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 28 节 半梦半醒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在我们千呼万唤的渴盼中,几家人齐心合力、迎难而上,终于等到了雪儿工作调动落实的好消息!
由于袁伯陈妈和陈圆哥哥不遗余力地四处奔走,雪儿的接收单位总算敲定了:暂时安排在市工商局龙泉管理所,比预想结果要好许多。为此我兴奋不已,赶紧打电话给雪儿报喜;雪儿更是欣喜若狂,专程跑回来向陈圆父母及家人致谢……
因为这是从未遇到过的人生大事,我既怕办手续会有麻烦、又怕耽误久了横生变故,同时也想借着最后的时机请几天假,去沙市跟雪儿一块买点结婚用品,免得她一个人购物太累、太辛苦!等我好不容易张开嘴,师傅却只肯给三天!
这算怎么回事?连去带来在路上就得耗两天,还剩一天能干什么?平时我都是以事业为重,很少休息不说还常常加班,从没影响过工作。但在这筹办终身大事的关键时刻他却这么对我!不就看我老实好说话吗?我气得不行,一赌气干脆连一天都不要了。
可答应雪儿的事又该怎么办?大男人说话不算数终归不大好,况且她在沙市也企盼了这么久!现在就差临门一脚,我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连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亲爱的雪儿:
你好!十分想念……
心爱的妻子,当你接到这封信时,也许你正在抱怨我没有及时来到你身边,也许还会生我的气!的确,我曾多次许诺在你调回来的时候一定去接你,然而却没能兑现。此时此刻我的内心也正遭受着深深地自责,沉浸在为一时冲动而后悔不迭的牵情中!亲爱的,请相信我并没想欺骗你,而是由于这个十分讨厌的鬼……
近来我一次次地打电话给你、又一次次地去后面询问,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亲爱的调动与归来,我是多么向往能早点回到你温柔的怀抱、享受那祈盼已久的幸福和甜蜜啊!我一站一站盘算着去接你的行程,甚至把去你那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其想念的心情也是无法言喻难以形容的。可当我放完电影回来请假,他却只准我来去三天,十三号赶回来。我怕事情办得不顺,想多请一天他都不同意。
见他的鬼去吧!出于为人的志气和对他的抗议我拒绝了他的“好意”、取消了久盼的沙市之行,但却也因此懊恼万分!尤其是一想到你一天天、一夜夜地期盼等待,心中就更加忐忑不安……
我何尝不能体会心上人的心情?又何尝不想满足亲爱人的心愿?最难受的亦莫过于此。出于我俩深深相爱的纯真感情和你对我的体谅,或许还不至于骂我言而无信、无情无义,但我的良心却不能容忍自己不讲信用、不守承诺。让上帝来惩罚我这个无能之人吧,我太让你失望也太对不起你了!亲爱的我向你发誓:等你到新单位上班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全程陪伴、分秒不离。
亲爱的,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也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但请你相信:在这幽思如海、眷情如潮、遥相守望的漫长日子里,我这颗疼爱你的心无时无刻不跟你在一起!
今朝心未尽/明日爱更深/岁寒梦相依/春暖有情人//
亲爱的雪儿——我心爱的妻子,在这愧疚不安、悔恨难当之际,我亦在此殷殷渴盼、默默祈祷:愿你早日办好调动手续,早日平安顺利地回到我身边!
亲爱的,今天不早了,就暂谈到此吧!离厂时请代我向小刘、赵师傅和你的好友们问好,说我没有时间来当面感谢,非常抱歉!
晚安!祝亲爱的健康、愉快、顺利!
最深情地吻你——我心爱的好妻子!
