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 30 节 沐浴爱河(上)
一九八二年十月一日,也就是丈母娘钦定的合法结婚日。
没有繁琐的传统仪式,没有新潮的结婚典礼,在十分简陋的局直机关职工食堂里,在父母倾心竭力地忙碌操办下,在亲朋好友和同事们推杯换盏的祝福声中,“新郎”“新娘”两朵历尽艰辛的喜庆佩花便被幸福地摆放在一起!我与雪儿翘首以盼、共同期待的那份美好姻缘也随之踏上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梦幻旅程……
邮电事业的快速发展,给雪儿创造了极佳的成长机遇;个人良好的综合素质,又为她施展才华搭建了理想的平台;而逐渐显山露水的工作潜能,更是为她日后脱颖而出拓展了进步的空间。
由于其出色的表现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加上贵姐姐不遗余力地推荐,没两年雪儿便从报刊分发岗位调到了发行室,开始从事写写算算的统计工作。这对抱负满怀,一心攀登事业高峰、向往走进管理层的她来说无疑是个质的飞跃!
也就在此时,雪儿有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读书机会——职工报考省邮电中专。她既欣喜、又矛盾,还捎带着有些犹豫,拿不准该去还是不该去?便回来征求我的意见。
咋一听,这个机会相当不错!但仔细推敲却很难取舍……
毕竟我俩正值新婚燕尔,毕竟我也非常需要她。若是报了名考不上算是正中下怀,一旦考上岂不又得再多读两年书?这期间我怎么过?更何况还有孕育革命后代的重任岂不也要被迫中断?我好说、父母那边怎么交代?而况我已发现二老背着我在请陈妈偷偷打探雪儿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为了不给雪儿增加压力,即便在这种连自己都没想通的情形下我还是硬着头皮违心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请他们从雪儿的前途和我们的未来着想,好不容易才算争取到勉强默许。不过从内心来讲,我还真舍不得跟雪儿分开!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放弃考学的念头?
桌子的抽屉里有个日记本,是那年我送给雪儿的“定情信物”,上面记载着她这段时期的心情……
扉页上是罗曼·罗兰致年轻夫妇的一段话:“爱情,当它作自我牺牲的时候才是人生最宝贵的;倘若它仅仅是对于幸福的追求,那就成了最无聊、最欺人的东西。”下面完整抄录着罗曼·罗兰分别写给年轻丈夫和年轻妻子的《爱的哲理》,然后是她的日记:
我感觉到现在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我亲爱的了!
今天刚过完星期天,我就盼望着下个星期天快点到来,人虽然在工作,心却一刻也未离开他,连吃饭都觉得无味,也不知道饿,总想哭,我真盼望我俩能天天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原来总觉得每星期都能见次面,不长。可现在又觉得一星期就像是一年,真难熬啊!亲爱的你没有这种感觉吗?我俩天天在一起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啊?真不知该如何度过这一天天孤寂难耐的时光?【10.10.】
今天是我们婚后他第一次上我这儿,由于我说话不注意,也不知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引起了他的不快,伤了他的心,使他留下了眼泪,我心里真不好受,真后悔不该说那些。整整一晚我的心都是碎的,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就好像欠了他一笔债!
他在紧张地学习中抽出时间来为我洗衣做饭,而我却那样对他。结婚前我曾暗暗下过决心:婚后一定要做他温柔贤惠的妻子,让他那颗受过创伤的心灵得到应有的安慰!因为我俩的结合来之不易,他的心经受过许多磨难,我不能再让他遭受一点委屈。
今后一定要引以为戒、按照自己的决心去做!原谅我吧亲爱的,相信我们的感情是深厚的。【10.25.】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我又走进了这个冷冷清清的家。看到别人都是欢欢喜喜回家,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充满快乐,而我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寝室,打发着难熬的一分一秒。我是多么希望他能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或是早已等候在家中啊!有时,我也会幻想他来到我面前的情景,然而这只是一种幻想,何日才能实现呢?唉!【10.29.】
今天袁股长通知我,要我抓紧时间复习,准备参加明年二月份的邮政管理学校考试,当时我心里真高兴!自从参加邮电工作以来,总觉得知识太少不够用,希望能有机会参加学习。但事后仔细一想,又觉得很矛盾!我和云刚新婚不久,他会同意吗?凭我想他就是不同意也会依着我,因他什么事总由我决定,倒是我自己有些不想去了。对于现在的工种我还是比较满意的,何况这一去就是两年,我真害怕过那种分离的生活。两年是多么漫长啊!两年回来他弟弟的儿子伟伟都两岁了,而我们呢?怎么办?
