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市的北京路，是我见过的最宽敞、最平直、最干净的大马路，来过一回就记住了。从漳河开过来的班车就改停在北京路口的便河旁，比原来山岔路那边的站点近了一大截。

    雪儿知道我今天要来，又正好上下午三点的浅夜班，十二点不到就过来接我。下车后，我俩在路边的一家小餐馆吃了碗热干面，便沿着马路朝她们工厂走去……

    “雪——这次来，我还是住沙办吧！这边总不太方便……”按照在家计划好的说辞，我不动声色征求着雪儿的意见：“上次来就很吵你们同事了，不好老麻烦人家！再说你工作又忙，我白天待在这边、晚上过去行不？”

    “我不是没想过，就是太远了点，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呀，谁还能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啦？又不是没去过。”一看有门儿，我脑子一热轻声道：“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呗。”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虽说是心口合一的咕哝，却也不过是信口开河，说笑而已。

    “一起？”雪儿显然有些惊讶！看我的眼光似乎也还挂着一丝迷惑……我心里一沉，以为说错话，正待纠正却又听得她说：“好吧，我陪你！”

    “真的？你也去那边住？”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意外、更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跟别人商量下，看能不能调几天班？你一个人跑来跑去的我还真不放心！”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好不好？”欣喜中我忘情地抓住雪儿的手，全然没顾及正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我是个最不善于记路的人，到哪儿都得靠看站牌。

    “漳河沙办”几年前我跟师傅去湖南回来时路过，上次看雪儿也只是匆匆忙忙住了一宿，因为都在晚上，记忆有些模糊：好像是个不大的院子，进门靠左侧有幢带转角的两层楼，对面还有一栋做食堂和茶水间的小平房，其他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在那边负责的钱叔叔和龚叔叔我倒是挺熟的，他们跟我爸妈都是从事财会工作好多年的老同事，有时去局里办事还会上我们家串串门，当然也知道我和雪儿的关系，所以住宿免费是肯定的。

    从雪儿厂里过去约有好几站路，坐公交好像也不是很方便！抑制不住满心欢喜的我与雪儿边聊边找，紧赶慢赶地绕了一大圈才走到。

    钱叔叔不在，龚叔叔看见我俩特别高兴，热忱地问这问那，要为我们张罗食宿。

    “龚叔，谢谢您！我们不在这儿吃饭，只在这里住。”我跟龚叔叔说。

    “是啊，龚叔叔。他白天去我那边，晚上过来。”雪儿连连解释：“还有，恩……明天、我也想过来住！不过还没定。”

    “随你们便吧，反正我每天都在。”龚叔叔表示理解，然后又指了指二楼的钥匙头对我说：“小云你就住楼上的第一间，雪来了就住下面这一间，我在隔壁，有事叫一声就行了。哦——还有，热水、开水都在食堂那边的茶水炉里烧着。”

    “好的。谢谢龚叔叔！那我们先走了，下午我还要上班呢。”雪儿礼貌地说。

    “龚叔，我晚上过来，您就甭管啦！”打着如意算盘的我，高兴地和雪儿一起道别。

    调班的事进行得很顺利，雪儿跟同事把浅夜班换成了长白班，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两人一同去沙办的问题。考虑到雪儿早晨五点多就得起床往厂里赶，的确非常辛苦！就劝她算了。可她坚持不肯，说是没请假相陪已经很对不住了，还让我在她上班时多出去逛逛街、看看风景，免得一个人待在寝室里寂寞！感动的我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雪儿那边，等她和同事都上了班，一瞅天气还不错，也不管她的被单干不干净，统统拆洗了一遍！想想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便溜出去闲逛，东跑西颠地一直转到快吃午饭才回来。

    厂子里的伙食还那样，虽说没什么特色但也不难吃，自己做菜好像没什么必要！况且他们吃饭的时间非常有限，就没开小灶。

    雪儿下班要到下午三点多，趁着中间的空隙我把该做的事全都收拾得妥妥当当，待她回来一番精心打理，吃过晚饭两人便脚跟脚地一块儿出了门……

    这次来我没上回那么拘谨，雪儿亦显得格外开心，两人沿街观景边逛边聊，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便河。

    趴在冰凉的护栏上，望着静静的便河水，不由使我想起上次与雪儿来这里的情形，一时间充满了联想和感慨，心中也不免有点儿……

    “雪——”

    “恩？”

    “来之前……我、去过你们家了。”

    “恩哼~~~这次学乖啦？”雪儿莞尔一笑，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又不是苕，这点儿还是想得到的！不然你妈……”

    “我妈怎么说？”

    “我告诉他们说……要到你这儿来，你妈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我问要不要给你带点东西？你爸说‘没得么事’，站了一会儿我就走了。”

    不知雪儿母亲是对我跟她女儿谈恋爱心存反感呢、还是想起上次我未经请示就擅自来沙市恼火？但从她偏冷不热地态度看，感觉还是不赞成我和雪儿来往的成分要多一些！

    “……”手扶护栏的雪儿侧身望了望我，一时间愣在那里……神态也有点不自然。

    “我知道，你妈对我俩的事一直都有意见，对我有诸多不满我也能理解。现在虽没像以前那般阻拦，以后会不会反悔还很难说？”

    “不会吧……”雪儿犹犹豫豫地揣摩着，似乎并没多大把握。

    “说实话呀——雪，直到今天、我心里都还有些不踏实！你看，咱俩的事打一开始就不顺，都这么长时间了真正在一起的有几回？别人谈个恋爱都是高高兴兴、正大光明，只有我们——弄得跟做贼似的，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对不起噢，你也不要想得太……”

