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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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晨晨初恋(下)

    当朱晨晨看到打工本质后,本不想再换公司,可上家公司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效益很好,可就是月月拖着不发工资,过了年,工资结清后,就换了家工厂。

    朱晨晨一到岗位上时,就注意到雷子了,虽然她在电子厂待的时间不短,见过男人不少,但真帅的男人并不是很多,何况帅得棱角分明的男人就更少了。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便心生可惜了,因为她发现那很帅男人跟旁边姑娘关系很熟,准确说是那姑娘跟他关系很熟,经常转头给他说话,甚至趁班长不在,还动手动脚。在电子厂里,点个头,晚上都能有段不平常关系。可惜了,他就是没女朋友,他跟那女的或跟其他女的肯定也有不正当关系,电子厂男的尤其帅的男的哪个不如此?随后她也没再放心上了。

    朱晨晨注意到那男的,是发生在三天后。那时班长把朱晨晨安排那男的后面那收尾工序上,原因是之前那女人怀孕了,回家生二胎去了。说起来,最后工序比较繁琐,班长把朱晨晨安排到那工序有些欺负人。朱晨晨倒也没大生气,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欺负新人,她既然换工作就做好了这样准备。可朱晨晨万万没想到,这时那男人发话了:

    “班长,要不我到最后去吧,她新来的,弄不好会砸了的啊。”

    班长看了看那男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意了。随后朱晨晨知道那男人叫雷子,她也只是知道他叫雷子。那时她有些感激雷子,在电子厂义气的人可不多了,更多看了一眼。她看到雷子起身去最后工序时,才发现他脚有些跛,再看雷子样子,二十七八岁,应该是干时间长了,职业病。等到班长离开时,朱晨晨对雷子笑了笑,说了声谢谢。那时雷子不言不笑,只淡淡点了点头。朱晨晨坐到了雷子和那女孩中间,可以感觉到,旁边翻起了好几个白眼。

    这家工厂比上家有个好的地方,那就是加班真是自愿。朱晨晨偶尔会加班,大部分时间到了下班时间,准时下班。下了班没事就出去溜达。其实工业园区都差不多,也没太多可逛的,朱晨晨还是去逛逛,要的是那份休闲。在健身广场上,朱晨晨看到穿着貂皮大衣的雷子跟那女孩在闲逛,越发确定了他们俩“关系”。所以当后来在食堂,雷子不小心把朱晨晨菜打翻后,又给她端来了一份菜,就此想坐下时,朱晨晨便假装跟旁边女孩说话,躲开了。她可不想再多遭受那女生几个白眼。

    刚开始,雷子在朱晨晨眼里是话不多的人,但几天后,雷子就时不时跟她说话,属于闷声惊雷,突然问出来,比如问她哪里的啊,出来工作几年啦等等,她就不冷不淡回答着,当时她感觉这男的好像也不太闷,不知是不是种错觉,雷子话多只是对她的?朱晨晨对雷子好感,是源于他一个蹩脚的搭讪。那天下午,雷子捅了捅她,问,几点了,她说五点二十五了,那是离下班还有五分钟时间。这时朱晨晨就看到,雷子也捋出袖子,露出了手表,看了看说:

    “哦那可真巧了,我们俩差不多,差不多。”

    朱晨晨当时就笑了,哈哈大笑,笑完才发觉周边异样眼光。他俩手表时间是不是真一样,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搭讪是真的,而且很蹩脚。后来她知道雷子手表会慢,倒也是真的。她忽然觉得上班倒也不是特别枯燥了。正是从那个搭讪后,两人越聊越多了。那时雷子问她出来几年啦,她说三年了;雷子说,他也出来三年了。然后他们俩各自讲了刚出来工作事情,讲着讲着,朱晨晨才知道,当时他们俩都在富华呢,只是生产区不一样,从来没见过面。朱晨晨说起当初自己被欺负那些遭遇,雷子也说起了刚毕业那会在电子厂被男生欺负事情。故事总是惊人相似。

    也就是这时,雷子告诉她,他是中专生,学的电子专业,本想在家乡镇上开手机店,家里人却不同意,要他来这边学习历练下,这些年自己攒了些钱,回去让家里出一部分钱就能开店了。那时朱晨晨才知道,怪不得雷子那么义气、幽默,原来是中专生,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素质果然高哇,雷子跟电子厂别的男生是不太一样,是个有理想青年。这时朱晨晨才回想起,为何雷子休班也会去食堂吃饭,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发了工资就此出去大吃大喝。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朱晨晨心里想,却也不断提醒自己,他幽默怎样,他帅气怎样,他有理想怎样,毕竟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何况他又是那样……