我反正是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到时候再做决定吧!【11.9.】
云他通过激烈地思想斗争,积极主张我去读书。我真有点恨他,难道他真愿意我俩又长期分离吗?但我想他想得一定不比我少,可他……我真有些不理解,也许是怕我妈说他拖我后腿才这样决定的吧!【11.15.】
通过近段时间的复习我真有点丧失信心了!什么东西都忘光了,学也学不进去,每天的工作就是动脑筋,回到家还得动脑筋,整天头都感到昏昏沉沉……怎么办?连云都要我好好学习努力争取,我也只好慢慢熬吧……【11.23.】
可能是一边工作一边复习,时间太紧人也太累,雪儿的日记就此中断。而这道不深不浅的选择题,同样搅得我心乱如麻、左右为难!事业家庭如何取舍?雪儿去留怎样决断?若是为了明天的美好牺牲今天的团聚,对雪儿、对自己或将又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
虽说我俩都曾经受过爱恋风波和生活的洗礼,但曲折艰难的过去并非意味着如今可以疏忽大意;虽然人的感情好似窖藏的老酒,年代越长越香醇!但日积月累沉淀的前提依然是彼此在一起。
与雪儿相爱的经历使我愈加坚信:短暂的分离能促进爱情,长久的分离必定会扼杀爱情。那种仅靠书信电话联系、偶尔在一起交流情感的伴侣多半像悬在高空走钢丝的艺人,凭借的只是单纯的勇气和信任。而涉足婚恋的红尘男女,仅有勇气和信任是不够的!因为勇气不能替代真爱,信任与独守空房比起来终究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好在雪儿对此亦是徘徊在两可之间,既想上学又舍不得我,特别是在聚少离多的状况刚刚得到改善、好不容易迎来恩恩爱爱的曙光时又要断然分开,谁心里都放不下!再说如果真去读书,至少两三年内不能要宝宝,等她学成归来同龄人的孩子都会叫妈妈啦!
雪儿思来想去难以定夺,我有心挽留又不能明说,更不敢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免她家里或是她以后会怪我!但又唯恐错失学习良机,给将来造成无法弥补的缺憾!所以,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模棱两可地旁敲侧击,花言巧语地劝说暗示,加上雪儿复习应考信心不足,最终还是没忍撇下我。
考学难题的幸运化解,终于使我大大松了口气;而患得患失的担忧仍让我不时纠结于心……雪儿虽然跟我结了婚,却没有一刻令我的爱心马放南山,尤其是在两地分居无法解决、知道我俩关系的人又寥寥无几的情形下,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待在城里始终不是个事儿!
不知是自己的心眼太小、还是男人天生就敏感,抑或是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我总似觉得雪儿身边有双窥探的眼睛!
特别是听贵姐姐说“常有武汉过来的邮车司机打探她的情况”,甚至还有局领导为给自己的孩子介绍对象把她请到了家里……面对如此不堪不妙的局势,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是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我就是再小心、再不放心也架不住“天高皇帝远”,因此不仅跑得更勤、住的更频,对她的关怀照顾也更加贴心耐心、细微周到,生怕她经不住诱惑,生怕她被别人抢走!而要从根本上真正破解这道揪心难题,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加快调动步伐、早日跟她生活在一起,这样就能天天看着她,天天守护她。
“调动”虽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由于亲历了雪儿调动的全过程,对于这次异地求职我不得不考虑得更加细致周密、完善长远,跑起来也格外勤便用心,但凡有一线希望,必定会作百分之二百的努力。
为了尽快找到接收单位,我厚着脸皮在相关部门跑了一趟又一趟,磨破了嘴唇、说尽了好话,每次得到的答复不是“研究商量”就是“等等看”!而像我这种既没什么背景又不敢放弃梦想的普通人,充其量不过是大千世界中居无定所、随波逐流、来自漳水河畔的一叶小小青浮萍,即便知道人家是在推诿敷衍踢皮球,也只能抱着奢望一等再等……
可生孩子不能等啊!
自从雪儿上次意外怀孕做了手术,我虽然一直深陷在愧疚与自责中,可又克制不了青春的躁动、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不知是自己原本就对女人缺乏自控力、难以分清性与爱,还是因为没能与妻朝夕相处、觉得亏欠太多?婚后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想她、疼她、宠她,恨不得找出一百个理由来每天陪伴她、天天伺候她……当然也就少不了频繁地耳鬓厮磨、恩爱缠绵。
在此之前,我曾对雪儿许诺说暂时不要孩子,先跟她一起过过无忧无虑的二人世界,补回这几年没能好好谈恋爱的损失,让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享受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别让“负担”束缚了手脚。尽管这样父母会很着急,雪儿也有所顾虑,可我还是愿意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爱她。不过,由于没采取切实有效的防范措施,只是本着能不怀就不怀的原则小心翼翼地自然避孕,想尽量延缓小生命的到来,其结果必然是又重蹈覆辙……
不多久,雪儿便跑回来羞涩地告诉我说“要做爸爸啦!”
