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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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海的那边是故乡

    船队离开马六甲后又去了旧港,在与施进卿进行了短暂交谈后便接上了梁道明准备带梁道明回国养老。在旧港短暂休整停泊后,船队启程前往爪哇国(印尼爪哇岛),他们要去看望因病在爪哇休养一年多的王景弘。

    指挥室里,潘晓彤对郑和说“好久没见王大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郑和说“有宝石公主悉心照顾,肯定没问题。”

    没过几日,船队停靠爪哇岛海港。当隆隆的号角声响起的时候,王景弘突然神情激动,兴奋地对宝石公主说“公主,你听,这是大明船队的螺号声,一年了,我日夜盼着这个声音,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宝石公主说“是真的,走,我们去港口看看。”

    王景弘和宝石公主来到港口的海边,看见高大的宝船,英姿飒爽的大明仪仗还有高悬桅杆之上的大明旗,不禁激动地握住宝石公主的手说“这是大明的海军,我没有听错,是郑大人他们来了。”

    郑和缓步走下宝船的舷梯,远远看见王景弘和宝石公主,郑和挥手致意,宝石公主也向郑和挥手。

    当郑和走到两人身边时,王景弘对郑和说“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怎么样,这一年还好吗?”

    郑和说“托妈祖娘娘的福,我们一切平安。陈祖义已经被皇上正法,现在南洋海上是一片祥和。倒是你,这一年身体恢复的如何?”

    王景弘拍拍胸脯说“多谢宝石公主这一年的照顾,你看身子骨比以前还硬朗着呢。”

    郑和对宝石公主行礼说“谢过公主殿下。”

    宝石公主说“郑大人不必多礼,举手之劳,大家伙舟车劳顿累了吧,我去给各位安排馆驿下榻,等明天大伙都睡个好觉精神了咱们再好好谈。”

    宝石公主命人安排了豪华的馆驿接待郑和及其他外交使团成员,大家也都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郑和来到宝石公主接待的宫殿举行会谈。

    宝石公主对郑和说“欢迎你们再次来到爪哇,我谨代表我的父王以及全体爪哇国民欢迎你们。我父王近日去马鲁古(印尼马鲁古群岛)出差了,所以不能来接见你们,请谅解。”

    郑和说“我们理解贵国国君公务繁忙,令尊无法前来出席国宴,在下深表遗憾,还望令尊身体健康。”

    宝石公主说“感谢郑大人的祝福,我一定会把它带给我的父王。郑大人,我有一样特别的礼物想送给大人。”

    “特别的礼物,挺有意思的,呵呵。”郑和笑笑说。

    宝石公主命人拿来一个水稻的稻谷,说“郑大人你看,这是用你们带来的稻种在王景弘大人的指导下由我们爪哇国人自己种的第一季稻谷,我把它保留了下来,特意送给郑大人看看。”

    郑和从宝石公主手中接过稻谷说“这一年里你们学会种水稻了。”

    宝石公主说“王大人在看了我们这里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后说我们这里很适合种水稻,我们村民在王大人的带领下尝试着种了水稻,结果一年里总共丰收了三次。王大人还说了,这丰收的稻谷可以做成米饭,可香咧。”

    郑和端详着这个稻谷说“这稻谷长的真大真饱满。”

    宝石公主说“我还记得我们的村民第一次吃上米饭时的样子,他们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香甜还能吃饱,终于不用每天去岛上的雨林里打猎吃野生动物了。”

    郑和说“你们的人民能吃饱我就很高兴了,我们大明朝下西洋就是希望我们大明能够尽最大努力帮助到你们,让西洋沿岸各国的人民可以吃饱穿暖。”

    宝石公主说“大明的恩情我泰莎此生永不忘。郑大人,可否请您去参观一下我们的农田?”

    “当然可以。”郑和说。

    宝石公主带郑和来到种植水稻的农田,宝石公主指着农田对郑和说“郑大人您看,这万亩良田都是王大人带着我们的村民开垦的,今年刚丰收了一季,这些水稻是刚种上的。”

    几个在田地里插秧的农民见到宝石公主,立即起身行礼说道“见过公主殿下。”

    宝石公主向他们招手说“你们忙,不必多礼。这位是大明来的特使郑和,也是王景弘大人的同事。”

    村民向郑和行礼说“感谢大明带给我们的富足生活。”

    郑和微笑着挥手说道“应该的,不必言谢。”

    宝石公主带郑和在田垄上走着,看着万亩水田一直到夕阳西下。

    “能陪我去海边坐坐吗?”宝石公主问郑和。

    “当然可以,深感荣幸。”郑和说。

    宝石公主和郑和来到海边坐在沙滩上,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南海。

    “沙,沙。”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宝石公主说“小时候我妈妈曾经跟我说,海浪的声音是大海另一边的人们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海的另一边。”郑和迟疑了一下。

    见郑和略有迟疑,宝石公主于是便上前去问郑和“郑大人,你似乎是有心事。没关系,现在只有你我和这片大海,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在我们爪哇,任何心事都可以跟大海说,我们爪哇人认为在大海面前人类是没有秘密的,海神娘娘会倾听人们的倾诉,在爪哇的传说中,如果人们有困难,海神娘娘便会化作凡人来到人间帮助那些有苦有难的人们。”