    “没什么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福气。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能干，你妈怎舍得把你嫁给我这么个没本事的人？还不是怕你跟了我吃亏！如果你能找个比我强的人……”我忽然想起她母亲托叶伯伯要在沙市给她介绍对象的事，心中七上八下、担心自己掉进她母亲设下的陷井还不知情。

    “又说——又说！”听我如是说，雪儿连连阻止。

    “我说的是实话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要嫁个好人家终归是没错的。不知你有没想过，但凡我有点儿出息或家里条件再好一点，我俩的事兴许就不会这么难！有时想起你为我受的苦遭的罪，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也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还说还说……”

    “我是说真的雪！自从喜欢上你，我就没打算放弃过，可直到现在……虽然你说你妈的态度在转变，但不知是真是假？会不会还有反复？每次只要一想起你妈说的那些话我就心有余悸、不寒而栗，生怕再搞出个什么新名堂来拆散我们。也许……保不准哪天我俩还是要分开的！”我怔怔地望着空旷寂静的便河水，一想到有可能离开雪儿眼泪就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淌：“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去跳河……”

    雪儿仿佛有点儿意外也有点懵！那张俏丽好看的脸庞霎时布满了阴云。她不知道我为何要说这番话？亦不知道自己母亲曾经对我说过些什么？而满心抑郁的我自然不便也不会和盘托出心底苦涩的难言之隐！我不想让心上人陷入尚未爆发的危机中增添新的压力和负担，不想每次都给我们难得愉快的心境留下心理阴影，只愿此前所有的担心都能成为过往、所有的情形都能向好的方面转化。

    在这个难得相聚又真情所致的时刻，我这番话并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想感动雪儿，更不是以此来要挟！

    在我心中，人生的爱情于我已没得选，雪儿也的的确确成了我生命的全部：“雪——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如果离开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或许你会觉得我对生命、对爱情的理解太狭隘、太片面、太没有……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愣愣看着我半晌没言语的雪儿把身子默默靠紧我，脸却偏向了另一侧！我能感觉到此刻她的内心也正经历着一场复杂的情感变化，只是跟我一样并不善长言辞表达。

    “雪——”

    “恩——”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万一、万一哪天你妈不准我们在一起，你……会跟我吗？”沉默了片刻，我小声试探。

    虽然我未必敢做出如此叛逆的事来，但心中却无数次地幻想过：若是她母亲硬逼着要我俩分开，我就带着雪儿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这与雪儿惺惺相惜满脑子都充斥着爱怨情愁的思绪时，我不禁想起前不久在水库边亲眼见证的一件事：一对外地青年男女为了争取婚姻自由，身缚石头跳进漳河为爱殉情……那副伤心惨目、令人不忍直视的情景时常会在我抑郁的心底悄然泛起，一直搅得我心绪不宁、乱糟糟的！此时此刻，我好想亲耳听听雪儿那从未袒露过的心声，好想知道她究竟爱我有多深、能不能舍弃一切跟我走？

    “我……我——会、的……吧。”毫无心理准备的雪儿，迟疑的口吻似有些异样、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这是她给出的真心话、还是为了宽慰我的心？但从她并不干脆的回答中我感到在这个时候给她出了道两难的选择题，实在是太残酷了点！

    “对不起呀，我不该这么问的。”也许是我的话触动了雪儿内心的隐忧，引起了她的感伤；又许是联想起自己为艰难曲折的爱所受的种种委屈，还有并不明朗的婚恋前景，雪儿回过头来早已是神色黯然、泪眼婆裟，我赶忙掏出手帕替她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痕，情不自禁牵起她那软绵绵的小手，心中立时感到一阵难舍的爱意，不能再松开：“我们……走吧——”

    沙办离市中心有点远，位置也比较偏。除了院子外面有条新修的公路临墙而过，周边既没有企业单位也没什么民房，给人的感觉就似到了郊区一般，多少有些荒凉。

    暮色降临，四下的路灯开始渐次点亮，城市也跟着安静了许多。当我与雪儿七弯八拐地回到沙办，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刚刚洗漱完，我便急不可耐地去见雪儿！

    本想把她叫到楼上的房间比较隐蔽，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住进了另一位客人，只好郁闷地来到雪儿屋里。虽然一楼人来人往多有不便，可心急火燎的我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雪——”走到门口我低声呼唤，雪儿轻轻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套间，内里的房间看似锁着，雪儿住在外面。屋里除了一张床跟一张小桌子，简陋得连个板凳都没看见。

    温婉动人的雪儿静静倚靠着床背，羞涩过后的眼神透射出满满爱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还没有来得及兑现的许诺，她让我紧挨着身边坐在了床沿，我的心一下子紧张慌乱起来！把在家想好的所有情话和亲昵步骤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从心到脑一片空白。

    默默相视了片刻，雪儿像是记起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提包内拿出一件新毛衣，是机织的那种。浅浅的灰色有点偏白，底边和新颖的大翻领上夹织着咖啡色条纹，胸前还镶嵌着一个颇有韵味的装饰图案，十分精致也非常时髦，应该属于那种挺上档次的新潮服装吧！

    “恩——你的。”雪儿把衣服展开来抖了抖，递给我。

    “给我的？”我既惊又喜更是意外！我从没见过这么清爽的衣服，更不用说穿了。

    “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现在？还是……等——等以后吧！”当着雪儿的面，毕竟有点儿……此时我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怪怪的念头……

    “叫你穿就穿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一番纠结后我还是依了雪儿，脱下外套换上新衣，不紧不松——真舒服！