    朱晨晨越发发现雷子跟别人不一样,比如雷子生活节俭,但又很大方,经常给旁边的人带点小零食,比如雷子休班就往市里跑,去跑商场去跑手机店,哪怕什么都不买,比如雷子身上那貂皮大衣就值一万多。那是她无意中在商场看到那牌子才知道的。雷子说,那是买给肩周炎父亲的,他说,他家是东北的,但不是提起东北人就意味着每家都有东北三宝,他家里条件也还好,可父亲还保持过去节俭习惯,舍不得买貂皮大衣穿,怎么劝也没用,这不,买了,先穿了,回头就说不喜欢,给父亲。他还是真不错男孩。可惜了。那个声音一再出现。

    朱晨晨对雷子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是在那场大雨时候。那是临近冬天最后一场大雨。下班后,同事都一个个走了,毕竟这班上当地人多,住厂也都跟她不一个舍区,她不好意思让别人送,谎称带伞了,让别人先走了,本想等下小了再走,可没想到雨越下越大,雨水如珠帘的厂房门口下,她有些瑟瑟发抖,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逞强,正犯愁怎么回去呢。这时雷子出现了。雷子出现又滑稽又温暖。雷子是顶着塑料布出现的,就是农村那种化肥袋子里的塑料。雷子见面后,把塑料布丢给朱晨晨。于是两个人像怪物一样,顶着只露出嘴巴和眼睛的塑料布,往回走跑。那天雷子是不上班。朱晨晨不知道他为何知道自己没带伞。

    “你大大咧咧的,我就知道你忘带伞。”雷子说。

    “好吧。实话告诉你吧。”雷子指了指男生宿舍方向说,“我在宿舍看到你啦。”

    雷子的伞被其他舍友借走了。于是他急中生智,把舍友盛衣服化肥袋子中的塑料袋拿出来当雨衣。那个大雨,是很冷的。朱晨晨却感到久违的温暖。可他们回去时,却碰到了那个女孩,碰到了雷子“女朋友”。朱晨晨内心紧了下,他幽默又怎样,他帅气又怎样,他有理想又怎样,他体贴又怎样,人家是有女朋友的啊。可朱晨晨没想到,那女孩看到他们不仅不怒,反而朝他们笑,那样纯粹和干净。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我们旁边屯子的。她跟我还有点亲戚关系,说起来,她是我表妹。”

    怪不得他们俩关系那样好。那刻朱晨晨心情竟出奇的好,然后蓦地笑了。雷子看着她说: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很喜欢。”

    朱晨晨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无疑雨中霹雳。他说她笑起来好看,真的吗,他说他很喜欢。喜欢什么,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的笑?她心花怒放,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后来据舍友说,那天她犯魔怔了,回到宿舍还顶着塑料布,站在那里傻笑,一直笑,半个晚上,最后才直勾勾上床睡觉,舍友问她,还记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什么东西了?她忘了,的确忘了,她都忘了向雷子说出自己的喜悦了!她在想要不要跟雷子说?之前那些失败经历,让她一再犹豫。好巧不巧,没多久就是平安夜。

    她出来才知道,青岛这边人都过圣诞节,圣诞节前夜就是平安夜,平安夜常常是男孩堆女孩表白心意时候,不过她从来没期待过这个洋节,毕竟谁会喜欢她呢。没有人的。那天朱晨晨正好要加班。雷子下班后,也早早回去了。没有人的。可她下班后,就发现雷子正在外面等她呢。雷子手里拿着的是平安果。

    那时朱晨晨忽然听到心塌地陷声音,轰地声。

    那天晚上,雷子牵住她的手表白了。那晚朱晨晨欣喜,激动,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疑惑,雷子怎会喜欢她呢,她那么胖,又不好看。

    “不,你顶多算微胖,我喜欢胖胖女孩,最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开朗,喜欢你的直爽,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一切……

    “其实你来没多久,我就喜欢上你了。记得吗,那次撞到你,其实是我故意的。

    “那个下雨天,其实我没看到屋檐下的你,是我不放心,偷偷上班上看过了,你没带伞。”

    朱晨晨很惊讶,认识他这么久,似乎从来都没发现他嘴会这样甜。雷子抱住她:

    “怎么,你不喜欢我吗?还是你嫌弃我?”

