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某个老式居民小区内。

    ‘砰’，‘砰’。

    两袋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垃圾被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桶。

    一个面容富态的老太太扔完垃圾，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

    全白的长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扎成马尾垂在身后。

    老太太名叫姜紫雯，没什么特殊，只是一位在这里很多年的普通住户而已。

    “真是老喽，路都走不动喽。”

    她长吁一口气，嘴里念念叨叨地。

    往常这个点，扔完垃圾后少说也要去小区后面的山上转两圈的。

    可最近几天，一想到爬山就提不起劲。

    大概真是老了吧。

    老人家心事多，总喜欢想东想西。

    “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出门呢，真是。”

    “一个个年纪还没我大，就已经走不动路了。”

    以前这个点总能遇到左邻右舍的老头老太太，各家的小孙子小孙女也早就成群结队四处野了。

    现在一个人都看不见。

    小区里冷冷清清，怪不舒服的。

    就好像自己没力气出门了，他们也就跟着不出门了一样。

    而且最近小区里来了好多年轻人。

    每天下午站在阳台前面，总能看到许多年轻孩子来来往往。

    早上出门却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现在的年轻人，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这可怎么得了哦。”

    她一路絮絮叨叨地念着，好让自己回家的路上没那么孤单。

    来到楼下，迈过单元门，顺着楼梯一步一个台阶往上爬。

    想着出门就没力气，回家的时候腿上却很有劲儿。

    看来后山的的道长说的没错，心老人不老。

    老式居民楼的灯光昏暗，窗户又小。

    这让整个楼道的视野哪怕是白天都不算很清晰。

    好在姜紫雯的眼神还不错，水泥台阶什么的都能看得清。

    楼梯并不宽敞，墙面和扶手上都是灰尘和皮孩子的涂鸦。

    那些涂鸦奇奇怪怪的，让人看着不舒服。

    再加上楼梯里黑黢黢的，就更不舒服了。

    总让人觉得有小孩爬在背上戳戳画画。

    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心里心里在想些什么。

    很快，她就回到了家里。

    “孙孙，奶奶回来了。”

    照惯例，姜紫雯朝屋里喊了一声。

    孙子答话，大概是又在打那什么游戏吧。

    现在的小孩，唉。

    “汪汪！”

    倒是大黄狗应了一声。

    它一路小跑过来，摇着尾巴转起了圈。

    “乖，乖。”

    老人笑笑，拍拍大黄狗的头。

    抬头看看时间。

    挂在墙上的老式钟表显示，才不到十点。

    “孙孙啊，趁早上读读书，别打游戏了。”

    ‘蹬蹬蹬……’

    卧房里传来一阵跑动声。

    应该是孙子连忙藏起手机跑去翻书了吧。

    “这皮孩子。”

    老太太笑骂一句，走进卧房。

    里面空无一人。

    没人？

    可她明明听到声音的。

    老太太不明所以，看看大黄狗。

    大黄狗吐着舌头和老人对视，身后尾巴摇地欢快。

    这狗东西。

    “孙孙？”

    “快出来呀，不要躲奶奶了。”

    跑动声在另一个房间响起。

    “孙孙？”

    姜紫雯再次跟过去，这里依然空无一人。

    “孙孙，你再不出来奶奶要生气了！”

    她有些气愤，翻遍了家里所有能藏孩子的地方。

    可依然没找到孙子。

    “孙孙，你不要吓奶奶啊，快出来。”

    老太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急切。

    丝丝诡异在屋子里弥漫。

    大黄狗感受到老人的紧张，小心翼翼地守在老人身边。

    时不时甩动的尾巴似乎表明它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跑动声又在客厅响起。

    这一次，老太太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不像是孙子顽皮弄出来的。

    屋里各处开始不断发出有人跑动的声音。

    就好像夜晚一个人在荒野露营，突然有很多人拍拍你的肩膀。

    “兄弟，借个火。”

    荒诞又瘆人。

    老人胳膊上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

    她四下寻找，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

    “谁？！！！”

    姜紫雯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声音带着颤抖。

    她已经顾不上思考这是不是孙子的恶作剧。

    同样顾不得考虑自己的心脏多少年没有这么有力地跳动了，考虑这样会不会导致自己一命呜呼。

    无边的恐惧来袭，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

    屋子里有人，她看不见。

    又或许，不是人。

    身后再次传来声响。

    这次她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迅速转身。

    她看到了！

    一个光着脚的小孩从眼前跑过去。

    “孙孙！”

    姜奶奶大松一口气，下意识追上去。

    可就在她刚走出一步，跑动的小男孩就不见了。

    在她面前，凭空消失。

    “孙孙，我的孙孙呢？”

    老太太瞬间呆在原地。

    等等，我的谁？

    谁是我的孙孙？

    一直以来，我不都是一个人住吗？

    我根本没有孙孙！

    她瞬间回忆起一切。

    紧接着就是更大的恐惧！

    恐怖之感如同海水瞬间从心头涌出，将老人整个没入深渊。

    我没有孙子？

    那这几天是谁和我住在一起？

    是犯罪分子，还是……

    老太太踉跄一下，跌坐在沙发上。

    大黄狗愣愣地原地站立，神色茫然。

    过了好一会儿，姜紫雯终于从气闷脑涨，两眼昏黑的状态中缓过来。

    “要给山里的道长打电话。”

    老太太颤抖着拨通后山道长的号码。

    那是她多次捐出香火才要到的联系方式。

    忙音传来。

    电话，打不通。

    就在这时。

    四面八方突然响起小孩的嘶吼声。

    这声音尖锐而又混乱，其中仿佛混杂无边的恶意。

    “杀，杀，全杀了！”

    “都得死！”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笃笃的诡异敲门声。

    一声，两声，三声。

    像是上了电池的机器，把声响精准地维持在同一个频率上。

    每一声都敲在老人心脏上。

    老太太快要吓疯了。

    她蜷缩在沙发上，慌乱扒开衣兜，从里面掏出一张男人的黑白相片。

    那是她已经去世多年，曾经满身荣耀的战士父亲。

    这时此时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小孩诡异又混乱的言语渐渐平息。

    门外的敲门声的频率骤然加快。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直到某一刻，敲门声戛然而止。

    门把手缓缓转动。

    似乎是敲门迟迟不开，门外的东西被耗尽了耐心。

    它，要自己进来。

    “汪！”

    大黄狗浑身肌肉紧绷，发出凶猛的叫声。

    房门打开。

    门外有一个人趴在地上。

    它要，爬进来。

    老太太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白布满狰狞的血丝，几乎整个眼球都快蹦出来。

    她看到了，爬进来的东西浑身都是伤口，黑色的腥臭污浊液体将破碎的衣服浸湿，再顺着身体留到地面上，拖出一道长痕。

    胸前破烂的衣兜里，一张黑白照片若隐若现。

    怪物嘶吼着抬起头，勉强可以看清藏在脏乱长发下的面孔。

    它是，姜紫雯！

    老太太心脏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跳动，最终在超过某个限度后，戛然而止。

    屋子里只剩下大黄狗的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