    “嗯，正好！我还怕买小了呢，转过身来看看——”雪儿用手帮我扯了扯下摆，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两袋葡萄糖粉和一罐麦乳精：“这是买给陈阿姨的……”她知道我母亲身体不太好，特意买了些补品。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得花多少钱啦？”

    “你管我的，又不要你出——”雪儿嗔怪地一笑：“等下记得带上去！”

    “不会弄得连饭票钱都没了吧？”

    “我晓得的。”这倒是！我从不怀疑雪儿拥有的持家能力，除了感激也不便多说什么。

    许是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又许是心理上还有点儿压力，我俩仍像往常一样并排而坐、沉默不语，甚至还不如在家时那般亲密。我望望她……她望望我……虽然分别的时间不算长，可陡然单独待在一块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畏首畏脚地把雪儿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这才把头慢慢偏向我的肩膀……

    眼瞅着手表的指针飞快地奔向十一点，说不出的犹豫与彷徨令人没法施展预谋！这让我又急又馁又尴尬——怎么就那么点儿出息呢？在家不是早就想好了吗？要……唉……

    看看身边的雪儿已渐渐显露出疲态，再想弄点什么“花样”又唯恐时间来不及，想想明天她还要早起上班，黏糊得太久也于心不忍！只好恋恋不舍地就此打住。

    渴盼已久又十分珍贵的夜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难得相聚而又充满希冀的时光就这么眼睁睁滑过了……真不甘心啦！

    回到房间我不情不愿地重重摔倒在床上，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么难得的时机，本不该这么“矜持”平淡的，在家不是下决心要“那个”点吗？如果我胆儿再大一点她应该不会拒绝，兴许还巴不得呢！明天——明天是最后一晚，绝对不能再错过！

    本来就只有三晚，已经白白放跑了两个……想到此我是既后悔又心疼得要命！

    几番辗转地折腾了大半宿，刚迷迷糊糊入睡，懵懵懂懂便听得有人在门外说话：“小云，你多睡会儿，我先去上班，中午等你吃饭。”

    是雪儿！我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那哪行？黑灯瞎火的天还没亮呢！一个女孩子哪能让她独自走那么远？

    再说，送她去上班不也一样可以跟她在一块多待会儿不是？好不容易来一趟，要睡不晓得在家里睡呀？

    “我起来啦，”打开门一眼看见正准备下楼的雪儿，赶紧飞身跑过去：“马上就好！”

    分分钟搞定洗漱，背起挎包跟着雪儿就往外走，却不知这边有没有这么早路过红门路的公交车？即便是有、恐怕也没时间等！只好陪着她一路步行，顺便吃了早点。

    雪儿上班去了，无事可做又无意闲逛的我只能再一次回到书本中去寻找寄托、驱赶内心的寂寞……

    等待是焦灼的，也是无奈的！待雪儿下班回来收拾完毕，差不多又该吃晚饭了。不过正好赶个早，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再出去蹓蹓。

    回到沙办已是晚上八点多。

    这次我没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跟着雪儿进门，不料她却伸手一挡：“先去洗一下再来，等会儿没热水了。”

    我只得听命于她，赶紧跑上楼三把两把完成任务又下来报到！

    也许是天气有点冷的缘故，推开半掩的房门，雪儿已经倚在了床头，正把脚放在被子里暖着。见我进来，连忙把身上的棉被裹了裹，给我在床边腾出一块地儿来。

    “这么快就完啦？”雪儿似乎有点不相信！

    “又不是什么高科技，要不要检查下……”我顺手关上门，然后凑过脸……

    “去，”雪儿脸一红，赶忙用手遮挡：“想得美！”

    我趁机顺势把她逼到了床角……却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雪儿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示意我坐在她跟前，却又还顾忌着什么？而此刻的我一心只想着“最后一夜”，在“千万不可以放过”的念头驱使下早已失去了应有的耐心，丧失了该有的理智，不顾一切地要和她并排躺在一起，满脸都是不高兴！

    “有、有人……”雪儿一边紧张地小声劝说，一边连连指着脚头那扇关着的门。

    “有——人？”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昨天都没听说，今天怎么突然就……不会是骗人的把戏吧？我怀疑地望了望半张着嘴唇的雪儿，轻脚轻手摸过去暗暗推了推：关着的！再往门缝里一瞅：还亮着灯。

    见鬼啦！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好不容易逮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那么缺德啊？

    我不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里面的人不是刚刚还听到我俩的对话了吗？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量她也不好意思走出来。

    “我不管——我要……”我把雪儿使劲往里挤了挤，本来不宽的单人床也被压得“咯吱咯吱”叫！无可奈何的雪儿唯恐惊动他人，只得默默作出让步，允许我紧挨着她释放那莫可名状的相思情感，允许我不声不响抚摸她的脸，允许我“不超越范围”的……

    耍赖取得了初步胜利，尝到甜头的我倚仗着雪儿的心疼和最后一晚的疯狂劲，就想着怎么得寸进尺？就想着如何排解心底积聚徘徊了这么多年的渴求和欲望……在从未有过的意境里，在压抑不住的爱火中，也不管雪儿愿不愿意？抱着她就献上了自己的初吻！

    吻，是心灵的结合；爱，是微妙的滋养，不知是慌乱还是激动？不知是幸福还是惶恐？反正……反正没有想象的那么……又或许是比想象中更令人目眩魂迷……

    我舍不得离开她了，真的好舍不得！

    我说“我好冷！”，还没等雪儿反应过来就甩掉鞋子挤上床，把自己跟雪儿合盖在一床棉被里——我想就这样一直守着她，就这样柔情蜜意地陪她到天亮……

    不近人情地悱恻缠绵，让原本沉静的雪儿变得沉默起来，既不忍拒绝又不愿接受！而此时根本无法理喻的我，不仅不理解还恨不得变本加厉，只顾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好了啦——”雪儿扫了一眼手表，见我毫无半点离开的迹象只好开口。