“爸爸”——孩提时代印象中那个能穿很大很大衣服、很大很大裤子、很大很大球鞋、很会打篮球还获得过好多好多奖章的父亲;那个不管有多大困难都能在风霜雪雨中为我撑起一片天、接送我放学上学的大人;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我以安全感、让我乐意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嬉闹玩耍的人……没想到一不留神,自己也加入了为人之父的行列!
望着憧憬希冀的雪儿,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抑或还夹杂着有说不出的遗憾……潇洒自在的日子从此即将结束不说,最头疼的还是自己的工作调动至今未落实!在此情形下让雪儿一个人承担养育孩子的重任,只会害苦她。
但这次是真的没退路了,再没理由像上次那样……而一直在暗中关心着急的父母心情则与之截然相反,得知佳音后自然是兴高采烈、欢天喜地!虽不能放下手头工作亲临照顾,但三天两头总催我前往送吃送喝,每周还要定时回家进补;雪儿也是沾沾自喜、乐此不疲,每逢周末必挤公汽回家,周一再乘邮车赶去上班……
迎来送往中雪儿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鼓起,喜忧参半的我内心更是多了一份焦虑与不安——不知宝宝出生后雪儿一个人带着该如何生活?自己又什么时候才能跟她调在一块儿?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每每想到雪儿孤零零一个人守候在门前企盼我回家的情景;每每想起她挺着个大肚子上班下班还要自己弄吃弄喝,就连从食堂拎桶热水回去都特别不易,真恨不得立刻赶到她身边照料陪伴……
然而任由我怎样纠结、担忧和自责都无济于事,更没能改变什么?令全家老小兴奋紧张地预产期还是如约而至!
“雪儿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母亲时常会问问提前一个礼拜在家休假的雪儿,生怕她不懂产前征兆出问题。
“没有啊,蛮好的!”雪儿挺着个圆圆的大肚子毫不介意。
“就这几天咧!有哪儿不舒服就赶紧告诉我,”母亲交待她说:“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方便的话多活动活动,生起来会顺畅些。但也不能太累哟,去哪儿都得有人陪着。”
“嗯。”
“离预产期还有三天吧?”看到雪儿隆起的肚子格外显怀,母亲不无担心地说:“要不还是先去县医院住着,万一有什么情况……”
“不要紧的——妈!回来之前芳芳姐刚查过,到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咧。”
“哦……那就好!”
第二天傍晚吃过饭,雪儿悠闲地躺在竹床上纳凉,不大一会儿便说肚子好像有点痛。母亲一听急得赶紧去找陈妈,让办公室派了辆北京吉普把我们一车送往荆漳……
荆漳医院坐落在瑰丽的西宝山下,毗邻着历史悠久的龙泉中学和繁华热闹的解放街,是全县最大、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据说陈妈早年曾在这家医院担任过护士长。
在陈妈和嫂子的张罗下,雪儿顺利住进了妇产科。
当她看到推进推出、哼哼唧唧的产妇时,神情不免倍感紧张,连身体似乎也有了强烈反应!可一检查,宝宝正常,胎位正常,宫口也很正常,并没有要生产的迹象。第二天早上再一检查,不但生理特征、包括脉象心态都异常平稳,于是便干脆忘了医嘱,嚷嚷着要我带她去逛街,说走动走动会生产得顺畅些……这让前呼后拥的家人既担心又无奈,我也时时为之捏着一把冷汗!一路上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兵似的寸步不离,生怕转出点什么毛病来。没想到就这样天天逛、天天玩,折腾了整整一周倒什么反应都没啦!于是大家便纷纷开始猜测起来:说提前生的呢——肯定是儿子,因为男孩跑得快;推迟生的就应该是女儿,女孩子总是慢慢吞吞……
兴许是太喜欢雪儿的缘故,对生男生女我并不怎么介意!虽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但在我的臆想中,倒宁愿未来那个酣睡在襁褓中的小天使是个像雪儿一样漂亮迷人的小女孩,让她加入我们温暖的大家庭,成为我们甜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民间的“酸儿辣女”一说,在雪儿身上我没验出来;又说肚子怀得圆圆的是女孩、怀得尖尖的是男孩,我也没看出来!倒是她母亲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拭目以待的我充满了希冀!
在仔细观察了雪儿突兀的肚子后,丈母娘一语惊人地说:“这么大呀,中间还明显分了一条杠,该不会是个双胞胎吧?”还说自己以前怀双胞胎时就这个样子,只可惜没捡起来!此话无论是真是假,都给没法超越“独生子女”政策的我带来了美美地期盼……
“肚子……哦……肚子、好疼啊——”上午九点刚过,躺在床上的雪儿便异样地叫唤起来,脸上的汗珠也都密集地往下滚……
看来这次是真的发作了!