永远爱你的云
一九八二年一月十日夜
心急火燎的雪儿归心似箭!并未计较我能不能去接他?刚一收到这边的商调函还没等办理正式手续,便自作主张地卷起铺盖行李、坐着班车就从荆漳绕了回来。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日过小年,也是我与雪儿相爱以来即将度过的第二个春节前夕,能够和心爱人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非常非常满足!尽管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爱得十分艰难,但毕竟等到了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看到了日夜憧憬的幸福曙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新年一过雪儿马上就能回到我身边,离我们相亲相爱、甜甜蜜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节日的欢愉冲淡了我心底的怨气,虽为没能去沙市接雪儿深感歉疚与遗憾,但当看到心上人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也就只顾得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了……
正月初五晚上安排了一场电影。
这天下午雪儿来到我们新修的放映机房,一边看我检修影片、调试设备,一边东张西望、好奇地问这问那,我则不厌其烦地跟她娓娓道来,把自己弄得像个专家似的。
“这是你们刚买的吧?”瞅着放映台上崭新的机器,雪儿兴致勃勃地问。
“嗯。八一厂生产的‘解放104’,部队上用的那种流动放映机”我自豪地向她炫耀:“电子管扩音机,750瓦氙灯,声光俱佳,双机要一万多块呢!”
“这么多钱?”正准备伸手去触摸机器的雪儿咂了咂舌头,悄然退下地板。
“怎么——怕赔不起呀?又不是豆腐做的,没事儿!”
“算了……我还是、就在下面看吧!”雪儿从地上拣起一段废胶片,仔细瞧了瞧:“你说,这片子上一格一格的相片……哦,应该叫画幅吧,怎么放出来就能动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故弄玄虚地说:“这么跟你解释吧!讲得通俗点呢,就是利用人眼的视觉暂留原理……视觉暂留知道啵?就是当你看见一样东西后立刻闭上眼,原来的影像仿佛还停留在眼前一样……”
“噢。”
“通过光学镜头,哦——就是前面这个圆圆的东西,”我把放映镜头指给她看:“通过光学镜头透镜成像,把胶片上的画面还原,就跟那什么……相机底片差不离吧!当然,还有放映机以每秒二十四格的频率,连续拉动相近似的画幅,把它们投射到银幕上,看起来就像是活动的影像。再加上还音系统、扩音机什么的,就是把影片上记录的声音还原放大的设备……说起来还、真有点儿……哎——等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这么复杂呀?”雪儿似懂非懂,流露出十分钦佩的眼神……
“那是!怎么说也算是高科技唦。”
男人喜欢仰视他的女人,女人喜欢俯视她的男人。不知道我和雪儿之间的相互喜欢有没有那么点儿意思?但今天让她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给她一个意想不到地惊喜!
“喏,给你。”忙完公事,看看时间尚早,我出其不意掏出一把铜钥匙放在雪儿手上:“快去看看你的新房吧!”
“恩哼~~~”雪儿红着脸瞟了我一眼,接过钥匙拔腿就朝楼上跑。
“师傅说第二间分给我,正好在中间,夏天两头都晒不着太阳,蛮凉快的!”跟在雪儿身后,我一边爬楼一边介绍:“你看看,这房子四周全是走廊,到前面后面都很方便……”
“还可以坐在楼上看电影咧!”雪儿笑咪咪地抢着说,这是她最感兴趣的。
“还不用买票哦!快开门唦。”看见雪儿喜不自胜,我也颇有些洋洋自得:“怎么样?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还可以,比我们厂集体宿舍强多啦!”雪儿抑制不住满心欢喜轻言道。
“岂止是强啊?你看:面积够大、房子够新、人也够……新……”我瞄瞄雪儿,见她一脸愠怒的样子急忙改口:“噢——是够……漂亮、漂亮,呵呵……我们几时结婚啦?”
“想得美你!”雪儿故意撅起小嘴狠狠地说。
“我是说真的雪,这工作有了,房子有了,人也回来了,‘三喜临门’我当然是心急如焚、等不及啦!”
“不会跑的,该结的时候自然就结啦。”雪儿嬉皮笑脸地打岔:“家具还没做油漆咧!”