    “恩~~~嗯，我还要……”

    “真的不早了云！明天我要上早班……你也……”又过了一会儿，雪儿几乎是带着央求的口吻催促道。

    “……”我不依不饶、不理不睬，就是不肯下床……

    “我的头……好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儿似无半点力气地对我说。

    我连忙伸手捧住她的脸，却感到湿漉漉的！

    “怎么啦雪？”我如梦方醒、慌忙着地，一转身看见雪儿眼里噙满了泪花……不知道一桩好端端的事为什么会被我弄成这样？

    我好懊恼！好后悔！好难过！

    沉郁中的雪儿满脸惆怅，我的心里也是酸楚涟涟……

    我从没存心想让她难过，更不想因为自己让她遭受委屈，尤其是当她远离家乡孤独无助时，绝不会趁人之危！毕竟她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毕竟我对她的爱高于一切！可无意间还是伤了她的心……

    不过后来仔细一想，也着实是胆大妄为——太冒险了！

    若是里面房间住着熟人，不要说走出来非常尴尬，即便只把话带到局里、又或是添油加醋传进她母亲耳朵，那我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就连雪儿也会跟着一块遭殃！

    天刚蒙蒙亮，夜空中还闪烁着点点星辰，寒风也冷得有些刺骨！为了能乘上每天一趟的早班车，我和雪儿不得不五点不到就起床赶往长途车站……

    没来过几回沙市的我，对这座城市自然是两眼一抹黑；雪儿虽比我多待几天，但好多地方也不熟悉。由于没遇到公汽，两人只得一边看站牌、一边往车站方向走。

    不知是受即将分别的心情影响、还是昨晚无果而终的情绪拖累，又或是还有各自内心没法放下的依恋情结尚未解开，我和雪儿一左一右不紧不慢地前行，走着走着还是渐渐走到了一块儿……

    我俩谁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低着头仿佛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还不时轻轻叹着气！好几次我都想主动给她道声歉，恳求她的原谅，却始终张不开嘴。

    我知道：如果她内心不肯宽恕，即便再怎么忏悔也无济于事！只好一声不吭地默默挨着她，自顾自的想心思……

    车站到了！

    雪儿停下迟缓的脚步，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把我抱住，眼泪汨汨地直往下淌……我也禁不住难受得哭了起来！

    想到雪儿为我舍弃了大城市跑到这里来受苦；想到自己为之倾心竭力的付出竟如此不堪；想到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磨难在等待着我俩……我不明白：人生的爱情之旅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挫折和坎坷？婚姻的幸福之花为什么非要用苦恋的泪水来浇灌不可？而我们，又什么时候才能心遂所愿、相亲相爱地永远不再分开？

    我紧紧搂住怀中暗自抽泣的雪儿，默默为她擦拭着深情的泪水：每个女孩都曾经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当她遇上心爱的男孩便有了泪。天使落泪，坠落人间！每个男孩都不能辜负爱他的女孩，因为她为你放弃了整个天堂……

    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解释，没什么比泪更真诚，没什么比爱更让我情暖心房！

    亲爱的雪：

    你好！十分想念……

    怀着对亲爱妻子依依难舍地心情我又回到了自己冷冷清清的房间，一股留恋相思的情感也油然而生，不禁使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孤单寂寞！那刚刚过去的幸福，也似电影般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我想起了和心爱人在一起快乐相伴的情形；想起了心爱人在劳累的工作之余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想起了心爱人为我能心情愉快献出的宝贵感情；也想起了自己在心爱人身边不仅没有尽到一点儿做丈夫的起码责任，反而连累心爱人为我四下奔走、辛苦劳累。特别是爱妻强忍内心的隐痛和所受的委屈、把欢乐甜蜜的崇高感情奉献给我，而我非但不体贴，还把忧愁担心留给了你，让心爱的人伤心难过……每每想到这些，心中就隐隐作痛，泪水也止不住再次涌了出来，我为自己在此期间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万分、愧疚不安！

    真对不起，亲爱的雪、我未来的好妻子。请原谅你的云不该给你增加苦闷烦恼，没能给你带来愉悦快乐的心境。

    本来临去亲爱的那里之前，我就下定决心不再跟你提忧郁的事，要痛痛快快和你度过几天开开心心的日子！可一到好心妻子的面前就忍不住要向你倾吐倾诉。最不该的是只顾诉说心思、减轻身上的压力，没想过这种“幸福”正是建立在亲爱人的痛苦之上。

    我真该死，为什么要让你如此伤心难过？为什么要让心上人来承担我自己的苦恼呢？别人都说我善良心好，我却太没良心、太不近情理、太不懂心疼人了！

    昨晚你不顾一天的劳累陪我去沙办，可我一点都不体谅，只考虑自己的感情需要，只顾宣泄内心火一般的情感，苛刻地要求你顺从，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知道，有两段时间心爱的并不是自愿接受我的感情，而是为了不让我伤感失望、为了减轻我的思念之情才不得不依从的！我想，亲爱的心里或许已经对我的无情产生反感了吧？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又控制不住感情的发展，直到12点多仍不愿离开……我多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呀，哪怕是一朝一夕、一分一秒！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兴奋得不顾一切、跟没了魂似的，占据我心灵的只有一个你——我心爱的妻子！或许我是真把你当成事实上的妻子了。直到你感到头晕我才幡然醒悟：自己太自私、太不应该了！非但没能给亲爱的带来一份愉快的心情，反倒无休无止地向你索取。回到房间，我也十分恼恨自己，后悔不该如此折磨你！我不是一个会体贴的人，不配做一个……躺在床上我想啊想，情不自禁淌下了痛苦自责的泪水。