“雪、雪,你忍着点啊,医生马上就来……”守候在床边的母亲一边安慰雪儿、一边让手足无措地我赶紧去找医生……
“嫂子嫂子,快来呀——雪儿……”焦急万分的我一时慌乱得无所适从,看到嫂子和医生赶来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
嫂子本来在解放街中段的凤台医院上班,距这边约有两三百公尺。因为雪儿临产、加上这边产科里有她的老同学,所以这几天特意跑过来关照。
“别怕——雪!”嫂子边安慰雪儿边对随行的护士说:“快,先把她推进去准备一下,哎——都让开!都让开——”护士推着雪儿一溜小跑地朝产房奔去,嫂子和我们家人簇拥在两侧保驾护航!
刚走到门口,我连想都没想抬腿就要往里冲……
“哎,哎——”护士赶紧挡住我,用手指了指门上的标识牌:男士止步!
“让他进来!”嫂子回过头望了望被拦下的我,连忙跟阻止中的护士打招呼。
破例被允许进产房的我,偷偷扫视着这间神秘的屋子:里面间隔摆放着三张产床,先进去的两个待产妇,一个捂着肚子痛得在床上直叫唤,一个光着身子疼得在地上来回走……
“还不快把雪弄上去?”嫂子连喊带命令地指派我。
“恩~~~嗯”好重啊!我使出浑身力气,在护士的协助下方才把痛不欲生、哭哭啼啼的雪儿抱上产床,随即替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又或是泪水……
不知嫂子特许我进产房见证雪儿分娩和宝宝的诞生,是为了让我放心还是增长见识?但我想她肯定有另一层用意,就是让我亲身感受女人生孩子的痛苦,感受雪儿为我和这个家所遭受的磨难,将来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她!
“雪——不要怕!来,把腿弓起来让我看看,张开、再张开点,哎——”俨然一副主任大夫模样的嫂子一边宽慰雪儿、一边有条不紊地观察指挥:“宫缩规律,宫口也开始扩张……嗯已经——开三、四指了,还得再等一下……雪不哭,别紧张啊——小云你去前面护着她,把手给她握着、待会儿帮她使劲!”末了又交代助产士:“哎哎——你们也准备好啊,往后就快了……”
“六指……七指、八……差不多啦!雪——把腿再抬高点,打开——准备用力……用力呀……”
“恩——好、好疼啦……啊……”这是临产最痛苦的时期!伴随嫂子接二连三的指令,雪儿痛得浑身发颤,一会儿大声喊叫、一会儿牙关紧咬,把个我心疼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再大力点儿——雪!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快啦……快啦……看得见头啦……不行,胎儿太大,恐怕要动剪刀……”嫂子抬起头来望了望我,仿佛在告知接下来的产程。
不知对爱妻和宝宝有没有利,泪眼朦胧的我只能惶惑地注视着嫂子……不敢去想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情景!
“还是不行……头太大了,出不来!要吸一下……”胸有成竹的嫂子边用自信的眼神宽慰我、边从容不迫地使用器械……还不停地让雪儿使劲!接生的护士更是紧张得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此刻疼痛难忍的雪儿就像是挣扎在生死边缘,手指也紧紧抓住我的手背拼命用力往里扣,直到扣出深深的血痕,直到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随着力度的减弱渐渐变了调……
“快啦,快啦……噢——出来了,好!是个……女孩。”伴着嫂子舒心的笑容,雪儿方才隆起的肚子随即也塌陷了大半,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地瘫软在床上……
只见嫂子把刚剪断脐带的婴儿倒拎在手中,对着淤青的小屁股轻轻一拍——“哇……哇……”一串迟到而又清脆的啼哭声奏响了我心中最美妙、最动听的旋律……
时间,停留在公元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十一时三十分这个铭记于心的美丽时刻。
我没法亲身体验雪儿拥有爱情结晶的幸福感觉,也没法为她分担十月怀胎所受的种种磨难,却亲眼见证了可爱的女儿在她母亲最痛苦的分娩中诞生!
“儿奔生、娘奔死”,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场生死博弈,时时命悬一线……这回我懂了、也彻底明白啦:当妈这件事都是从牺牲自己开始的!每个孩子的出生日,都是母亲的受难日……
我爱我的妻子!我爱我的母亲!更感受到了母爱的无私与伟大!
听不清医生在跟护士们交代什么?周围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仿佛一下明白了许多事理的我久久亲吻着雪儿汗泪模糊的脸颊……我的心,在女儿的啼哭声中剧烈颤动;我的眼里,浸满了潮湿柔软的真情……男孩还是女孩,对我已不重要;一个还是一双,也不再让我挂记,在祈祷、欣慰和感激交织的情感中我最关注的不仅仅只是我的孩子,更心疼我的妻子——曾经和我一起承受那么多痛苦,给我带来这么多幸福,为我付出生死代价的知心爱人:“谢谢你——雪儿!谢谢你给我送来了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来——乖宝宝,来看看你的妈妈、还有爸爸……雪,快看看你们的漂亮宝贝,足足有八斤哪!”护士麻利的把小宝宝清洗包裹好,嫂子笑嘻嘻地抱过来让我们看。
“太像了!简直跟雪儿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给我的第一印象,也是我美好期盼中的深深寄望!
