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身体肥胖，着女装，身上带着强烈的胭脂味道，令人作呕，又给猫妖提供藏身之处，众人自然对其没有好脸色。

    “起来吧，你女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李济上前搀扶，刚一接触手臂，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即便隔着衣物，李济也一瞬间察觉到了这不是人的手臂，心神一凌，一把扯开了王掌柜的衣服，露出一根根编排整齐的稻草，用麻绳绑在手臂上。

    “怎么回事？”

    李济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扒开稻草，里面是一层薄薄的棉布，上面早已被血液浸透，结成了暗红色的毡片。

    从跪地到起立，王掌柜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李济把他扶到旁边的石凳坐下，然后颇有些痛心的说道：“是衙门做的不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把事情都说出来，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王掌柜的五官被肥肉挤在一起，脸上又涂着厚厚胭脂，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泪水不停地流下，声音哽咽，一时间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哭了好一会儿，王掌柜才收拾好情绪，先是道了声谢，然后才说起事情的经过。

    起因是三年前王掌柜的女儿在街上捡了一只猫，甚是可爱，于是带回了家中，好生喂养着。没过多久，那猫妖便露出了吃人的獠牙，直接咬死了一个做饭的婆子。

    王掌柜很快就发现了，但那猫妖劫持了他的女儿香秀，让他提供人肉给猫妖。

    王掌柜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布商，哪里去找人给猫妖吃？但为了女儿的安危，便从自己的身上剜下一块肉给猫妖吃。

    期间他也想过报官，可是当周可义来过之后，他便彻底死了这颗心。

    只是为了女儿，他必须活着，于是他不停地的在身上割肉，不停地吃着饭，然后再割，如此往复，已然三年。

    为了掩盖身上的腐臭味与血腥味，他只好买了大量的胭脂水粉用来掩盖，顺便还能遮住苍白的面庞，顺便穿起了女装，以此掩人耳目。

    听完王掌柜的经历，李济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闷的难受。

    贾六气的直发抖，一记鞭腿踢在周可义的背上，厉声道：“周可义，你真是一点人性都没了，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李济也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刀鞘磕在周可义的膝窝，周可义吃痛，跪在王掌柜面前，只是双眼早已没了神采，头倚着地，眼中留下泪水。

    “说话！”

    “砰”的一声，刀柄又砸在了周可义的背部。

    周可义嘴角溢出鲜血，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却让王掌柜瞬间崩溃，从椅子上站起，对着周可义又踢又打，却因身体太过虚弱，重心不稳，整个人压在了周可义身上，边哭边打。

    “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

    周可义被压在地上，眼光彻底暗淡，许久不眨一下。

    见王掌柜情绪渐渐稳定，李济把王掌柜从地上扶起，说道：

    “掌柜的先前说救救你女儿，现在说说吧，怎么回事？”

    王掌柜抹了一把泪，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香秀她怀了妖胎。”

    “什么？”

    李济震惊，却又赶紧摇了摇头，改口道：“不可能，人和妖是不会有胎儿的！”

    “不会错的，香秀已经显怀三个月了。”

    王掌柜拱起双手，乞求道：“我也不信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求香秀还能找个人家，只想抱住她的命，那妖胎在吸香秀的命啊，还请各位大人救救我女儿！”

    李济一时间也怔住了，人妖并非不能结合，但绝对不会怀孕，这是铁律，依据宿慧中的记忆，这叫生殖隔离，可王掌柜说的信誓旦旦……

    这时，屋子里传来微弱的啜泣声，说话间声音暗哑，歇斯底里。

    “爹爹是想要女儿死吗？传出去女儿怀了妖胎我还怎么见人？”

    王掌柜连忙安抚几句，转头对着李济低声道：“听说妖怪惯会使些迷魂之法，许是香秀不察……只求差爷救救香秀。”

    香秀似是听到了王掌柜的话，此时更加癫狂：“住口！休要讲什么迷魂之法，女儿身子清白，你怎的非不信我？我真怀了妖胎才如你意是吧？”

    “不，不，不是，真不是的。”王掌柜连连否认，额头汗珠浮现，“香秀莫要冲动，是爹口不择言，是爹胡说！”

    转头看向李济，恳求之味愈浓。

    李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人怀妖胎实是闻所未闻，出言问道：“令嫒未曾出阁？也无相好之人？”

    “自是无的，差爷可自己去看看，香秀现在已经不成人样，等那妖胎出世，香秀定要没了性命！”

    李济走到房门，轻轻敲动。

    “香秀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差爷请回吧，小女子哪敢乞求官差老爷帮忙？”

    香秀的声音自房门飘出，带着一股怨气。

    李济无言，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事儿透着一股子稀奇古怪，自道是周可义伤了香秀的心，使其不再相信自己。

    “香秀姑娘，米缸里有蛀虫，衙门里也有隐私小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好的……”

    李济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香秀发出“嗬嗬”的古怪笑声：“米缸里早都是蛀虫了！”

    “我王记布行也非是处偏僻之地，三年时间，我爹爹挨了一千多刀，来往多少人？巡街官差路过多少次？税吏上门收了多少次税？竟是从没有发现异常！”

    “只当我爹爹好这口呢！”

    “呸！咳咳……咳，衙门还有脸吗？”

    “香秀，慎言！”

    王掌柜连忙站起身，眼中流露出复杂神色，随即对着李济拱了拱手，挤出几丝苦笑。

    “香秀不懂事，还请差爷勿怪。”

    “我知道的，如今世道乱了，衙门也有难处，我知道的……”

    李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沉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