“正准备跟你商量这事儿……我想把家具都弄到这屋里来上漆,免得以后搬运时又给碰坏了。”
“商什么量啊?你看着办就行啦——”雪儿一脸信任的模样:“不过搬家具的时候一定得请人帮忙,千万别闪了腰!”
“放心,我晓得的。”看到雪儿如此地细微疼人,我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噢,对啦!我们同学有个聚会,你跟我一块去吧?”看完房子正准备下楼,雪儿忽然想起似的对我说:“明天有电影没?”
“电影……倒是没有!不过,你们同学聚会我跟着去……”我有点儿惊诧、又有些犹豫:“都是你们同学,我去……不太合适吧?”
“是不是不愿意呀?”冰雪聪明的雪儿诡秘地笑笑。
“哪能呢?只是……”
“不好意思——是啵?”雪儿一语中的!她知道我性格内向脸皮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早就晓得啦!”
也是!我俩的事整出这么大动静,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嗯,去哪儿?”
“车桥,兵兵家。”
“他请客啊,怎么去呢?”兵兵家原来也住机关大院,彼此间并不陌生。
“骑车去呀!”
“骑——车?”
“你带我。”
“行!”考虑了一下,我还是答应了雪儿。
别的咱不敢吹牛,骑自行车还是挺在行的。放了这么多年电影天天拖着拷贝到处跑,不是赶火车就是追汽车,而且每次都是三四箱35毫米影片摞在车上满街飞,从没出过事!况且载人要比拖东西好骑得多。路途虽然远了点儿,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车桥在从漳河到荆漳的半道上,距局里大约有十多公里,总干渠管理处就设在那儿!不远还有个三库渔场,也是漳河的一个下属单位,因为常去放电影,自然比较熟悉。
也许是第一次跟雪儿一起成双成对在她同学中公开露面;或许是觉得我俩终于苦尽甘来心情格外舒畅,载着雪儿我和她的同学沿途追逐嬉闹、好不惬意!雪儿也一改过去的羞怯与矜持,毫无顾忌地贴在我身后紧紧搂抱住我,激励着我一路遥遥领先……
然而,这次长途奔袭式的同学聚会却并没有我预想中那么快乐。无意中道听途说的闲言碎语给毫无心理准备的我留下了说不出的隐忧,似乎还平添了几许抹不去的烦恼!
从她同学的闲聊和玩笑中得知:兵兵也一直想追雪儿,只是由于我捷足先登、锲而不舍才未能得逞。这个“意外收获”让心胸狭隘的我既不安、又纠结,心存芥蒂了好长时间却始终没弄清:如今的兵兵到底有没有打消这个令我揪心无语的念头?
雪儿我得来不易,十分看重也格外在乎,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对她抱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放松一丝一毫地警觉,当然更珍惜拥有她的每一刻快乐时光。所以才会如此介意、如此地耿耿于怀,就算已经拥有了也绝不敢掉以轻心!这——或将成为我此生钟爱雪儿的一种独特方式,又或预示着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为她患得患失的沼泽……
这次雪儿的接收单位落实以后,我真的很期待她能顺顺当当地调回荆漳,千万别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千万不能再出任何状况!
雪儿亦生怕耽搁久了会横生枝节,时不时地念叨不说、恨不得连必要的程序和手续都免了!初八刚过,便迫不及待地要返厂,这也是有史以来她离开我最为积极的一次。
亲爱的云:
你好!十分想念……
我已于昨日下午2点多钟安全返沙,望亲爱的不必挂念,来后正巧碰上全厂开大会,今天才上班。
上午我去找了劳资科长,她说省里已经批下来了,我问她几时让我办手续?她不说,后来我又问她能否保证我十号到荆漳上班,她说不影响就行了,看样子十号之前可能会给我办,但最好是你爸出差能到荆州来再催一催就好了。
关于我俩的婚事,我已分别给哥哥和家里写了信,我想问题不会太大,我让他们及时给我答复的。万望亲爱的保重身体,耐心等待我俩最幸福的那一天。
你手上的伤好了吗?我十分挂念……
我晚上睡觉的地方你也不必担心,刘敏回老家去了,要到二月下旬才回来,她让我就在她床上睡。放心吧!
