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没有想到，他跟赵琪的分岔就是从那颗平安豆开始的。

    收到平安豆的周吉，就陷入兴奋的情绪里了。那是不可言说的开心。那个下午，周吉再也没心思看书了，眼前晃着的都是赵琪，耳朵里都是赵琪那句“相约一中”；吃饭时，想着的是赵琪，睡觉时候，想着的还是赵琪……

    周吉心想，赵琪就是喜欢他的，于是越发高兴了，想着上了高中以后事情，比如能不能在一个班里呢？想起自己成绩跟赵琪差别，又有些失落地觉得大概不能，可再想起，至少两人能同校，平时在校园里能见面，学校那么大认识他们的人那么少，就不用拘谨了，到时说不定晚上还能出来说说话呢，放假来回还能一块坐车，帮她拿拿东西……想起以后，又想起两人小时候那些事情，活泥巴，过家家，打猪草，缝裤子等等，思绪纷纷。

    他想着，想着，又突然反问自己，赵琪真是喜欢他吗？想这么多会不会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有没有可能，赵琪送他平安豆只是感谢他长久以来载她，或只是作为朋友送的？想了又想，周吉觉得应该还是前者。于是那刻周吉多想见到赵琪，多想跑到赵琪家里问个明白，多想去跟她把自己心思说明白，多想每分每秒都跟她在一起，可想归想，真要去她家时，又打了退堂鼓，毕竟她母亲在家呢，何况中考在即，去了又怎么说？还是中考完了再说吧。于是周吉辗转反侧，又想到赵琪只是送了个平安豆就如此，自己真没出息，胡思乱想中，不知何时睡去。那是第一天情况，周吉没想到，这样情形竟延续到中考的前天晚上。

    那天晚上，周吉竟失眠了，第一次整夜失眠。

    一直没休息好的周吉，刚躺在学校定好的旅社床上，还很有困意，但稍稍休息后，忽又清醒了，眼前又跳出赵琪样子，然后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想她，一切中考完了再说，好不容易不想赵琪了，又想起明天的考试，心里泛起一丝丝紧张，进而想到，若考不上一中，那岂不是要跟赵琪分开了，那样岂不是分到两个学校里了，平时见不着面，放假时间也不一致，他和赵琪岂不是更难在一起了，赵琪，赵琪，又想起了赵琪，之前那些情绪又泛起。于是那天晚上，周吉在赵琪、考试之间反复。

    那是周吉第一次体会失眠滋味，越想睡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焦虑，反过来更睡不着，自己身子像着了火，翻来覆去，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渐渐朦胧。周吉感觉刚睡着时，老师就来敲门了。那时周吉心想，完了，整夜失眠还怎么考试？可真到第一场语文考场上，周吉因为紧张和担忧，反没了困意，整个语文考下来发挥倒也没失常，于是稍稍安下心来。

    周吉焦虑情绪稳定下来了。他以为中午休息会，不会影响到下午数学考试。可他没想到，学校定的旅馆价格便宜，却离考场远，中午吃过饭回到旅馆休息了十多分钟，就要去考场了。就在这样，所有困意都在下午爆发出来了。周吉数学意外又不意外地考砸了。

    刚开始，他只是比别人做得慢些，还不太紧张，后来困意上来，越来越慢，也就越来越焦急，在做到第二道大题时，他忽然发现想不起其中一个公式了，越发紧张，越就想不起来，只好继续做下面的题，可下面题目很新颖，一时又没思路，就这样，后面的大题几乎都做得半半拉拉。周吉越看表越做不出来，越做不出越看表，整个心态彻底崩溃了，直到交卷。交上卷的周吉，才忽然清醒。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考不上一中了！

    因为周吉总成绩主要靠理科学科支撑呢，理科中主要靠数学支撑呢，平时数学一百二十分卷子，他能考一百多。这次他粗略算了下，能考及格就不错了。他本来就在一中边缘线上，这下还怎么进一中？周吉很后悔和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可那时他来不及后悔和懊恼，还要应付后面的考试。于是冷静下来的周吉，不再想赵琪，回到旅馆就复习第二天要考试的科目，然后老老实实睡去。后面科目倒没出太大差错。

    中考结束了，不知是不是受数学影响，周吉总觉得物理和化学还有生物发挥也一般般。当周吉看到赵琪发挥不错样子，既为赵琪感到高兴，自己又陷入懊悔、担忧、难过、失落、卑感情绪中了。所以中考刚结束那些天，周吉再也没有有心情找赵琪问个清楚。

    那时周吉已不太幻想自己跟赵琪感情事情了，只想到学习，想到自己即便考不上一中，那么十三中火箭班应该没问题，在十三中火箭班不比在一中普通班差。可当成绩下来那天，周吉傻眼了，自己成绩刚够十三中重点班，还是最末重点班！

    周吉越发失落了，尤其知道就连沈庆都考上一中后，虽然沈庆是一中新生中倒数。当他知道赵琪考到了一中重点班时，都没脸上街了，毕竟街坊邻居他和赵琪都当做一中的苗子。

    高中学费是交到初中学校的，然后再由初中学校帮忙交到各个高中。周吉心不甘情不愿去初中交学费，交完学费后，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因为那些老师说，十三中重点班也很好，三十多个人，老师辅导得过来，到了十三中好好学就是了。可那天周吉没见到赵琪。

    那天周吉去找了赵琪想一块交学费，她母亲说，她出去了。那时周吉并没明白出去了是什么意思，又赶紧问她母亲，赵琪什么时候去交学费，她母亲说，再过两天吧。

    事已至此，情绪安稳下来的周吉，又开始想自己跟赵琪事情了。

    之前他对赵琪那些感觉都又来了。周吉满脑子的赵琪，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胸口像要炸了，赵琪到底喜不喜欢他呢？那时他想，是时候了，就算不喜欢他，说出来让他死心嘛。周吉终于鼓起了勇气，借口问赵琪交学费事情叩开了她家大门。可周吉又没见到赵琪。

    周吉从她母亲口中得知，在交学费最后一天，赵琪回来交上了。这时周吉才知道，原来中考完，赵琪就出去打工了。他问赵琪母亲，去哪里打工了。她母亲也说不清具体在哪，只说跟着亲戚在城里饭馆打工呢。那刻周吉才知道，交学费那天她母亲为何说要过两天了。高中学费一千多呢，那可不是笔小数目，他家虽比赵琪经济稍稍好点，高中学费也是费了父亲老大劲才凑齐的。那刻周吉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没出息——你在儿女情长，赵琪已出去为自己赚学费了！那天周吉再次失落落回到家。

    一个暑假，周吉都没见到赵琪。那个假期，周吉没有找到外出打工的地方，毕竟没成年想打工只能找熟人帮忙，而他家在县城哪有熟人呢，很多时间就帮父亲干农活或上山帮父亲弄山货补贴家用，剩下时间，他借来了高中课本，开始了预习。等到周吉有赵琪消息时，两人已高中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