    对不起，心爱的雪儿——我未来的好妻子，请原谅我吧！

    临别时我想当面跟你道歉，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我知道你不喜欢也不让我说此类话。不说吧，心中老是惦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怕你心里难受和见怪！所以我问你：假如下次我一个人再去沙市，你还会不会陪我去沙办住？实际上我是担心你会因为我的自私和不体贴而不愿意！可想而知，昨晚一夜我都在担心自己过分的要求和举动会让你产生反感……可我确实是太爱你、太想你了，没有什么能比跟你在一起更令我感到身心愉悦的了！只是不能也不该让心上人为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唉，亲爱的，请相信我的一片爱心与真情，实在是因为不能理智和克制。以后我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让心爱人受半点委屈，不再让你伤心难过！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强求、更不会去做，一切都听从于你好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亲爱的总说我爱流泪，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是的，我的确是个内心非常非常柔软的人，每每想到伤心的地方（或是出于同情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落泪，这也许和男子汉大丈夫的性格格格不入吧。

    这次来到你身边，我俩都曾伤心的流过泪，可我相信我们的爱是忠贞的，我们的心是息息相通的，这给我俩带来痛苦的泪水也一定会化作浇灌我们未来幸福美满之花的甘露，让我俩永远相亲相爱、甜甜蜜蜜生活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亲爱的雪——我的好妻子，你相信吗？这就是纯真的感情！

    和心爱的相恋相处以来，我总觉得你为我付出的代价和给我的甜蜜爱情，已经让我感到自己欠了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报答才能使你满意？只觉得应该永远心甘情愿的来服侍你、为你补回青春的损失，让你一生一世都能过上开心快乐的日子！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一个不值得你爱、不配接受你爱的人，一个不配与你这美丽姑娘生活在一起的人，更对不起心爱人纯洁忠贞的爱和真诚善良的心。我坚信自己能做到，也应该成为一个温柔体贴妻子的好丈夫，与别人相比一定会是个一流的模范丈夫，一个绝不会让你为终身大事后悔的好男人！

    今天回到这清冷的房间，看到这望而难眠的孤枕凉床，不由令我想起昨晚这个时候的甜蜜情景，心中更加思念远方的爱人！我好想好想、好盼望好盼望你能早点回来跟我做伴……

    向往和牵挂促使我又写下了这些你会怪我不该说的话，可我总在想，你能把青春最美好的感情献给我，而我并不是一颗《冷酷的心》，又怎能做一个《沉默的人呢》？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是我纯真感情的自然流露，请心爱妻子接受丈夫这颗诚实的心吧！

    由于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跟陈妈她们汇报这次出门的情况，也不知近期调动事宜联系落实得怎么样了？所以信写了一半就赶紧先给雪儿寄了过去，可心里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此次沙市之行给我带来了太多浪漫的幻想，也让我对雪儿充满了殷殷渴盼！每次与她单独相处，都会使我的情感陷入虚妄荒诞的境界；每次试图打开欲望的闸门，却又总是弄得几乎不可收拾，不仅给雪儿带来了不悦，也让自己无颜坦然面对，更谈不上满足彼此的身心需求。尽管如此，我还是会一次次地不断尝试，又一次次地重蹈覆辙！

    不知道迷惘的情感浪潮会不会淹没人的理智？不知道充满青春激情的我能不能在热恋中战胜自己？我只知道爱会让我忘却一切的一切！心里除了雪儿还是雪儿：

    亲爱的请原谅，由于昨晚时间太紧，我怕你等得心急，所以信没写完就先寄给了你。

    看了我的信，心爱的也许又要责备我不该说那套你不喜欢听的话，可一想起我俩在一起的时光，激动的心情就难以形容，如果能用忏悔的笔来向心爱妻子倾诉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或许能令我减轻一点内疚与惭愧，走出自责的阴影！我祈愿也相信：在我俩以后的信件中一定不会再出现任何忧伤的情感，憧憬的幸福一定能取代痛苦的回忆，美满甜蜜的未来也一定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无尽的欢乐！

    昨天中午我比较顺利地回到了漳河，是妈妈到车站接的我，一下车她就问你的病好了没有，身体怎么样（没想到自从上次你生病到现在她还惦记着），我告诉她，你的病好了，身体也还好，就是心里非常着急想调回来，并且告诉她：你还给她带回了东西。

    她埋怨我不该让你买，说家里条件好不要为他们多操心！要你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需要什么只管来信告诉我们。工作调动的问题她也叫你别太着急，他们一定会积极想办法的！

    昨晚放完电影已经九点多，我和爸妈一起又到陈妈家去了一趟，告诉陈妈袁伯我这次去你那里的情况，着重谈了你的调动问题，希望他们能快点帮忙办，陈妈也谈到了一些具体采取的措施，并反复叮嘱我，让我写信告诉你不要太着急、要多注意身体，他们保证尽快落实解决！接收单位也正在抓紧联系，你们单位放的问题只等杨工消息。

    前几天杨工来信说，你调动的事已经和省机械工业局讲了，是他找熟人——政工科长（管人事的），亲自跟管劳资的干部讲的，看来有些把握，问题不大，但可能要等到星期五才能答复。

