要不咱俩坐一会儿。”说着俩人来到四凳石桌前坐下。

    “这是我爷夏天打麻将的地方,这棵梧桐树是特意栽的,为了遮荫,是娶我二奶奶那年栽的,北平有梧桐树吗?”

    “有,有很多,还有一种梧桐树,是花树皮,长得枝桠曲折很遮荫,叫法国梧桐,这边很少有。”

    “你有什么故事给我讲讲。”

    “咱学校有个数学老师是南京人,给我们上课时,讲他家里发生的事,日本人那年把南京人几乎都杀光了,有的被活埋,有的被油浇上烧死,有的被当作靶子射死的,还有你一刀我一刀被捅死的,南京城内尸横遍地,几十万人惨遭杀害,一半的房子被烧掉。

    血水成河,惨不忍睹。他的爷爷奶奶也被砍死在屋内,万幸的是,他父母外出探亲逃过一劫,这个老师每年都向新生讲述这一史实。”

    “日本人真是太残忍了,太坏了。”

    “前几天申报报的,德国六月二十二日对苏宣战,苏联卫国战争爆发,现在世界都在战争,东方是日本,西方是德国,天下简直都是战火了。”

    “那也太可怕了,这社会能老这样吗?”

    “不会的,早晚得把他们打出去!”

    这时奶奶来了,“钟麟琴崽儿,吃饭了。”

    “哎,知道了。”奶奶又向后院喊道:“文文吃饭啦,孩子们!”

    一会儿功夫,餐厅里热闹起来了。孩子们全都坐在长桌前,琴崽儿和钟麟对面坐着,孙妈端一大盆荞麦面条放在桌上,贵爷炸的鸡蛋辣椒酱,整整一盆端过来,亲自放桌上,看着钟麟说:“孙姑爷来了,放假了,多吃点儿。”

    “谢谢贵爷,受累了。”

    这时奶奶又端来一大盘炸面鱼儿,“尝尝贵爷的手艺,特别香啊。”之琴给钟麟先挑了一大碗面条,然后又挨个给弟妹们挑,最后自己挑了一碗,拌上辣酱,吃起来真是太香了。

    琴崽儿说:“贵爷,你炸的酱太香了。”

    “你是有病病的,嘴没味儿,这下好了,吃什么都香,这病就去了。”只听餐厅里,滋溜滋溜抽面条的声音……

    饭后,大家出了餐厅。大弟之文走到前边,他回头对钟麟说:“大哥,我有一道难题,昨天在一本课外读物上看到的,是一道动脑筋的题,我给你拿去。”说着就拐过了墙头。

    不一会仨人便坐在了石桌前,翻到了这道题,钟麟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哥三个分家,家里总共有17只羊,老大分总羊数的1/2,老二分总羊数的1/3,老三分总羊数的1/9,请问这将怎样来分?

    钟麟读完后,之文看着他说:“没法分,全除不开,我实在不会。”

    钟麟笑了:“小弟,此题看着难,实则很简单,借一只羊来分,问题全解决。你想17+1变18,18可完全被2,3,9整除。结果老大得九只,老二得六只,老三得两只。总共是17只,借来的一只,参与了分配运算,却没影响数值的变化,这是数学里的雪克马问题。

    相传阿拉伯有个富商,临死前留下遗嘱,要把他的17匹马分给三个儿子,老大分马的总数的1/2,老二分马总数的1/3,老三分马总数的1/9,三个儿子都感到无法执行这个遗嘱。数学家雪克知道了这件事后,主动送来一匹马,加入分配。结果17匹马加一匹为18匹,最后,老大得九匹,老二得六匹,老三得两匹。剩下那一匹,物归原主。这匹马只参与了分配运算,却不影响数值的变化。它是数学运算中的一种方式,数学有它的逻辑性,严谨性和科学性。”

    “姐夫,你太厉害了。”

    “这太简单了,小儿科数学,类似这样的问题可用此方法计算。”