    雷子说这话时,眼神是看了眼自己腿的。

    “小时候,我们家穷,有年吃不上饭,就跟父亲进了山,我的腿就是那时候摔伤的。”

    照片上看不出的秘密,那就是雷子是跛子,不太严重。朱晨晨一下子被雷子真诚打动了,竟忘了说话,直到雷子说,如果嫌弃那就算了吧,然后他转身。

    “不,我怎么会嫌弃你!喜欢你都来不及呢!”朱晨晨扯住他。

    其实,她早就动心了,在她看到雷子时候,,在雷子仗义执言时候,在雷子跟她搭讪时候在跟雷子越聊越聊得来时候,只是那时她心里不断提醒自己雷子是有女朋友的,心里那个声音更是说,雷子是跛子,其实这只是个理由。她之前忧虑雷子可能对她并没那个意思,毕竟她再也不是那个莽撞的无所顾忌的小女孩了!现在顾虑都没了。朱晨晨扯住他衣角。她却没想到,雷子转过身来,竟猛地抱住了她。

    当朱晨晨被雷子紧紧抱住时,她身子都颤抖了,就像过电,酥酥的,麻麻的,说不出来的愉悦。当雷子嘴唇跟她嘴唇碰在一起时,她脑子嗡地下,晕了。有好几秒种,她仿佛失去了意识,像灵魂出鞘。等灵魂归位时,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火,全身着了火,熊熊大火,大到就要烧掉了。那刻朱晨晨紧紧抱住了雷子。她所有情绪似乎只剩下愤恚,为什么老天让她这样久才找到自己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男人,做什么都成,哪怕雷子现在说让她去死,她也奋不顾身毫不犹豫……

    朱晨晨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从那天起她满脑子都是雷子,上班时想的是雷子,吃饭时想的是雷子,上厕所时想的是雷子,就连睡觉时想的也是雷子。哪怕雷子就在她身边呢。到下班,他们俩都不再加班了。他们出去“加班”。他们“加班”地方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工业园区。那里本来没有好玩的。可朱晨晨突然觉得,那里每个地方好像都开着花呢。朱晨晨满眼里是雷子。雷子也是。她鞋带开了,雷子弯下腰来给她系上;她走路累了,雷子给她揉腿,甚至还会趴下身子要背她;她“小肚子”疼,雷子大晚上走好几公里去找红糖和生姜。那时雷子疼她真是疼到了每根毛孔程度……

    那个休班的周末,他们俩去市里玩。逛完商场,雷子直接把她拉到了手机店里。那时她想,雷子肯定是又想考察手机店,毕竟那是他的理想。可到了店里,雷子直接把她领到玻璃柜前,说,选一部吧?朱晨晨愣了,雷子说:

    “你不是说,每次往家里打电话都不太方便嘛。”

    朱晨晨说过这个话。在前天晚上约会时,朱晨晨说过这个话,只说了一遍,只是想跟雷子抱怨下他们厂子里那电话收费又贵又要排队,从来都没想过要买手机。朱晨晨很开心,可看了玻璃柜里那些数字,就后退了。里面最便宜手机近乎是她两个月工资啊。不行,那怎么行,那也太贵了。朱晨晨想拉雷子走,或许老板看出了她心思,一脸谄笑说:

    “别慌走嘛,的确是贵了点,但我这里有好货。”

    “九成新的,一年内保修,价格却不到五成。你们看看?”老板说着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了几部手机,竟还带包装盒,盒子近乎全新,“说实话,我们居家过日子的,最适合买这种啦,不瞒你们说,我用的这个就是……”

    那价格还是不菲。朱晨晨拉雷子的手,摇头。

    “那就要这种吧。”雷子脱开朱晨晨的手坚定地说。

    “那这两部手机拿哪个?”