    杨工知道我爸最近去省里，要我们帮忙买些鸡鸭之类的东西带上，大概又是送人情吧！爸爸妈妈也急着要去，打算最近就走，事情不办妥他们心里肯定不会安宁。

    关于接收单位的事，我跟他们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不当工人，二是不在服务行业，三是最好调到市里，他们答应了！说尽量在市里找路子，万一不行先到县里，你看如何呢？

    我考虑到市里要好些，只怕让他们太为难！但也没松口。他们再三嘱咐说要你安心工作、保重身体，调动的事他们会全力以赴，一直谈到十一点多钟才回来。

    回到家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前，又想起了在心上人身边度过的美好夜晚，想起了那些夜晚做过的好梦……心爱的雪——我未来的好妻子，你现在无论如何都猜不出我做的什么梦？真是太幸福、太甜蜜、太让人倾心向往和留恋了，我一时一刻都不会忘记。可现在我还不敢告诉你，怕你……等你回来或以后再讲给你听吧！

    夜半更深，我正伏在桌上给你写信，忽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就拿出心爱妻子送给我的衣服试了起来，真是太合适了：不大不小、又贴身又暖和，顿时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当然也很自豪，因为除了母亲又有人给我买衣服了！我仿佛又回到了爱妻的身边；又看见了爱妻关切的笑脸；又置身于爱妻温暖的怀抱；又感受到了爱妻的体贴和柔情，手捧礼物我爱不释手，陶醉在爱情的无限遐想中……我太高兴、太激动、太幸福了！可我还是恋恋不舍地把它给收了起来，想等到将来或以后，也许还会是我的。如果是再穿也不迟，对吗？亲爱的雪你不也没穿吗？你不穿我是绝不肯穿的。

    昨天我把找辉辉的情况告诉了你哥哥，他说不行就算了。他考虑好了会给你写信的，你也可以问问他。他说你妈打算把他调往荆州共大，可这边学校又不放，几件事扯在一起不太好办，由于时间仓促，我也未与他细谈，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再找找他的。

    亲爱的，在沙时跟你讲的事不要忘了，请你慎重考虑要做的家具，写个清单给我寄来，也好商量商量。天老是下雨，木料堆在屋后不及时锯恐怕要变质的！但不计划好做哪些东西又不好下料，万望你抽点时间从速考虑为盼，我等你的意见。

    今晚放完电影我跟爸爸谈了你的工作问题，其中也涉及到我俩的婚事。你知道他们是很着急的！每次问你，你总不给我肯定的答复，我又不好跟他们讲，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回来商量，有些事在信中不可能说清楚，自然也就不好办！

    最后再次感谢心爱妻子在沙时对我无微不至地关爱，特别是要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殷切期盼着下次相会你能给我留下更多、更甜蜜的美好回忆……

    不过还得提醒你：这边既然有我和父母一起努力，你在那里一定要放宽心，爱护好身体愉快地生活，不要过多考虑调动问题，相信你的云跟亲爱的心情一样，一定会在此催促他们尽快落实的！因为我想你的感情，并不亚于你想我。

    亲爱的云：久盼中收到你的来信，使我这颗孤独相思的心得到了一丝宽慰、一点温暖。云——我的亲人，分别虽只有4天时间，可我觉得比过了4年还要漫长……那天我本想送你进站，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以一直在候车室外等到7:30都过了！看着客车一辆辆开走，我目不转睛盯着每一辆车，但终究未能看到我亲爱的。

    回厂这几天，我总感到内心十分空虚，就象缺少了什么似的，每次端起饭碗就饱了，晚上躺在床上更是抑制不住思念之情，泪水也不停地往外涌，我也担心这样会拖垮身体，可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亲爱的云，我心爱的好丈夫，你这次来沙市我没能成天陪伴你，心中很不安！但我想你是会理解的。

    你的信使我非常伤心，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来到这里几天，你为我做这做那、默默无闻，使我感到你将来肯定会是一个模范丈夫。本来我心里就很不好受，可你却一再责怪自己，你把担忧的心思告诉我，我虽也感到苦恼、但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能为心爱的丈夫分担一些痛苦，我永远都是快乐的。

    那天本想忍住这伤心的泪水不让它流出，可实在是没忍住，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在我俩短暂相逢的时候增加这段插曲？

    云，你是我世上最亲的人，我也是你最爱的人，你内心的痛苦不对我说又能说给谁听呢？你干吗要说那些傻话，以后不准再说这些，它只能使我更伤心。

    亲爱的，原谅我这次未能让你满足感情的需要，我并不认为亲爱的要求苛刻过份，我是真心实意愿意接受爱人对我的一切感情的，但我总觉得在外面有些难为情！我曾答应过你就一定会“补还”。你我的心情都一样，我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多待会儿，也希望你永远不再离开我，因为我也确实太爱你了！等到以后，等到我们共同生活的那一天，你所需要的一切我定会全部满足，因为我永远都只属于你！

    云，在此我也再次提醒你，以后不许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更不许说什么欠了我一辈子债！只要能早日回到爱人的身边，只要我俩能永远相亲相爱就比什么都好。

    亲爱的，越想你我就越想早日调回去，我是多么盼望能跟你早日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啊！陈圆可能四月上旬回荆漳，她的档案前几天已经拿走，只等调令来。她一走我就会感到更孤单、更焦急、更没有心情等待，真不知该怎样熬过这寂寞难耐的时光？