而初为人母的雪儿,此时眼里更是噙满了绵绵爱意……
“月子”自然是回到漳河坐,家里的条件终归要比荆漳那个“小窝”好许多!再说两家大人都在漳河,也可以相互关照关照。
为了让雪儿在家安心坐月子,母亲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母婴用品,虽不知生男生女、却还是事无巨细……生怕家人上班侍候不周,还专门把奶奶从幺幺那边接了回来!这样屋里就时刻都有人了,雪儿想吃点什么、弄点什么也就不发愁了。
考虑到雪儿休完产假要带着小宝宝去上班,而我一时半会儿又没法调过去照顾,家人一商量,便让我找农村同学介绍了一个叫春兰的姑娘跟去做保姆。
春兰虽不过十五六岁,可当保姆已有些年头了,又刚刚给人带过孩子,在家实习了一段时间觉得挺不错,母亲说请保姆的钱可以由家里出,这就暂时缓解了我们面临的实际困难。然而这终归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只有尽快跟雪儿调到一起!
不知何故,看似精心周密的安排,并没给产后的雪儿带来太多的愉悦,月子里的她时常会流露出抑郁的神情!
开始我担心是否由于生了女儿、让她内心承载着传统习俗的压力,后又恐她是因为夫妻分居、不便工作和照料孩子引起的忧虑!
可随着家人的开导宽心、关爱理解以及生活难题的逐一化解,还是令她难以释怀……这才从她时而低落、时而烦躁的情绪和怨言中有所察觉:自从雪儿回家坐了月子,她父母家人来看她和宝宝的次数并不多,只送过一点鸡蛋和几件请人用旧衣软布七拼八凑改成的婴儿衣裳,说是“不伤孩子皮肤”。但从雪儿失望偏冷的反应来看,我觉得她心里并不好受,或多或少影响着她的心情。
我不知道雪儿父母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雪儿心里在怎样想?以她家的条件跟能力,女儿生了孩子不说要如何关心营养,就是装装门面做给外人看也不至于太……
不过,对此我倒并不特别在意!
因为这桩婚事她母亲原本就心存芥蒂、不怎么赞成,我又怎敢再过多奢求?何况从雪儿以往的谈吐中多少我也能明白:一直以来只有父亲最宠她、最喜欢她,而母亲则更偏爱儿子,特别宠爱的是她弟弟,就像她时常自嘲说的:“爷爷奶奶疼爱头孙子,爸爸妈妈喜欢断肠儿。”她夹在中间——还是个女孩!这种“低人一等”不被重视的感觉,在与雪儿相恋的过程中我亦有所觉察、也曾暗暗揣度寻思……但不知这次坐月子期间出现的抑郁反应有没有受到类似念头的袭扰?以至于触动内心的隐忧,产生悲观的联想。
婚后我曾看过雪儿母亲在我与雪儿相恋时写给她的几封信,悟得出雪儿心中隐隐约约的幽怨。虽然我不知道那时的雪儿曾对她母亲说过些什么?也不清楚她们母女间为什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却能体会到雪儿当时苦闷失落的心境!想象得出许是因为母亲不能“一碗水端平”的生活环境和被压抑的心理感受,给她从小到大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
雪儿是个很有思想很有个性的女孩儿,不知道她想跟我结婚是因为我对她太好还是自认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也不知道她想尽快有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窝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尽管她很少当着我的面抱怨家人,可还是能让我感觉到其内心隐藏的哀怨与不满!因此对丈母娘的某些做法似乎也很自然地产生了排斥与抵触。
给宝宝取名是我酝酿了好长时间的大事。因为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拿不准生男生女,所以一直没能确定!而女儿的降生又让我重新兴奋起来……我找来新华字典,逐页逐条仔仔细细地翻阅查找,不知是水平有限还是挑花了眼,跟我们家姓氏搭配好听点的名字不是适合男孩就是被别人用过,还真不好取!
正在这时,丈母娘过来看望雪儿娘俩,说“女孩起名叫莎莎比较洋气,”我想了又想、斟酌又斟酌……并不是这个名不好,而是觉得不够有“意义”!当然也有点因为是丈母娘给起的,与雪儿嘀嘀咕咕琢磨了老半天,最终还是舍弃了。
可孩子没名不行啊!
就算是小名也得赶紧取一个呀,不然该怎么叫呢?