    “这个是摩托罗拉338c,另个是诺基亚1110。”雷子拿起那两部手机分别看了看,还又按了按键盘,很熟练样子,最后说,“还是拿摩托罗拉的。”

    “哟!小兄弟不仅眼光不错,还是内行吧?!别看价格贵点,但要说用手机……”老板一边夸夸地说那部手机,一边把那手机包起来,根本不由朱晨晨说不。那时朱晨晨是迷糊的,不懂什么摩托牌,不懂什么“那鸡呀”,迷糊中越发崇拜雷子,越发觉得油头粉面老板好笑——我男人当然内行啦,毕竟我们回家也是要开手机店的啦!

    当老板报出价格时,虽比柜台里手机便宜太多,朱晨晨还是心里动了下。那可是将近她一个月工资啊。雷子付钱时却连眼睛都不眨。朱晨晨感觉雷子真舍得给她花钱,她不在乎手心里的这部手机,而是在乎身旁这人的那颗心。于是她越发肯定雷子就是她这辈子的男人。没错的。

    只有一件事,朱晨晨感到意外。爱不释手玩了几天手机后,朱晨晨发现,这部手机什么都好,只有一个小小毛病,那就是打电话时,偶尔会信号不好。她有些纳罕,内行的雷子当时怎么就没看出这小毛病呢,当然又释然了,这样小毛病,要不是打了很多次电话,谁又能一下子就看得出来呢,再说呢,要不能比新手机便宜那么多?!

    那天晚上朱晨晨无比开心,却没察觉到雷子比平时沉默许多。

    “我不想干了。”雷子说,“要不咱回家?”

    “咱干嘛?”

    “回家。”

    “回哪里?”

    “回咱家?”

    “嗯回咱家。”

    “哪里?”

    “哈尔滨……”

    “好,哈尔滨。”

    就是那天晚上,朱晨晨决定跟雷子回东北。那时她还差两天就能发工资了,但她已等不了了。后来母亲知道这件事,喃喃说,傻妮子,被人家一部二手手机就骗走了哇。母亲说这话时,朱晨晨神色若有所思。她,心里说,不,不是,若雷子早说回哈尔滨,早就跟他回去了,其实二手手机也是不用的……

    朱晨晨没想到,那二手手机没用多久,下了火车就不属于她了。

    那天早晨,朱晨晨被一阵汽笛声叫醒了,随即喇叭里传来即将到达终点站的广播。天气越发冷了,朱晨晨一再催促雷子,赶紧先把那貂皮大衣穿上吧。雷子这次很听话,说,好的啊,然后起身去摸头顶上行李箱。这时雷子脸色就变了。没了。他们俩行李箱竟然没了!

    头顶上的空缺还是他们俩行李箱大小。行李箱的装着貂皮大衣呢,更要紧的是,他们俩工资都放进行李箱里了。当时朱晨晨本想把两个人工资都放到自己身上,雷子说,坐火车“掏包”的太多,就算放到裤裆里,都能被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弄走,还是放到行李箱里,毕竟个头太大,只要看住行李箱就没大问题,那时朱晨晨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觉得还是雷子懂得多。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那么大行李箱,在他们俩头顶上丢失了!

    什么时候丢的呢?一定是刚刚不久事情。他们俩说好的,轮流看行李。一夜过去了,朱晨晨看雷子太累,就让他睡,多看了会,看着,看着,却迷糊了,只迷糊了这么小会,应该是这小会丢了的!朱晨晨很自责。雷子一节节车厢地找行李,可哪里还有行李箱影子。雷子去找车警。车警回答得很干脆也很实在,他说,大兄弟,跟你说实话,我们这警察跟电视剧上的不一样,行李箱丢了基本就别想找回来啦,车上那么乱,每趟不都很多人丢东西?给谁找的是?何况都到这时候了……

    出了火车站,他们俩身无分文。只有朱晨晨身上还带着的那部手机。雷子本来也说把那手机也放到行李箱的,是朱晨晨实在爱不释手,才没放进去。幸好没放进去。

    “现在我们怎么办?”雷子说。

    “怎么办?”朱晨晨更茫然。

    然后雷子目光就盯在她手上那部手机了。身无分文,举目无亲,那手机是保不住了。朱晨晨摩挲着手机,万分不舍。雷子说,回头开了手机店,手机随她选。朱晨晨还是舍不得,因为里面有两人合照,两人牵手的照片。那收手机老板说,那还不好整,给你们洗出来,不要钱就是了。于是朱晨晨拥有那手机只从青岛到哈尔滨路途上。那张洗出来的照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丢了。那时朱晨晨已有了自己手机,而且已把那张照片翻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