问候孟叔叔、陈阿姨、兰妹好!
最深情地吻你——我最心爱的未婚夫!
祝亲爱的健康,愉快,顺心。
永远爱你的雪
82年2月2日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一九八二年的新年钟声,给我们送来了又一个桃红柳绿、惹人情思的季节,我和雪儿历时两年之久的爱恋序曲也伴着《我爱你,塞北的雪》的优美旋律,以她从沙市电机厂辗转调回荆漳工商部门作尾声,在春天的呼唤中落下了帷幕……
童话里说,每个女孩都是公主,每个男孩都是王子,公主与王子的邂逅注定会是浪漫,哪怕之前要经过漫长的等待与落寞,心中的她终有一天会来到身边!
不知道我与雪儿的未来,会不会也像童话故事里的结局那么完美得令人憧憬?但她的回归还是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她哥哥与辉辉的恋情却并没有我们幸运!在经历了几番挫折几轮抗争以后,无论怎样努力,两人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块儿。
所幸的是春节期间峰回路转,又许是缘分到了,雪儿哥哥终于和辉辉的闺蜜、同是卫校毕业的芳芳结为“秦晋之好”!为此我也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做了一回红线月老。
虽然他俩才刚刚踏上爱恋旅程,暂时还未涉及谈婚论嫁,但两人关系的确立应该不会有太大变数。这对加快我和雪儿的婚姻进程,无疑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目前貌似所有困扰与雪儿结合的负面因素都在逐一排除,貌似一切围绕婚礼筹备的流程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然而欣慰中的我并未感到那种如释重负般的喜悦,相反却时时担忧着夜长梦多,陷入越来越深的矛盾心境中。
自从雪儿调回了荆漳,不知是她母亲另有打算还是觉得我和雪儿之事可以告一段落,又或是将操心的重点转移到了她哥哥身上,也或许是因为我的工作调动问题还没有定论?反正对我俩的婚事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不仅雪儿给她哥哥和家里禀报的“结婚请示”从此没了下文,甚至连个安慰性的表态都没有,给我的感觉就是戛然而止了!这与我们家倾心竭力、不惜一切代价要把雪儿从沙市赶紧调回来的期望值大相径庭、截然不同!
我不能断定这样拖下去的后果,也不会像雪儿那样坦然相信她的母亲,即便曾经对立的情绪已经发生了根本性逆转,即使所有的程序都已指向顺理成章地推进,但对她家以前在特殊时期所作的承诺我仍是胸中无数、将信将疑……
“怎么,又要走啊?”不知为什么,雪儿最近总是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板凳没坐热又急急忙忙地想回去,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俩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啦?”
“还是等我把工作先弄好了再说吧!总不能一上班就结婚唦?”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你调也调回来了,工作也安排好了,你妈……”
“你不相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我担心的是你哥那边……要是你妈非得让你哥先结婚、或是要我调去荆漳才同意,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不会的,他们什么都没说咧。”
“我看悬!就因为什么都没说,老这样拖着我心里才没底!”
“你就放宽心,不是还有我吗?我的脾气你清楚,我妈也……”见我不高兴,雪儿故作轻松地贴身抱住我,象征性地在我脸上吻了吻:“好啦好啦——我晓得的,走吧!”
“每次来都这么快要走……”我不情不愿、没好气地嘟囔。
“……”雪儿没吱声,心绪不宁地瞥了我一眼,还是不由自主挪动着脚步。
面对雪儿少有的坚持,忧心忡忡的我既不好阻止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打起精神默默跟随着她……
女人好比玫瑰,不到最后一瓣展开,你永远都看不到她的心!
