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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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酒色财气

    端午的余温尚未过,街头巷尾大家还在议论着江氏这个后起之秀以及在榴花河上风采斐然的护国公六爷时,邵家的洗尘作福宴已经低调又大张旗鼓地开展了。

    之所以说低调,因为一如邵家的习惯,只请亲近的世家好友。

    而说大张旗鼓,是因为邵家素来富贵,而宴席又办得极其精致,从席面上的用料到这助兴的淸倌儿,再到那布景用的花花草草,无一不精无一不挑。

    这般行事,想要低调,那必然也是假的低调。

    况且自那邵如春从狱中出来,就已经拜到白龙寺主持圆方大师门下,当一个俗家弟子。

    已经十年没做过法事的圆方大师亲自操刀,为这位新入门的徒儿念了七天的经,为他驱除前世今生的孽障。而邵如春自然也就在这白龙寺住了七天,连端午的龙舟赛都没出现,

    作为谢师礼,邵家把白龙寺所有的佛像都镀了金身。

    可谓大手笔。

    所以这邵如春全头全尾地出来的事,不需要邵家宣传,已经满皇都皆知,再加之邵家的这个手笔,有关邵家家财散尽的传闻,就不攻自破了。

    如此一来,就算隐藏在端午节的余温下,邵家的宴会也引来了许多人关注。

    尤其是安南城没受到邀请的商贾们,挠破了脑袋搭关系要去邵家家宴一探究竟。

    如此几步,邵如春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几乎全部褪去,邵家依旧是那个在安南城跺跺脚,整个大楚水上商贾都要抖上一抖的制船巨贾。

    连着快半月的大晴天,整个安南城笼罩在闷热的天气里。

    为了不让贵客们受热,邵家早早地买了冰块,在竹苑各处角落都放了冰斧。

    凉丝丝的感觉,让人神清气爽。

    就连富贵,都在心中暗暗咋舌,这邵老爷才应该叫富贵,单单这冰,恐怕都要花不少钱。

    作为今晚邵家的重要来宾,江冗牧刚翻身下马,就已经被候在门前的邵管事恭敬地迎了进来,坐在邵五谷的下首。

    这个位置,素来是邵如春的座位。

    而邵如春,却被安排在了江冗牧的侧对面,虽不远,但是确实不近。

    在场的都是人精,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而邵五谷并不在意众人的各色猜疑目光,酒热耳酣之际,以世侄的身份隆重介绍了江冗牧,算是帮江冗牧真正打开了安南城的商业市场。

    到了此时,江冗牧才开始重新审视这邵五谷。

    邵如春这件事上,是交易,也是胁迫。江冗牧知道自己是借了甄享婉的东风,才能够得邵家首允,在大楚的造船业上分得一杯羹。

    换位思考,在邵家人的眼中,对自己恨不能生啖其肉,如果面子上过得去,就已经算是海涵了。

    就算日后他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那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商场如战场。

    只是从未想到这邵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仅把龙舟赛的魁首拱手相让,还主动把自己拉入这圈中。

    要知道,今晚应邀而来的,皆是安南城数得上号的大商贾,包括兴顺船厂多年的老主顾,邵五谷如此康概,倒是让江冗牧十分吃惊。

    兵法云,欲想取之,必先予之。

    自己救出邵如春,邵家让出造船古方,已经是银货两讫,那后面这些恩惠,邵家到底想要什么。

    江冗牧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笑着看那身穿轻纱的舞娘。

    罢了,没什么好担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邵五谷看一眼泰然自若的江冗牧,再看一眼那捏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邵如春,叹了口气。

    如果自家儿子有他的半点能耐,自己何至于此。

    不过兹事体大,还是要等平城那边传回来消息再作打算。

    鼓声停,那充满异域风情的舞娘缓缓退下,勾走了在场不少男子的目光。

    紧接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嫩黄襦裙,戴着同色面纱的女子。

    她手抱琵琶,身姿婀娜,虽然不见容貌,单单那映在烛光下的窈窕身姿,已经让在场泰半的男人酥了骨头。

    邵五谷借着举杯喝酒的动作,悄悄去看身旁的江冗牧。

    江家远在平成,江公子只带了三个随扈前来,而江家在这安南城连个远亲都没有,更不用说亲妹子了。

    在观江冗牧那天的姿态,鞍前马后,处处小意,邵五谷这种人精哪里看不清。

    所以花重金请来这位莲姬,既是示好,也是试探。

    莲姬娉娉婷婷地走到中央,对着众人缓缓福了福身,朱唇微启道:“奴为各位爷弹奏一曲。”

    那声音不同于一般歌姬的清脆甜美,反而带着特有的沙哑低沉,再配上她特有的缓慢语调,曲子唱得如何不知,单单这声调就己经让尚存理智的爷们也沉沦了。

    不过这场中到底还有清醒的人。

    比如邵五谷,此刻关注的并不在莲姬身上,而在江冗牧身上。

    还有一个就是不屑一顾的邵如春。

    如果说对“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的认知程度的深浅,只怕没有人比邵如春更深刻。

    毕竟邵家这百年的脸都快被他丢光了。

    就连那已经颐养天年,多年不管事的老太爷邵平湖,都过问了,亲自舔着老脸去求了许多人。

    他永远记得自己出来之后,要去向老太爷请罪,老头子连院门都没让他进,只让人传了一句“好自为之”,就打发了。

    这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是从来没出现过的冷遇。

    他甚至庆幸邵家素来子嗣不昌,传到自己这一代也就只有一儿一女,否则他毫不怀疑此刻他根本没机会再站在此处。

    他应该恨那个人,但是每当想到她的花容月貌,芳华气度,想得居然还是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好好温存一番。

    看着那妩媚有余,风骨不足的歌姬,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目光看向对面的翩翩公子,心中冷笑,如今是这座上宾,迟早有一日,我要让你双倍奉还。

    素手拨弦,清脆圆润的琵琶声响起,不多时,女子沙哑温婉的声音开始吟唱,居然出奇的和谐。

    就连江冗牧都忍不住仔细沉浸了进去。

    这画面落在邵五谷眼中,不由微微得意,酒色财气,男人总有所好,这次总算号对了江公子的脉。

    只可惜邵五谷高兴得太早,一曲完毕,江冗牧倒是毫不吝啬地赞赏了一番,但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过多的迷恋或是关注,仿佛刚刚唱曲的不过就是一只黄莺。

    邵五谷眉头微皱,直到江冗牧步伐蹒跚却利索地翻身上马,他才敢确定,这到嘴鸭子飞走了。

    邵五谷咬咬牙,让人备了马车,把那莲姬直接送到了茗春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