    之琴坐一边,看到钟麟的讲解,心里真自豪:他真行!什么也难不倒他,怪不得爸爸那么喜欢他。之文一溜烟跑了。

    俩人来到雪松树下,两个秋千垂在那,“咱俩打一会儿。”“我太沉不行吧。”“没事,两人坐一个都行,我爷弄得可结实了。”说着,两人各自悠了起来。

    钟麟说:“这棵雪松多好,我真喜欢,你绣手绢,把这棵树也绣上多好。”

    “那行啊,但得画个样,你画,我去拿笔。”

    很快,纸笔拿来了。

    “咱俩都画。”

    俩人站在甬路上,完全是写生的样子,先大致画几笔树的外形,然后几经修改,俩人一对照,钟麟说:“你画的好,很像,你有美术天才,有艺术视觉,我这图差些。”

    “我看你画的好,之文过来,看谁画的好,你来评评。”

    之文正在扑蜻蜓,一听姐姐喊,几步跑过来,一看纸上的图,又看看树,“这幅好点。”钟麟拍了一下他的小手,“说实话。”

    “哈哈,都差不多。”然后跑掉了。

    俩人对视着都笑了,然后拿着这个画样,来到石桌边,之琴说“得定个样,最大不能超过三寸,你画轮阔,我画细节。”

    钟麟用斜线几笔就画出了树的外形,然后,之琴用小点来表示树叶,画得很细,钟麟拿过来看了看,“其实你真有美术天才,画的就是像!”

    俩人回到客厅,之琴说:“我去拿那本绣花书。”

    钟麟打开钢琴,坐下来胡乱地弹着,之琴进屋把书轻轻放下,然后轻轻地走到钟麟后边,用双手捂住他的双眼,钟麟双手后抱,俩人都笑了,松开了双手,之琴把月季花那页翻到后让他看,钟麟说:“行,就绣这个吧。”

    这时二弟二妹跑进来大喊:“大哥,发现一个燕窝快来看。”说着跑了。之琴和钟麟也跟着出去,在东墙边的房檐下,真有一燕窝,看人来了,两只燕子飞走一只,只有一只在里边,一动不动。

    钟麟说:“肯定孵小燕呢,过几天就能出好几只。”

    “那要是没孵小燕呢?”

    “那就是下蛋呢。”

    “我要上去看看,有蛋没有。”二弟说完急得没办法,直跺脚。钟麟说:“我弯腰,你骑我脖子上能差不多。”

    说着弯下身,二弟跨上脖子,钟麟一挺身站起来了,二弟的手已伸进窝里,随手掏出一只蛋,“里边还有呢。”

    “你把蛋放回去,让它孵小燕吧。”

    “我要留着玩。”说着,二弟从钟麟脖子上滑下来,张开手,一只小花蛋出现在手心里,然后几个人便跑到厨房给大家看,奶奶说:“赶紧送回去,那是一条命,凉了就死了,孵不出来了,它妈妈会伤心的。”

    几个弟妹轮番拿起这个小蛋,左看右看,三弟从左手翻到右手,又从右手翻向左手,结果小蛋掉地上摔碎了,大家全傻了眼,这时二弟大哭起来,“你赔我小蛋,你赔我。”

    两个弟弟打了起来,奶奶说:“别打了,别嚎了,你爷回来揍你们一顿,就全老实了。”

    钟麟说:“我要不托他,也许就没这事了。”

    “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之琴说。

    这时大门响了,周允回来了。钟麟一看,立刻上前给老师鞠躬“老师好!回来了。”

    “钟麟回来啦,挺好呗!”

    “挺好,我来一天了。”

    “学校伙食好不好?”

    “还行。”

    “啊。”说着走进客厅摘下凉帽,然后来到院中和钟麟唠起嗑来。

    不一会儿,之琴从厨房出来:“爸,钟麟吃饭了!”

