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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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木剑

    那面龙旗消失在青木县城门口之后,青木县令孙前才急匆匆赶来,他望着马队行过残留的尘土叹道:“这到底是哪里的大人物哦,真是来去匆匆。”

    他身后的一名守卫抱拳答道:“大人,那名将军身上的杀伐气息很重,应该是边军吧。”

    孙前瞪了他一眼道:“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寻常边军能用黑底龙旗吗?上面到底绣了几条龙,你记不记得?”

    守卫眼神闪躲道:“没……没看清,兄弟们只知道那旗上写着金色的‘赵’字,绣了龙,但没敢去数。”

    孙前抬手要打,但手在半空悬停了许久也没能落下,最终只是甩了甩衣袖走了,坐着轿子回头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嘀咕:是我哪里没做好吗?连给我设宴招待的机会都不肯给?

    药铺里,张景山叫住了刚要上山采药的张高阳:“高阳,爹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要不要?”

    “什么礼物?”张高阳把柴刀扔进背篓里,狐疑的问道。

    张景山看了一眼吴悠,没好气道:“拿出来呀。”

    吴悠只好无奈的将两人连夜做好的木剑从后院取来,扔给了张高阳。

    接到木剑的张高阳不解的看着父亲道:“这?木剑?”

    张景山笑道:“这可是出自剑圣吴悠之手,平常人想要都没那个福分呢。”

    张高阳满脸欣喜的对着吴悠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还没等他拔出那把木剑。张景山就出声道:“阳儿,你可想好了?拔出这把木剑,也就意味着真正踏入江湖了。”

    张高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父亲。此时父亲的眼睛里,有担忧,有欣喜,更有一种,他现在都读不懂的情绪。既然父亲跟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剑圣吴悠认识,那也就意味着,父亲也曾是江湖中人,而那个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也必然跟江湖有关。或许,江湖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精彩。这江湖不入,自己也能安安分分过完一生,但入了,自己就能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消息。

    张景山和吴悠同时看着发呆的张高阳,此时两人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张景山怕这个跟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儿子怕了江湖,而吴悠则是替自己的师姐担心。

    良久,张高阳还是拔出了那把木剑,张景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凝重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爹,我知道您以前不让我学剑是为了我能够安分守己的过一生。”张高阳紧紧握着剑柄道,“但您也没有办法护我一世周全,我的路,还是要我自己走。”

    张景山点点头,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转身进屋。吴悠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世间万法相通,你可以试着用你父亲教你的拳法,去练剑。”

    吴菀高兴的看着张高阳,她的高阳哥哥,总算有了自己的第一把剑,虽然是木剑,但对于张高阳来说,已经是梦想达成的第一步,就是不知道以后会经历些什么,就像自己的亲哥哥吴朔去参军一样,每天都要在生死边缘徘徊。想到这里吴菀不禁有些伤感。

    张高阳若有所思,用太极拳式挥动木剑,由于是第一次握剑,很多动作略显生涩,一套拳式为基础的剑法练完,练得自己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即羞赧的看向吴悠,吴悠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面无表情的转身进屋。

    张高阳心想,自己的这两下子,在剑圣吴悠的眼睛里,自然是看不过眼的,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崭新的木剑,再一次挥动起来。

    吴悠坐下来,叹息道:“好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不得不说,你在教儿子这一方面,还是比青萍师姐要靠谱一些。”

    张景山没好气的说道:“你也能算是高阳的舅舅,就不能给点好脸色?”

    “我……”吴悠看了一眼还在练那蹩脚剑法的张高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那么一说,可能对于他来说,这个起点太高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拳法的基础上创造出剑法的,再说了,我也没当过长辈,也没有经验不是。”

    张景山笑了笑,看向吴悠道:“你是不是也该走了?”

    吴悠点点头道:“是该走了,要不是跟梁王赵牧遥有些交情,可能永远都见不到青萍师姐的孩子,看来一切都是注定啊!”

    “还是少跟朝廷打交道吧。”张景山停下手里的活计,正色道,“别忘了,你青萍师姐当年就是介入淳阳和东岛两国的战事太多。”

    吴悠拿起桌上的青霜剑,沉声道:“师姐将门之后,也是没办法的事,回宗门之后,我便动身去趟东岛境内。”

    “你觉得你青萍师姐的无故失踪,跟东岛有关?”