想到我和雪儿一路走来的艰辛与磨难,想到我俩一直祈愿实现的美好憧憬,想到我们的宝宝一定要有一个甜甜蜜蜜的未来,我脱口而出:“就叫甜恬吧!让我们一家人都能过上梦中甜美恬静的幸福生活。”没想这么一叫就再也没改,一直写进了户口簿。
三个月产假很快休完了,小甜恬就要跟着妈妈回荆漳啦,爷爷奶奶自然是难分难舍,抱了又抱、送了又送……而我则因为不能跟她们一起生活在荆漳,只能挤出所有余暇时间两边跑!幸好还有春兰随行帮忙料理,让有劲使不上的我宽慰省事不少!
不过,最令我心存感激的还是贵姐姐——为了不让别人趁机顶替雪儿的位置,早在休假之前她就费尽心机把让给雪儿的那份工作接了回去,直到雪儿再次上班才又交还给她。
没孩子的时候,我和雪儿只是单纯忙碌各自的工作,相对简单的日子倒也还过得风调雨顺、无牵无绊。而女儿的降生,既给我们带来了开心快乐的时光、也让雪儿从此没再睡过一个囫囵觉,尤其是我不在身边,生活就更加不易!家里家外辛苦劳累不说,一旦遇到实际问题或有想不通的时候,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当然也就少不了误会委屈,少不了耍耍她那倔强的小性子,少不了让我受受夹板气!尤其是正处于磨合期的家庭关系,无论事大事小,但凡有点矛盾,每个人的秉性和脾气都会有意无意显露出来,难免产生不和谐的状况!倘若处理不好又会漫延殃及,搅得几家人心绪不宁。
而处在风口浪尖、激流漩涡中的我,自然是最为难、最无奈、最伤脑筋的,既不愿责备一人独自承受小家重负的爱妻,又不忍责怪为我们穷尽心力操劳一生的父母;既害怕任性的雪儿不能理解,又担心得不到两家人谅解,更无诉说苦闷的去处,只能偶尔写写日记,释放内心的烦恼、焦虑和压力:
一九八四年元月一日晴
早上八点起床,九点去养殖场幺幺家,下午两点回队里检查设备,晚上六点上班放映《大桥下面》,十点休息。
今天奶奶过生日,中午到幺幺家做客,我和雪儿给奶奶选了一段蓝裤料子和一双尼龙袜子做礼物。本来今天我人就有点不舒服,加之午饭前为小甜恬尿裤子的事她又吼了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因此饭也没吃好就回来了。虽然这样的小事我不该去计较,但真担心她会习惯成自然……
一九八四年元月二日阴
早上七点三十分起床,中午请小雨他们回家吃饭,下午五点到她家吃晚饭,晚上九点三十回家,十点三十休息。
本来说好今天中午到她家吃饭的,由于家里临时决定接小雨他们过来一块儿吃午饭,所以没去成。上午九点我让她过去同爸妈商量,能不能改成晚上再去她家吃饭,可她去了直到十二点多还没音讯,无论同不同意总该回来讲一声唦!这让我很不高兴,一气之下就去喊她。说心里话,不是我不愿她回家,而是每次去了喊都喊不回,全家人等了又等、她却在那边不慌不忙,尤其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更急人!这个问题我已跟她提醒过好多次了,可她就是不注意。本想当时就说几句,但心里有火、怕态度不好她受不了,弄得大家过年心里都不舒服就克制了。
吃过晚饭,我觉得玩到八点左右就该回家的,可她一直坐到九点多仍不愿动身,我又不好说什么!按理我应理解她的心情,想与父母多待会也无可厚非,但次次如此、回回这样,让我心里感觉很不爽。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父母离得这么近?前两个星期没回来,这次回家当晚我就和她一起过去玩到十点多,可她从不满足!真不知是我没体谅她还是她没理解我,长此下去又该如何?
一九八四年元月三日阴
早上八点起床。上午买了一百公斤煤,下午做蜂窝煤,晚上六点三十乘火车到荆漳,晚九点休息。
中午我同她开了个玩笑。过去她曾对我说:用煤炉生火时如果要劈柴,就回家把我以前拿到她们家的砍刀拿过来。今天我弄了些木柴要带到荆漳,故意叫她去拿,她又推说没时间。其实我本无心,只是想试试她,果真如此!
一九八四年元月四日晴
早上七点十分起床。上午到荆漳电影公司,下午取片回来三点三十分,晚上六点三十放映《月尾岛》,夜十一点休息。
由于影片出了点问题,市公司检查直到下午才弄完,在家吃了中饭后乘三点半的公汽回漳河。因影片在公司查过,我交代小刘放映前要再检查一下倒正,可他没仔细看,还是把第六本给放倒了。
一九八四年元月五日晴
早上七点十五分起床,七点二十五去荆漳,下午三点三十乘车回漳河,晚上六点三十分放映《这不是误会》,十二点休息。
今天局里开退休老人会,临时到荆漳取了一部十六毫米影片,在公司检查后回来。
晚上妈妈给了三十元钱,让我给雪儿和自己每人做条新裤子,我想明天就去给她做,至于我自己……还是算了吧!目前家里的经济状况有点紧张,我真不好意思要父母的钱,待跟她商量下这钱最好还是退还给家里。眼看年关到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给她做件新衣服或新裤子,不然丈母娘肯定会觉得她姑娘跟着我太寒酸的!