    “故乡,真是个令人百感交集的地方呀。”郑和抬着头看着天说“巡访西洋,沿岸各国百姓看到我身着华丽衣服,有着万人簇拥,统帅千军万马,无不羡慕。可谁知,看到有的时候你们这些异域人民生活在这美丽海岛,无忧无虑地欢歌笑语,载歌载舞,我其实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羡慕你们。”

    宝石公主说“想必郑大人是经历了很多吧。”

    郑和说“你们只看到了我光鲜的一面,可谁知我也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挫折。”

    宝石公主说“说出来吧,郑大人,让海神听到你的心声。”

    郑和说“我本是生在前朝云南的一个达官显贵之家,父亲在前朝身居高位,被尊称为哈只。我本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可是这种生活在我十二岁那年被彻底改变了。”

    “你说的前朝莫非是蒙古人建立的大元?”宝石公主问。

    郑和惊奇地看了宝石公主一眼,说“公主知道蒙元前朝?”

    宝石公主说“听爷爷跟我讲起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汪大渊的人来到过爪哇,他自称来自大元,还给我爷爷讲了好多关于他的故乡的故事。”

    “是呀,在前朝蒙古人的治下我是一个色目人家庭,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后来太祖洪武皇帝在南京昭告天下,登基称帝继承大统,定国号大明,改元洪武。”郑和说。

    “洪武皇帝,我爷爷曾经去南京觐见过这位皇帝,听我爷爷说这位洪武皇帝姓朱,对我们这些海外番邦很是友好,他列出了十五个不征之国,告诉后世子孙永远不侵犯这些国家,永世友好,这其中就有我们爪哇。”宝石公主说“那郑大人你说你十二岁时发生了变故,那是什么?”

    “不必叫我郑大人,公主叫我三宝就好,这是我的小名,听的亲切。”郑和说。

    “三宝,好可爱,哈哈哈。”宝石公主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你也叫我泰莎吧,被人叫公主的时间长了都快忘记被别人叫自己的名字的感觉了。”

    “哈哈,好,泰莎小姐。”郑和说。

    不知不觉,太阳已落入海中,伴着夜色,两人在海滩上欢声笑语。

    郑和接着说“十二岁那年,太祖皇帝派大将傅友德从成都取道贵州进兵云南,当时我还在昆明滇池边玩耍,只见大军杀到,世守云南的元梁王巴扎瓦尔弥兵败身死,整个昆明城一片火海。那时年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明军的俘虏。”

    “那后来呢?”宝石公主问。

    “按照明军的习俗,被俘的敌军男童要被送去皇宫或王府当佣人,女童便会被送去做宫女。我被俘后便随大军送往南京,在那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人,他便是当朝永乐皇帝,那时他还是燕王呢。”郑和说。

    “那你后来便跟了燕王是吗?”宝石公主说。

    郑和说“对的,那时燕王殿下一眼便看中了我,把我带去北平,在那里我又遇到了现在被我视为母亲的徐皇后和燕王的三个儿子,我们亲如兄弟。”

    “那你曾经恨过大明吗?是他们把你本应幸福的童年打碎了。”宝石公主说。

    “当然恨过,当时我想如果没有大明的军队,我应该在云南过着衣食无忧,荣华富贵的生活。可能也许是命运眷顾我郑和,在北平燕王府我遇到了我一辈子的恩师-道衍大师姚广孝,是他帮我解开了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心结。燕王殿下和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殿下也并没有因为我是前朝俘虏便对我轻视,反到对我视如亲儿子一般。那时我才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后来我跟随燕王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直到十九年后才跟随燕王再次来到南京,那时燕王已经登基为永乐皇帝了。或许这也是另一种命运吧,正是因为我本应幸福的一生遭遇了变故才更加历练了自己,才能使我走出温床,经历风雨考验,这才会有今天统帅三军巡访西洋的郑和。”郑和说。

    宝石公主用生疏的中文一字一字地说“这应该就是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的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叫自古英雄多磨难,梅花香自苦寒来。”

    “哈哈,是呀,所以不要去憎恨磨难,因为那正是你成长的基石。”郑和说。

    “三宝,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宝石公主说。

    “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给我画一幅画像,我就坐在海边的石头上,你就把我和大海还有月亮画在一起。”宝石公主说。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等我一会,我去取笔墨。”

    郑和回去取来了笔墨,宝石公主坐在了海边最高的礁石上,胳膊肘扶在腿上,手托住下巴。郑和打开画纸,研好墨汁,认真的观察着宝石公主,宝石公主的面容在月光的掩映下格外美丽,与大海相得益彰仿佛是南海上的仙女,郑和将宝石公主的容貌和大海还有明月全部勾勒在了纸上。

    许久,郑和画完了画,把画展示给宝石公主看,说“泰莎,你看这幅画好看吗?”

    宝石公主看过郑和的画,说“真是太美了,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自己。这样在我多年以后,年老的时候我还能拿出这幅画回忆起我年轻时的面容,而且我相信看到这幅画,我便能想起你、王景弘还有大明,让我记得你们曾经来过爪哇,你们曾经带给我们富足和幸福,记得你郑和曾经在一个美丽的夜晚陪我在海边一起度过。”

    郑和说“公主过誉了,郑和深感荣幸。”

    宝石公主说“那你现在能告诉我海的那边是哪里吗?”

    郑和说“眼前的这片海在我们中国叫南海,是我们中国最美的海,海的那边便是我的故乡,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