虽然时至今日雪儿一再跟我表态解释,想在迷离坎坷的爱途中给我一个安慰和把握!然而恋爱关系的确立并不能点亮婚姻殿堂辉煌的烛光,更不可能确保我俩的爱情一帆风顺。
随着与她家人接触得越来越密切,随着对未来生活越来越理性地思考,许多原本快要被忽略的感觉又再度纠结,许多原以为可以不再烦心的顾虑又让我疑云重重……
诚然,雪儿私下已经把身子给了我,我们之间也不该再有情感上的芥蒂和猜疑!但她母亲并不知情、并没有应允雪儿马上跟我结婚,毁不毁约只是动动嘴的事,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她的主观意志。
即便雪儿现在已经调回了荆漳,但毕竟还没跟我生活在一起,我能不能调去又什么时候调去?她到了新单位还会不会有新的变故发生?这些都是我没法预料、时时为之担忧的……
尽管我很不情愿再为这没根没据的臆想猜测煞费苦心,可又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毕竟雪儿在我生命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毕竟她不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而是那种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让人牵绊一生的好女孩,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我的未来和终身幸福!再怎么说也得等拿了结婚证才可以稍稍放点儿心。
男人,往往容易高估自己对漂亮女人的欣赏,却会低估自己对其内涵的容忍。这——或许就是心地狭窄的我每逢遇到解不开的心结时常常杞人忧天的成因吧!
陪雪儿回去小坐了一会儿,无法排解的心事总让我感到有些别扭、有些无法忍受,随即便起身告辞。
一路上我的心情很不爽!倒不是因为她执意要回去,也不是由于没兑现亲热的承诺,而是隐隐觉得:从此内心承载的将不只是一场看不见的危机,或许还有一道抹不去的阴影!
雪儿是摩羯座。据说摩羯座是轻易泡不到的星座,不但经得起软磨,经得起硬泡,还挡得住诱惑,挺得住寂寞,更何况还有她家里的那些变数也令人堪忧、难以琢磨……
我不能断定这段姻缘的成与败,只惟愿爱情不是一个将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
回到家我和衣躺在床上,把近来所发生的事,愉快的、不愉快的全都仔仔细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知该怎样理顺这纷繁芜杂的思绪,更不知如何消除心头萦绕的迷雾?
大约因为是独生女和父亲特别疼爱的缘故,雪儿的脾气确实有些倔,不然我也没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跟她一路走到现在。
不过这次回来以后,不知是顾及自己陪伴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还是受其它什么因素影响,我能明显感觉出雪儿身上发生的变化,包括对家人的依赖与顺从都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相反对我的眷恋和体贴却并没有分开时说的那般亲热黏糊,这对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不能不说不是一个严重打击!
恋爱是想一个人的心,婚姻是拴一个人的心,爱情是吞一个人的心。男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让自己所爱的人一生幸福,最大的痛苦则是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对雪儿过高的心理预期和落差,不能不使我在无法取得心理平衡时既感失望、又感失落:
她回来了,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爱无止尽,纸短情长……记不清我俩之间写过多少信,记不得我们曾经流过多少泪,只知道在那厚厚的几叠情书下我为她苦苦守候了整整两年!可她又走了,没跟我待上半小时就走了!心中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充满了困扰与困惑……
送她?不,是陪她!我从不愿把她从身边送走。陪她回去我默默无语,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我没有留她,又怎能留得住呢?
近来总有种不好的感觉,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忧郁,一种无法消除的疑惑和压抑……
自从有了她,我的心灵才有了寄托;自从有了她,我的人生才有了盼头!她很漂亮也很能干,是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侣。两年的追求与磨难,已让我对她寄予了深情厚望,对未来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期待和幻想……我渴盼那一天,渴望着她的归来,祈盼能把自己的命运早日跟她牢牢栓在一起,共同创造我们幸福美满的新生活!
不知她究竟怎样想?为什么总不愿在我身边多待会儿?是怕她母亲责备还是……唉,每次只要她一提回家,我就不禁感到一阵心寒!那份深深眷恋、依依难舍的感情她是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要不怎么会忍心撇下我呢?