    一会儿工夫,餐厅里又热闹起来,一盘盘韭菜馅儿馅饼,热滋滋地端上来,大家喝着小米粥,吃着馅饼,还有黄瓜拌菜。周允不断地给钟麟夹饼,怕他客气,“我吃,不客气。”

    晚饭过后,天逐渐黑了,钟麟要回家了,周允说:“必须让长波送你。”

    之琴问:“明天来不?”

    “明天我哥回来,我不来了。”

    “那后天呢?”

    “不一定。”

    长波来了,“走吧,我送你。”两人离开了大门,之琴一直望着,钟麟回头向她挥手。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又是个大热天。上午不到十点,哥哥走出了站台,钟麟叫了一辆三轮车,时间不长便到了家。

    妈妈甚是高兴,盼儿心切呀,儿子的车还没影儿,便在门口张望,等车停下来,她急忙上前扶住钟麒,“慢点下,慢点。”看着儿子走路还行,多少有些踮脚,便心疼地问:“现在还疼吗?”“妈,一点不疼,慢慢就好了。”钟麟提兜走在后面。

    进了屋,妈妈先倒好凉白开水,然后就打水,让两个儿子洗脸。钟麒喝着酸甜适中的凉白开,心里特高兴,一年了,终于到家了,又喝上了妈妈的酸甜水。哥俩又相聚在从小长大的西屋中,俩人侃侃而谈,从学校的学习吃住,谈到了将来。他俩闻到了妈妈午饭的香味,妈妈做的水捞饭,咸盐豆,蛋炒辣椒,小葱黄瓜蘸酱,娘三个落座吃饭。

    午后哥哥得睡一会儿,钟麟帮妈妈准备晚饭,娘俩去肉店买点咸肉和一只烧鸡,顺便买些青菜,回来后钟麟帮妈妈择菜,又抹搽箱柜及门窗玻璃,院里院外打扫一遍。妈妈已和好了荞麦面团,就等爸爸回来。五点刚过,贾童驹准时到家。

    “我哥回来了,爸。”

    “嗯。”爸爸笑着走进西屋,钟麒刚醒,朦胧中门开了,连忙起来,

    “钟麒醒了。”

    “爸,你回来了,我才醒,睡了一下午。”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爸爸坐在椅子上问他的脚伤如何,钟麒摸着自己的左脚踝,告诉爸爸伤在何处,现在已全好了,稍有些跛。

    时间不长,妈妈的面条煮好了,全家四口围坐桌前,真是高兴,贾童驹说:“俩孩子都不胖,在外吃不着什么,学业又累,回来多吃点,难得回来一趟。”说完,把四个小酒盅都斟上酒。

    钟麟说:“我从来不喝酒,今天喝一口吧,庆祝全家团圆。”

    钟麒说:“我也是不喝酒的,脚伤就更不能喝了,也只喝一口吧,庆祝庆祝。”

    老两口不停地给两个儿子夹菜,生怕少吃一口。

    妈妈说:“过几天让之琴来一趟,咱们全家高兴高兴。”

    “我再去时告诉她。”钟麟说。

    贾母说:“我没事时就绣点枕套花边,将来你俩都得结婚,妈妈早早把这些准备出来,到时候好用。”

    “钟麒,你眼看就要毕业了,也应该定得婚了。”

    说到这,贾童驹呷了一口酒,“你看钟麟都订婚了,就剩你了,你学校里周围有没有对心的女孩。”

    这时钟麟看了一眼哥哥,不知是天热还是难为情,他的脸有些红,钟麟看了爸妈一眼,笑着说道:“我哥有相好的,是一个学校的。”

    “啊?真的!”妈妈大声问道。

    钟麒点了一下头,“是一个学校的,历史系的,和我同岁。”

    “这是好事儿啊,怎么不早说?好几份都等着提亲呢。”