    我希望能在信中看到调动的消息，可你没谈，我太失望了……

    我知道你十分希望我俩在一起，可我发现近来我的这种心情比你还要强烈！也许孟叔叔、陈阿姨、袁伯和陈妈他们考虑的比我们周全些，担心的也比我们多一些吧。

    你在信里和我谈了他们有顾虑，我认为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应该的，希望你能耐心给他们做工作，不要惹他们生气，他们也很不容易！我们要体谅大人们的心情。不过，这些顾虑我也不知该如何打消？云，你说怎么办？我听爱人的。

    云，我亲爱的！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你身边呢？难道我俩这“牛郎织女”的戏还要唱到明年去？杨工给省工业局讲了吗？接收单位落实了吗？我本想写份请调报告交上去，但一想接收单位没落实，写也没用！

    请调报告我想让你在接收单位落实后写份给我，我不知怎样写好，你的写作能力比我强，我相信爱人的。主要原因就写妈妈患心脏病、爸爸患有高血压，好吗？我等待着你的好消息。必要时一定要请尹伯伯帮忙，沙市工办和我们厂是有联系的。

    望越快越好！

    亲爱的雪：真不知道该怎样说服你？为什么总要把我的过失往你身上扯呢？本来我就为自己的唐突和“不称职”感到不安，如果你还那样说的话我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我从不以为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我甚至觉得心爱人的一言一行都是神圣的、不可违背的。我总认为，对你——我的爱妻，自己除了在感情上似乎可以有一点要求外，其他的只有侍候的义务，没有享受的权利，这辈子能让你生活得健康快乐、比别人幸福美满就遂了我的心愿，否则就对不起亲爱人给我的爱，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真的，我从来就是这样想，现在、将来、永远都会这样想、这么做的！

    亲爱的，我并不认为在我俩愉快相聚的时候不该增加一段使人忧伤的插曲。相反，常常回忆走过的艰难历程，更能巩固和促进我俩的爱情。流淌在一起的泪水，往往是纯真感情的结晶，哪怕它伴着痛苦的曲调，然而却是幸福的前奏！因为这是我们真情挚感的共鸣和写照。当然，我也不该让你太伤心、太担心，原谅我是一个易于伤感而又十分脆弱的人。

    好了亲爱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开辟新的生活。让我们用共同的爱心情感医治好彼此心灵的创伤，冲刷掉痛苦悲伤的泪痕，幸福的明天在等待着我们！

    离开爱妻的这些天，我一时一刻都不能把心从亲爱人身上分开，无论工作还是休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你的照片都成了安慰和支撑我生活的精神支柱！特别是晚上，只要一看见这冷冰冰的凉床，我的心就会立刻飞到妻子的身旁；只要一躺在那孤零零的枕头上，满腹的深情就无处不在，就会沉浸在绵绵眷念中不能自拔……

    什么时候你才能时时刻刻陪伴我呢？我常常问自己、也问你——心爱的妻子，可回答我的只有沉寂跟叹息！

    我曾写过一首拙劣的小诗，用来表达无奈相思和急切盼望与你结合的心情，若不见笑在此抄录于你：一恋红颜两相望/倾尽年华挽离殇/山长水阔梦犹在/不知花开几度香//欲说还休心迷茫/满堂清风诉凄凉/月色如许终无寄/枕边何时栖凤凰//

    唉……我最最心爱的雪、我未来的好妻子你能告诉我吗？

    也许你不会的，因为这需要巨大勇气！只可惜时光在无可挽回地悄悄流逝，宝贵的青春也在默默离开我们……

    从心爱妻子的身边回来，更使我感到寂寞难耐、情难自抑，思念的感觉也异常强烈，渴望就像大海的波涛，任何强迫平息的企图都无济于事，只能热切期待亲爱人的归来！

    没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见上一面也很知足；可一见到你感情又会向纵深发展……这种美好神秘的情感已使我变得唯爱至上，无法放下！不知亲爱的妻子何时才能让我走出身心的困扰？

    你说你希望我俩早日结合的心情比我更强烈，我能感觉也能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可以早点跟我结婚呢？你应该能想象出我一直都在承受着怎样的爱火煎熬、又是多么祈盼你能抚慰和满足我沸腾炽烈的情感。现在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办法解除我俩深深相思的苦闷，唯有遂心如愿！假如你也每时每刻都在想我的话。

    你不是说不知该如何打消大人们的顾虑吗？我想最好的办法应该莫过于此吧！（也许我不该这么说，但既然心爱的要我说，那我就坦率点。请不要怪罪！）

    亲爱的，有关你的调动问题已经有了好消息，杨工来电话说省里已经办妥，待他近日回来就可知晓详细情况。陈妈袁伯也正在抓紧联系接收单位，并叫我爸催促杨工让省里跟你们厂联系，看来时间不会太久，一切都会比较顺利的。

    亲爱的雪——我的好妻子，我真是高兴极了！恨不得即刻飞到你身边，让你躺进我的怀抱好好亲亲……永远永远都不再分开。

    当然，我也十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尤其是陈圆一走，就会感到日子更难熬！但千万不可太着急，办调动毕竟有个过程，还需再耐心等一等、忍一忍。你一定要克制急躁情绪尽量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觉还是要睡的，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在那里生活得不愉快，我在这里又怎能安心？只要一有机会，我一定前去看你，哪怕只有一天半天。因为我也很想你，期盼团聚的心情比你更强烈、更迫切！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就暂谈到此吧！晚安，我的未婚妻。

    祝亲爱的身体健康！生活愉快！一切都好！

    最深情地吻你——我心爱的雪——我的好妻子

    你亲爱的永远爱你的云

    一九八一年四月六日晚

    陈圆离开沙市已是铁板钉钉，据说回来后还会调进市工商局，这让我在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对雪儿工作调动的前景也充满了期许！

