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深秋的风越吹越凉，院子里的树叶渐渐染上了金黄色，葛家上下人等也应时应季地换上了暖和的秋装。

    李氏站在枫霞院的正院儿里清点着要送到大老爷那边的年货，一旁的安妈妈带着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大丫鬟正拿着册子勾对。

    今年大房这边的铺子田租收获颇丰，因此置办的东西自然更贵重繁多些，李氏点了一会儿便嫌站得腿酸，索性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今年那边还是那些东西吗，四丫头又给她姨娘写些什么心事呢？”

    安妈妈站了过来，揣着手回话：“二老爷那边是没什么变动，几个姑娘也是跟去年一样的针线活计，四姑娘是一双棉靴，一副暖手套子，信也写了，就是说些这些日子的杂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倒难为老二一家人年年都要尽这点子人情了，点好了数便叫人装车里送过去罢，这一趟得费小一个月的功夫了，估摸着到的时候正好用得上。虽然那边也不是寻不到这些东西，到底还是上京城里的用着顺手。”李氏拿过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冒着袅袅白气的热茶，微微舒了口气：“这天儿冷得真是快，前两日看着还能穿单衣呢，今日不穿褙子就总觉得后心发凉了。”

    “太太说得很是，眼看着今年又要猫冬，”安妈妈打发小丫头们小心地将物品搬到二门处交给外头的男仆，自己站在李氏旁边叙话：“娘娘那边可要备些物品送进去？”

    李氏摆了摆手：“那里头哪里看得上家里这些东西，便是送给宫女太监做人情人家还嫌粗糙呢，多送点金银比什么都好使。”

    安妈妈连连点头：“还是太太有见识，咱们娘娘现在什么东西没见过，没用过，只是那些看门传话的可恶，每次送点东西去总被狠狠刮一层皮。”

    李氏打量着手上的翡翠手镯子，慢声儿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里面的人金贵，再说这也是省不得的，这上京城，多得是人拿着银子还不知道往哪里送呢，人家肯收，也算是给咱家的脸面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娘娘如今盛宠不辍，跟宫里的各位主子也处得和气，也多亏了打点得好。”安妈妈一张脸笑得十分喜兴，显然对自家姑娘的荣宠与有荣焉。

    “孩子争气，咱们做父母的，岂能舍不得那点子金银死物？”李氏拿手指扣了扣桌面：“再说这付出也不是全无收获，你瞧这御园里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就说这茶叶，喝过一次，那些市面上见到的再喝着就跟树叶渣子没什么分别了，之前咱们到哪里去受用这样的好东西去？”

    “咱们娘娘自小就懂得心疼母亲，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是想着太太。”安妈妈对着李氏露出好不艳羡的表情：“要奴才说，娘娘跟太太的这一份母女情深，真是世间难得了。”

    “清馥这孩子自小就是个省心的，到哪里去都让我跟她爹长脸，要是她哥哥有她一半儿的本事就好了，”李氏突然又想起了让自己头疼的独子：“现在老太爷张罗着要给世均找靠山，说不得这一次打了胜仗那世均就被封个什么大人将军的，世堃却还没有着落，他妹妹再怎么争气也不能白白封个官儿给他做不是。”

    安妈妈看李氏焦心葛世堃的前程，忙拿话宽慰：“太太不必着急，前日里少爷不是跟太爷保证要好好读书？”

    李氏摆了摆手：“他要是真有那个决心早就读出来了，就一张嘴巴好使，哎，真是不知拿他怎么办。”

    安妈妈微微笑了笑道：“奴才倒有点儿想法，不知太太可愿意听一听？”

    见李氏颔首示意，安妈妈才接着说道：“这次少爷是在老太爷面前作保的，比平时在您面前应付一嘴的肯定不一样，太太不如就借这一把力，叫人把少爷往太学里拘束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不管书读的怎么样，至少面儿上看着是那么回事，咱们再跟娘娘通通声气，给少爷也弄一个什么学士出身，往后若有什么好的去处，咱们少爷也能名正言顺地去争一争不是？”

    李氏听了沉吟一番：“你这法子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谁能拘住堃儿呢，我又不能天天盯着他往学里去，他祖父虽然话是那么说了，但是管人的时候只怕就没什么耐心了。”

    安妈妈抿嘴一笑：“现成的人就在眼前，太太您却看不见。”

    李氏看向安妈妈，眼里微有不解：“怎么说？”

    “您说咱家除了您跟老爷，还有谁最希望少爷有出息？”安妈妈见李氏眼里闪过一丝了悟，继续将话接了下去：“自然是少奶奶了，没有哪个娘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出人投地，您别看现在少奶奶好像不怎么关心少爷的事了，那少爷的一举一动她私下里可是很留心呢。”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世堃又不爱听她说话。”李氏想起儿子媳妇相敬如冰的模样，还是不知安妈妈何意。

    “那何家大爷的事您也有听说罢，不上进不说，接二连三续了好几房小妾，后来何家大娘子气得要和离，还是何老爷亲自做主，把何家公子锁在家里读了三年书，今年何大爷一举而第，跟三老爷是同榜进士，足可见咱们亲家老爷训子有方，您说若是亲家老爷照看着些，咱们少爷会不会也读出个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