    贾童驹高兴地夹了一口菜,送到口中,又道:“我俩儿子都是一表人才,品学兼优,又都念大学,谁都相中了,提亲的都串成串儿了。”晚饭过后,天也渐渐黑了。

    第二天,哥俩帮妈妈拆洗棉衣裤。每年暑假,俩人都帮妈妈拆洗,然后妈妈要一针一线做好,等开学后拿走,天一冷就可穿上了。哥俩很熟练,从小就帮妈妈干这个活。七月中旬,已经入伏了,哥俩干得汗流浃背,完全沉浸在快乐中。

    几天后,天又阴了,钟麟去了周家。之琴说:“我要去街里,你陪我去吧,但得拿把伞,万一下雨呢。”说着俩人出了大门,慢慢地走着。

    老天爷真好,赏了一个阴天,这是伏天中最美的时候,之琴穿着鸭蛋青色的八分裤,上着喇叭袖,无领圆口细布粉格上衣,显得清纯利落,脖颈高高。每次换衣服,钟麟都爱偷偷地细看她几眼,心里美滋滋的。没走多远,他就把她手里的伞夺过来,拿在自己手中,生怕累坏了未来的妻子。之琴笑道:“弄丢了,罚跪。”

    “你打我都行,我想让你现在就打我。”

    俩人都笑了。之琴又说:“我爷爷可厉害了,那年我妈怀我大弟之文,都七八个月大肚子,她去我姥家,回来时下雨了,半路去厕所,把伞丢那了。回到家后,我爷一听就大骂一通,非叫我妈下跪不可,我妈只好跪下。后来我奶奶给拽起来了,我爷还是不依不饶,最后说:‘两年不能给你买袜子穿。’我爷说一不二,真是两年没给我妈买新袜子。

    有时我都恨我爷爷,他还打我奶奶呢,我奶奶心眼儿可好了,谁有难她都帮,只要是要饭逃难的,到了咱家门口肯定给拿吃的,给件衣服什么的,有时候还给舀米呢。”

    说说已到了四道街了。这时掉几个雨点,看样子没什么大雨,但淅淅沥沥的小雨却不停了。俩人仍是踱着方步,一点不想快走,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越下雨走得越慢,钟麟把伞撑开,行人少多了,俩人靠的近了些。过了四道街就来到五道街,前面的白塔已不远了。

    正在这时,对面的街上走过来一队日本兵,个个扛着一把刺刀,钟麟一看不好,赶紧拉着之琴,拐到一个小胡同里,然后从那里再拐进另一个胡同走出来,此时的日本兵已走远了,俩人这时也到了白塔边,他们知道,在莫亚火车站,驻有日本关东军,他们时常就骚扰中国老百姓。

    钟麟时常告诫之琴,一定要躲日本人,他们的残忍你想象不到,在信件中绝不可提只字,只有见面时说。

    “这地方你忘没?”钟麟看了一眼之琴,“这不就是百货店吗?边上是成衣铺啊。”她看了一眼钟麟,钟麟两眸直视她,透出那种男人的魅力,只有情人才能感受体会得到,她恍然大悟,“没忘,是这,第二次看到你。”俩人都抿嘴笑了。

    前面就是福来绸布坊了。到了门口,钟麟把伞收好,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伙计刚想说欢迎......细一看,连忙改口道:“大小姐来了,买布啊?”

    “啊,都忙呢,买点布。”

    说着,从柜台的右侧,一直看到左侧,又从左走到右。把手放在一款纯白色的绸子上摸了一下,钟麟过来看了一眼,“太白了,爱脏。”

    左右斟酌一下后,之琴手指另一款银灰色的,散发着柔和的闪光,钟麟说:“我觉得这个挺好。”

    之琴说:“那就这款了,来一尺二寸吧。”随着话落,伙计那熟练的动作,只听“嗤”得一声扯完了,并整齐地叠好,用草纸包好,递给之琴,然后问是现金还是记帐,“用现金,爷爷不让记账。”说着把钱递了过去。

    俩人拿起布去了后屋。齐管家正和一老者在下象棋,“齐爷爷好!”