    “总要试一试。”吴悠透过大门看向天空,喃喃道,“她应该想她的孩子了。”

    “唉!”张景山低下头,再没有说话。

    “嗨小子。”刚出门的吴悠朝着张高阳喊道。

    张高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莫名其妙的剑圣吴悠,此时的张景山也抬起头来,不知道这吴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吴悠拔出青霜剑,轻轻一挥,一道青色的剑气便飞掠而出,径直略向后山,紧接着一声巨响,好几棵两人抱的粗大树木便被拦腰斩断,那剑气断树之后依然未停,再将山上的几块大石头斩断之后才逐渐消散而去。

    看着目瞪口呆的张高阳,吴悠大声道:“你要是练不到这样子,就别想着见你娘了。”

    话音刚落吴悠便收剑入鞘,一股气浪自青霜剑身涌出,将院子里晒药材的架子吹的东倒西歪,张高阳也是被这气浪冲击的往后退了几步才停下,而毫无准备的吴菀则是被这气浪掀翻在地。

    吴悠看了一眼眼睛里满是惊异的张高阳,又看了一眼缓缓摇头的张景山,几个飞掠间便消失于此。张高阳小跑过去扶起吴菀问道:“没事吧菀儿。”

    吴菀摇摇头。

    张景山则缓缓起身,一声不吭的走到院子里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药材。

    张高阳和吴菀也开始帮忙收拾院子,一时间整个药铺院子里显得有些安静。

    待得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干净之后,张景山才缓缓开口道:“高阳,刚才吴悠的那一招,你可知是什么催动吗?”

    “体内真气,加上已经练出来的剑气。”

    张景山点点头道:“要练成他那样,过人的天赋,后天的苦练,还有一些机缘,三者都不可或缺,所以,想成为剑圣吴悠这样的用剑高手,你需要付出的东西很多。”

    “我知道。”张高阳点头。

    张景山看着张高阳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实的江湖,远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很多,这么多年,不乏天赋出众机缘厚重的剑修,但他们很多都只是昙花一现,要么安于现状,要么在成为强者的路上,遇上更强者。这些更强者,也有正邪之分,有那种以杀人为乐的恶魔,也有那种修行邪门歪道的宗门,哪一个都是你们这些年轻剑修,甚至是想要做剑修的年轻人的阻力。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要做剑修吗?”

    “想好了。”张高阳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因为吴悠说了,练不到他那个层次,就不要想着找我娘。我知道,您从小都不提娘,不让我练剑,可能真的因为这个江湖太过凶险,但我也知道,很多个夜晚您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喝酒,就是在想娘,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练剑。”

    张景山这次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自己的儿子他很清楚,虽然这孩子从小就听话,做什么都脚踏实地,但一个男孩子,心里怎么会没有一个江湖梦呢。

    张景山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菀儿准备一些酒菜,对张高阳说道:“有些事,现在是该告诉你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吴菀就做了几个下酒菜,将酒和菜摆到后院石桌上之后,便准备离开,张景山道:“菀儿也坐吧,你哥走了,现在你就是自家人。”

    吴菀乖巧的点点头,坐在张高阳旁边。

    张景山从房间里取出来一只木盒交给张高阳道:“打开看看。”

    张高阳随即打开木盒,从盒子里取出一封信,然后看向自顾自斟酒的张景山。

    张景山喝了一口酒道:“打开吧,这是你娘当年失踪之前留下来的。”

    张高阳从信封里取出信,纸张早已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吾夫景山如晤,江湖之间,与君相识,不甚荣幸,此生虽死已无憾。

    小儿初生一月有余,实不舍。但江湖险,庙堂更险,此一去,为家不为国。为吾夫为吾儿,为吾父为吾母,为徐家满门忠烈,讨一个公道。夫当知妻之志,莫再寻我,若此生有缘,自会再见。

    吾儿无名,妻遍阅古籍,取高阳二字,望吾儿纯良如高阳之炬,吾夫当费心调教。夫切记,在吾儿成人之前,莫要提起此一桩江湖之恩,庙堂之怨。

    想及此处,有一事需叮嘱吾夫,若吾儿高阳好剑之一道,需扼其所好,磨其心性,使其明悟,携剑则为侠,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莫要做那邪魔之流,且记,切记!

    妻:青萍泣书。

    读完信之后的张高阳,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不知道娘到底背负了什么,只觉得读完信之后,一种浩然之气席卷而来,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自己心头,让自己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