一九八四年元月六日晴
早上七点起床,八点乘火车去退片,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乘公汽回漳河,下午一点三十上班整理账务,晚上六点串片放映《泥人常传奇》,十一点休息。
今天我陪她在荆漳街上各商店转了一圈,没买到所需的布料,只跟小甜恬买了件罩衣就回去了。小甜恬自三号晚上回去时伤风至今已有三天,四号我和她一起抱着小甜恬到东宝卫生院看病后虽有好转,但还是咳嗽的比较厉害,嗓子都咳哑了!今天才刚好一点儿,真叫人不放心啦……
晚上放完电影回来,妈妈给我从荆漳买回一件登山服棉衣,花了35块多,我内心非常感激,但还是不忍心要——太贵了!今年不买棉衣冬天还是可以对付过去的。上午同雪儿一块去买布料,她也不要,说是有去年做的裤子就可以过年了,既然她都如此节约,我又何必浪费呢?
一九八四年元月七日晴
早上五点四十起床,六点十五分去荆漳发片,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乘公汽回漳河,下午一点三十上班报账,晚上六点串片放映《鼓乡春晓》,夜十点三十分休息。
今天星期六,早上发完影片就去了雪儿那里,同她商量退衣服的事,开始她说不妥、怕退了妈不高兴,几经商量还是同意并陪我一起到商店将衣服退掉了,当时我坚持要给她买条裤子,她硬是不肯……这怎么能行呢?妈妈交代一定要给她买一条的!
下午回来后又没时间到前面去,只好让她晚上与春兰一道抱着小甜恬陪岳父岳母看了场电影。
一九八四年元月八日晴
早上七点三十起床,八点去荆漳退片,返回。下午一点五十到道子河买鱼,晚上六点三十回来,九点三十分休息。
今天星期天,早上起来妈说今天休息都在家,最好能帮家里做点事,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有好多事没办:要把蚊帐洗一下,把糯米淘了泡出来,把萝卜切成片晒干……想让春兰或她帮帮忙。我把这事告诉了她,她不大同意,说上午要去给春兰做衣服。我又告诉她“妈妈说中午跟爸一块去做”,她说中午还要到前面去,我只好走了。
从荆漳回来,她已将我们床上的垫单洗净和妈妈他们上街去了。吃过午饭妈妈要春兰帮助把萝卜切一下,趁有太阳好晒,可她又要春兰陪她到前面去,说有几件旧衣服要给她试试,我跟她说晚上去试也不迟,再说现在要做事,可她硬是不同意,非要等回来再做,便和春兰一起走了,妈妈洗完萝卜想找个人帮忙都找不到,很生气!我只得做些解释。
说实话,我心里也很不高兴,倒不单单因为她们去了前面,而是去的不是时候!自从有了小甜恬,妈妈很少让她做事,不是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是不会喊她帮忙的。而她呢,总觉得有了甜恬就有了事,很少考虑家里的状况。这样的话我不知跟她讲过多少遍,可她就是不放在心上。一回来就只想着什么时候到前面去,去了又不及时回来,弄得大家心里都不愉快!今天又是这样,妈妈从不轻易叫她们做事,说了又不听,怎叫人没想法呢?
晚上六点多钟我才从道子河回来,正好碰到她去前面,问她吃了饭没有,她说没有!我要她回去吃饭,她说甜恬在前面,家里来了客、饭还没做熟就走了。回来后得知是若兰临时来了几位同学要在这边吃饭,弄迟了点……妈妈连忙跟我解释说饭已经做好了,告诉雪儿马上吃饭,她人在前面,要我把她接回来,我只好去了。
我真不愿说她,既然家里临时来客那么忙,自己或春兰都可以帮帮忙唦,为什么还要跑到前面去?假如是我们自己来了客人或是在她们家,又该如何处理呢?更何况若兰连连给我们道歉,将心比心我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也许是思想有点问题吧!
晚上我很想跟她谈谈,可又没说……
一九八四年元月九日晴
早上六点起床,上午八点去道子河,下午五点到荆漳,晚上八点休息。
上午七点钟送雪儿他们上邮车,带走了一筐煤和一些柴火。然后去道子河给电影公司买了三百多斤鱼,也给雪儿买了一百多斤,用电影公司的车一起拉的,朱师傅帮我送到邮局,晚上在荆漳休息。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日晴
早上七点起床,上午十一点回漳河,下午一点三十分上班发工资,晚上六点放映电影《廖仲恺》,夜十二点休息。
上午十一点从荆漳取片回来。
中午若兰为钱的事跟妈妈争了几句,弄得妈妈很生气!下午我到养殖场又找幺幺要了一条鱼,准备给电影公司送过去。
从幺幺那边回来若兰告诉我,说妈妈为星期天的事怄了几天气。那天家里临时来客很忙,吃饭时间拖迟了点雪儿就生气地走了,先是要春兰抱甜恬到前面去,随后自己也跟去了,妈妈连连给她解释说马上吃饭,可她硬是要走,弄得妈妈很恼火。妈说她不吃饭就到前面去,她妈一问没吃饭,搞不好就会有其他想法,因此妈妈心里很不安……我虽不完全相信她是被气走的,可妈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过去两家就曾有矛盾,现在虽然好了点、但还是难免会多心,雪儿她为什么总不能理解这些呢?