    老齐抬头一看,惊叫道:“大小姐来了,今天怎么有工夫啦?”

    “我来买点布。”

    “啊,孙姑爷也来了。”

    “啊,齐爷爷好!”

    “我见过你,订婚那天我也去了,现在放假了吧。”

    “对,放暑假了。”

    “你爷回来没?”

    “没回来,去好几天了。”

    “坐一会儿,喝点水吧,天挺热的。”

    “不喝不喝,这就回去了。”俩人说说就要出屋,

    对面老者问:“这小伙是谁?”

    齐管家说:“这是邮电局长的二公子,是周小姐的未婚夫。”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难得难得,幸会幸会。”说着,几个人出了后屋。齐管家出来相送,目送俩人远去。

    小雨也快停了,用不着打伞。但钟麟还是把伞撑起来,慢慢按原路返回。之琴讲到了齐管家,她是奶奶的表弟,一直给爷爷管账,周家所有的买卖和田产,均由他管理账目。他儿子是警察局长,很有势力。俩人说说走走,便到了百货商店门口,之琴说:“我还要买东西。”说着便进了大门,当即买了两块檀香皂就出来了。

    天虽然闷热,但小雨又淅淅沥沥起来,觉得很爽,俩人继续往回走。之琴说:“咱家只有我爷用檀香皂,再就是我和大妹俩用,别人都用肥皂。我爷管咱们可严了,到点儿就得回家,来客人一律回避,如果是女的遇见男客人一定不能笑,必须装出生气的样子,要低垂眼皮,嘴噘高高,表示生气的样子,要不这样,那就不是正经人,要遭他恶骂的。”

    “哈哈!哈哈!”钟麟听后乐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雨伞都掉到了地上,任凭小雨淋湿,俩人仍是迈着小步,慢得不能再慢了往家走去。

    “你累不?今天走挺远的路,能行吗?”

    “没事,我身体一直很好,这个病,把我折磨几天,现在能吃饭了,就完好如初了,觉得有劲有力量了。”

    “你要是走不动就歇一会儿。”

    “怎么歇,这大马路也没凳坐。”

    “好办,我背你。”

    之琴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晚饭在咱家吃吧。”

    钟麟说:“不行,妈妈告诉我晚上一定回去吃,今天包饺子让我玩一会儿就回去。”

    离家很近了,俩人站在那说话,之琴夺过伞:“我打一会儿,你一定累了,一直就是你撑着。”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去你家,走在这条道上,心情可激动了,老师让我来取毛衣,我是一心一意来拿衣服。在你家客厅里,我还看见了你的大照片,自从和宋老师遇见你以后,我心里就有了你,怎么也忘不掉,挥之不去。”

    之琴撑着伞望着他的脸,俩人会心地笑了。之琴把檀香皂拿出一块塞在他手里,“回校时带走,别舍不得用。”

    钟麟托起香皂闻了闻“太香了!”

    快到大门口了,钟麟说:“我不送了。”

    “你把伞带上,万一下大了呢。”

    “行。”

    看着之琴走进了大门,他返身往家走去,索性不打伞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之琴又出大门了,在看着他,他挥手让她回去,俩人这才分手。

    钟麟回到家,妈妈和哥哥已开始包饺子,他洗手也加入进去,三人有说有笑。

    “春节你俩没回来,我和你爸过的可没意思了,冷冷清清,这回好了补上了。”妈妈边擀皮边说。“哥你包的饺子是细长的,我包的是立体的,让妈说咱俩谁包的好。”

    “让我说都好,你哥的饺子蒸时占地方,但吃时好夹,你包的不占地方,能多蒸几个,但不好夹,哥俩都笑了。

    今晚贾童驹回来得晚些,有些沉默不语,边吃饺子边喝点酒。娘三个高高兴兴在吃。贾童驹闷闷不乐地喝着,快要吃完时说:“今天吃饺子,本应该高兴,俩孩子也在,乐和乐和,可我高兴不起来,这狗日的今天给我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