    陈圆之事办得如此顺利，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也给我增添了莫大压力！就工作调动而言，毕竟我们没有陈圆家那么好的客观条件，毕竟我俩与陈圆家的关系也还隔着一层。虽然陈妈袁伯满口答应并表示一力承担，但无论办事力度还是最后结果都不敢说能不能达到我们的预期、满足雪儿的心愿？

    尽管如此，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来说，要想把雪儿调回身边，唯有依靠陈圆家的外援才能事半功倍、得偿所愿！只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陈圆那么好的运气？更不知道雪儿有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思想准备？这也是时常令我为之操心劳神、寝馈不安的症结所在！

    好在陈圆的工作问题解决在即，只要三家人能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相信雪儿调回来的日子也一定为期不远！当然，前提是中间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尤其是她们家里。

    亲爱的云：

    你好！十分想念……

    在孤独相思的日子里又收到了亲爱的来信，使我这颗思念远方亲人的心也得到了一点可怜的安慰。这星期我上中班，晚上12点下班，回来后怎么也不能入睡，手捧爱人的来信泪水又情不自禁流了下来，亲爱的一定要问这是为什么呢？

    我本不想在亲人的心中增加痛苦，因为亲爱的曾说过，在我俩以后的信件中一定不会再出现任何忧伤的感情。可我左思右想，这内心的痛苦不向亲爱的诉说又该对谁说呢？

    云——我的亲人，请原谅我要说的事。

    在收到你来信的同时也收到了我妈的信。她在信中说，本不想再管我的个人问题，但最近又听到一些闲话，说你妈很恼火，发脾气说“我的儿子又不是找不到对象，求得真是烦人，依我的不谈就算了……”说你现在看见他们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话可能有些言过其实，不足为信。你妈说的话虽然是针对我家里，这点我知道也能理解，但还是不得不让我产生一些想法。

    亲爱的，我知道说这些又会增加你的苦恼，但你妻子希望你一定不要过多去想，也不要告诉谁，只要你我知道就行了，答应我好吗？在家里也要听爸妈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他们为我的工作调动已伤了不少脑筋。我知道你在家是较任性的，所以特别在此叮嘱，对大人们一定要多一些包容和理解！

    亲爱的来信真让我高兴，看来我的调动已经有了一定进展，真希望今天就能飞回你的身边。

    云，我亲爱的，你在信中干嘛要说我给你的礼物以后也许还是你的，难道我俩今后还要分开吗？我是没有这种想法的。我早就说过我永远是你的，你也说过经过考验的爱情最忠贞！妈妈的来信虽使我很难受，但要和你生活一辈子的心愿也更强烈、更坚定。

    云，我很想知道你妈对我的态度到底怎样？虽然我也能感到你妈对我的喜欢，但还是希望亲爱的能像我一样，有什么话毫不保留地告诉自己的爱人。也许你会说我太多心了，我也不希望这样多心。

    工作调动的问题望抓紧，接收单位我和你的意见一样要到市里。妈妈来信也讲了，调到县里万一分到下面公社，我俩又分开了！以后不好办。

    亲爱的，“五一”万一我不能回来、你能来吗？我真的好盼望你能来！自从你走后，我一天也未停止过对你的思念，常常合上眼就会想起我俩在一起的情景，幻觉中似乎正躺在爱人温暖的怀抱，感受深情相拥的甜蜜，憧憬美好未来的生活……

    我常常做些让人留恋的梦，也做一些使人害怕的梦，反正近来每天晚上都做梦。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白天想得太多、心里担忧也太多的缘故吧！

    云，你说你做的梦我是不会猜到的，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怕我什么呢？难道就不能告诉我、让我也分享分享这份期待向往中的幸福吗？

    你说要我慎重从速考虑要做的家具，你真是的！我不早跟你说过吗，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好吧，谈谈我的想法，我俩商量着决定：床做高低床，沙发做一对单发一个条发，穿衣柜和宏宏他们一样做三开门的，书柜我知道你是要的，做个高低柜，我看现在很多人都做，再做一张写字台、五屉柜和橱柜，床头柜要不要看你意见。当然，我的想法也只能供参考，具体事宜望跟爸妈商量了再定，好吗？

    好了，余言下次再叙。多保重身体，工作调动如有新消息望及时来信详告为盼。

    祝亲爱的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一切都好！

    最深情地吻你——我最心爱的云——未来的好丈夫！

    你亲爱的永远爱你的未来的妻子雪

    81年4月7日

    树欲静而风不止，梦未央而心难眠……

    原以为与雪儿的恋情经历了数九寒冬就会迎来明媚的春光，虽然目前还只是牛郎织女雁影分飞，但对共同生活的期许早已将我俩憧憬的幸福指向了同一目标。只要几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集中精力尽快解决雪儿的调动问题，我一心渴盼的婚期就会如愿来临，我们美好的人生就能翻开崭新的一页！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还真像我之前所担忧的那样：好端端地平静不了几天就会再冒出一串新泡泡……

    不知雪儿母亲这次又听谁说了些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嚼舌之人又在搬弄是非挑起事端？雪儿让我不要过多去想也不要告诉谁，可我却很难放下亦无法释怀！不能不尽力澄清事情真相维护自己的爱情，不能让雪儿仅听片面之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更不能让那些可恶的无聊之人再看我们的笑话！

    不过，雪儿母亲信中透露出的那股浓浓怨气，还着实让我为说服雪儿费了好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