本来今年准备去拾桥过年的,后来又说不去了!妈说那里条件差,怕招待不周雪儿有意见。我不知这话是否有道理?但妈妈有顾虑也情有可原。最后决定三十到幺幺家和奶奶一起团个年,尔后就各人自便。我想这样的年也未必过得舒坦!有什么办法呢?一家人的心不能想到一块就比什么都难办。
我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看到最多的是矛盾,记忆最深的是矛盾,最害怕的也是矛盾!
我真的很希望雪儿她能理解我,理解我父母的心情,减少生活中的挫折和矛盾,使我们这个本该得到幸福的家庭幸福起来。
晚上放完电影回来,我把退衣服的钱交给了妈妈,又交了10元生活费,还了50块钱的家庭欠款。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一日晴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三十到荆漳送鱼,下午三点三十分乘车返回漳河,晚上五点三十请客,十点三十休息。
今天早上搭邮车到荆漳电影公司送了几条鱼,因收鱼款下午四点多才回漳河,回来时家里请人把年猪给杀了,荆漳的社爹和女朋友一起过来玩正好赶上帮忙。晚上请几个帮忙的师傅一块儿吃饭。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二日晴
早上七点起床,八点到养殖场即回。上午九点在家切肉做家务,下午四点三十分乘车去荆漳,晚上八时休息。
今天休息!因为杀了年猪,在家做了大半天家务,下午乘车到荆漳吃晚饭,并带去了三斤多肉和两斤多排骨。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三日晴
早上七点起床,上午帮雪儿工作,中午到小雨家去,下午为春兰过生日,晚上八点三十休息。
中午到小雨那边去了一趟,回来时在海慧商场碰到妈妈,妈妈硬塞给雪儿35块钱让她帮我买棉衣。我知道这是爸妈怕我们经济不宽裕想补贴点,没办法只好收下。下午我们为春兰过生日,做了几个好菜、买了一瓶红酒庆贺了一番。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四日晴
早上七点起床,上午九点上街,下午三点三十分乘车回漳河,晚六点三十分看电视,九点休息。
爸爸十二号过生日,雪儿不在家。今天是星期六,她回家给爸爸买了一条好烟、两瓶好酒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爸爸,爸妈非常高兴。
但因天气变化,晚上没能到前面她家去。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五日风
早上七点起床,七点三十去荆漳取片,十一点回漳河,晚上六点放映《不朽的情侣》,晚八点到前面她家,九点三十休息。
今天因天气变化雪儿未能抱甜恬去前面,下午同妈妈一道上街给甜恬买衣服未买到,又去银行帮妈妈取款发工资,晚上放完电影我们一起在岳父母家玩了半小时就回来了。
雪儿这次回来我最高兴了,大概是受天气的影响,既帮家里做了许多事、又没多往前面跑,难得她能这样,真希望每次都如此才好。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八日雪
早上六点起床,上午八点到公司取片,下午无车返回,晚九点休息。
下午和雪儿一起上街给甜恬买了件大衣,又去广播服务公司给小姚送鱼,他告诉我说托他买的电视机到了,是“金星”彩电14吋的。晚上我们同他一起去服务公司拿货,试了一下就抬回了家,但因家里没电源插座,看都没看成!
一九八四年元月十九日雪
早上七点起床,上午九点到火车站等车,下午三点钟从荆漳回漳河,晚六点乘便车去荆漳,夜十点四十五分休息。
因下大雪公共车不通,火车又晚点,下午三点多才回到漳河。找妈妈拿了1050元钱买电视机,当晚赶回荆漳。
一九八四年元月二十日雪
早上七点起床,上午八点三十到广播服务公司、电影公司,下午两点乘邮车回漳河,晚九点三十休息。
今天上午同雪儿一起去广播事业服务公司付了电视机款。因无公共汽车,乘邮车返回漳河,顺便给雪儿捎去一箱煤。
婚姻,原本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日子,就是爱怨与苦乐共存、包容与迁就同在。就像我们这一家子,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习惯,各人有各人的行为方式。在一起相处久了难免会磕磕碰碰,难免给婚姻家庭打上恩恩怨怨的烙印!但无论开心也好、烦心也罢,生活该怎么适应就怎么适应,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