离开了她,我的心情很不好、乱极了!空虚无聊的心绪穿插着纠结失望的情感,却又不知该怨她不体谅、还是该怨自己太自私?或许她也不想分开,不想离开我……每逢此时,我的内心总会感到极为不满,甚至有点恨她那个家,我真的不愿到那边去!
有时候我也劝自己:不要太计较,不要自寻烦恼,为了雪儿还是再忍忍、将就点吧!可无论如何今天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爸妈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们多一些宽容和理解呢?
想起以前有几次送她回去晚了点儿,父母责怪她,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尤其让我感到难堪难受的是,近来陪她回去父母时常当面责备……我知道这是说给我听的,却也只能勉强忍着。即使有幸在她家小坐一会儿,父母也是一陪到底,以至于连我都感到不好意思!是怕冷落了我还是对我们不放心?可谁都曾年轻过啊?
每次从她家出来,我总是暗自伤心、落泪、叹息,却又只能默默忍耐、独自承受!今天她离开时见我不高兴,问我是否生气?说如果真生气就不回去了。
说心里话,她回去我没有哪一次是愉快的,更不愿与她分开,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呀?痛苦还是留给自己吧!我没有再挽留,随她去了……可心里却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结。
情到深处人孤独,爱到浓时梦成真,戒不掉的眷恋是心底最深的思念!我只祈愿这世上所有的分别都是为了他日的再度重逢。
又或许,上帝为我命中注定的就活该是一个人吧!我不留她了,以后再也不留,宁愿自己多受一些心灵的痛楚也不能让她回家再受委屈,她为我已经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
她要走就让她走吧!可我为什么还是这般心神不宁地忧心牵挂、总有说不出的孤单落寞呢?
也许,人生就似一场梦!什么时候梦醒了……人也就该散了。
亲爱的雪儿:我曾经做过许许多多痴情的梦/没有哪一次能把你留在爱梦中/空气里至今弥漫着初恋的味道/而我俩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
一九八二年二月七日夜十一时随笔
陪你一起走过困苦的人,最有情;与你一起经历风雨的人,最真诚。虽说是红尘渡口渡有缘,有缘遇见,有缘同行,却并不一定有缘相伴相守!因为有些事,总在我们的意料之外,有些事情我们总也无力挽救和改变。
雪儿的归来,是否意味着我与她长达数年的青涩苦恋就此结束?我心无定数;从狂热的爱恋迈进平淡的婚姻还能不能长久维系我俩的感情?我也不敢妄自轻言。虽说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可我心里非常清楚:过去万语千言的绵绵情话只能暂时留住身边的佳人,而今一厢情愿的冀盼等待,未必是改变命运的最佳抉择?
爱情,可以超越世俗;婚姻,却要落在实处!
细品乍暖还寒的追梦旅程,从春寒料峭到绿意盎然,再娇艳的花朵都躲不过风吹雨打;再绝美的遇见都难免心生忐忑;再亨通、再不齐的时运,都保不准会有改变的一天……
缘在天定,分靠人为!若想让梦想之光照亮理想的现实,若想要跨越思念的情坎长相厮守,人生路上最紧要的几步还得靠自己走。
相思无语,但求今生。
雪儿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雪儿是我今生钟爱的唯一;雪儿是我生命中不容错过的缘!
纵有世间风情万种,我只对你情有独钟!没有谁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更没有什么能够阻隔我对她的依恋。
一笺烟雨,半帘幽梦……尽管我们曾经共同亲历过风雨的磨难,尽管我俩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尽管年复一年的桃花雪已把我凝眸远眺的那帘幽梦渐渐引入佳境,可当虚拟化为现实仅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看到的不仅仅只是美满幸福的婚姻之门,想到的也不全是恩爱甜蜜的炫情之爱,或许还有并不平坦的生活之路……
因为——雪儿她实在太漂亮了!
——第一部完——
感谢品读《桃花雪》精彩尽在《梨花梦》~即将连载·欢迎惠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