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空气倏地一凝。

    大门内已有下人悄悄转身去禀报右御史。

    “王姬息怒……”

    “你们对我意见很大啊？”阿珩轻轻一笑，“但不知我是做了什么事，让各位公子如此出言不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门内传来，随即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出现在阿珩面前，震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右御史目光微转，看到站在阿珩身侧的妫海洛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却见妫海洛林谦恭地朝他施了一礼：“见过右御史大人。”

    右御史表情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妫海洛林站直身体，体贴地提醒道：“大人似乎忘了跟镇国将军行礼。”

    右御史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阿珩，然而目光只落在她脸上一瞬，便低头跪了下来：“臣参见镇国将军。”

    他身后跟着出来的夫人和嫡子只得跟着跪下：“参见镇国将军。”

    “免礼。”阿珩声音冷漠，“今日大人过寿，我跟妫海洛林一起过来给大人祝个寿，顺便有件事要跟大人商议一下。”

    有事商议？

    右御史心里咯噔一下，“将军请讲。”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右御史瞬间领悟，转身示意：“将军请。”

    阿珩举步走进大门，忽然停下，淡漠说道：“这些嘴碎之人对我的侍君出言不逊，言语间极为难听，有失口德，我略施薄惩，若是落了大人的面子，阿珩在此表示歉意。”

    右御史此时早已无暇顾及其他，连忙说道：“将军折煞臣了，臣惶恐，不敢当将军一声抱歉。”

    只要这位煞神别在他寿宴上挥鞭子，他就阿弥陀佛了。

    一行人这才走进右御史府邸。

    下人去报信时，只悄悄告诉了右御史，右御史带着夫人和嫡子出来接驾，其他宾客此时都待在府中的映日阁。

    映日阁分三层，第一层招待的是跟右御史同级别或者级别低一些的朝中同僚；第二层招待的大多是年轻的世家嫡子；第三层则是招待王子权贵之处。

    司空楚珩是女客，自然不会跟男子一同入座。

    不过她也并没有去女客席间入座。

    命人把贺礼送上之后，阿珩和右御史一起去了书房，妫海洛林则独自上了映日阁二层，诸位世家公子见到他，不约而同地感到诧异。

    “洛林公子？”一个身穿深紫色锦衫的男子坐在正对着台阶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走上来的妫海洛林，诧异地开口，“你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宴上其他男子纷纷转头，看向妫海洛林的眼神各有不同。

    不过这些在此做客的男子虽都是年轻一辈，却并非所有人都跟右御史家嫡子同类货色，真正的世家嫡子大多修养良好，学识与品行兼备的不在少数。

    妫海洛林笑着与众人寒暄：“今日是右御史寿宴，我随王姬给大人祝寿。”

    他说这句话并没有炫耀的意思，纯粹只是为了杜绝再有人不知死活地挑衅嘲讽。

    虽说他不怕麻烦，但接连不断地遇到麻烦也挺烦人的，尤其是一些没品的口舌之争，像是泼妇骂街似的……就算占了上风，也难免会影响人的心情。

    “大王姬也来了？”锦衫男子越发惊讶，“她不是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

    妫海洛林从容笑道：“是我请求王姬一起来的。”

    众人闻言，顿时了然。

    “过来这边坐吧。”锦衫男子说道，“正好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洛林公子，坐在一起，说话也方便。”

    妫海洛林笑着颔首，从容走了过去，在男子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恰在此时，楼梯处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咒骂，一个接着一个年轻公子哥走上来，席间众男子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随即齐齐愣住。

    第一个走上来的男子身着一身华丽的墨绿长袍，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恰好就让他看到了旁边的妫海洛林，顿时眼神阴冷：“洛林公子今天真是好大的威风。”

    席间男子们听了这句话，不由齐齐看向妫海洛林。

    此事因妫海洛林而起？

    众人联想到这些公子哥平日里的性情，想来定是对妫海洛林口出恶言，偏偏今日不幸，撞到了司空楚珩和妫海洛林一起……

    “威风不敢当。”妫海洛林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神色悠然自在，“不过是最近王姬开始雨露均沾了，我们这些做侍君的都有机会分得一点宠爱罢了。若诸位觉得还不过瘾，大可继续侮辱谩骂于我，回头我保证一字不漏地背下来，复述给王姬。”

    此言一出，席间所有人表情齐齐一僵。

    雨露均沾？

    “妫海洛林，你还真是自甘下贱。”冷冷的响起，右御史嫡子从楼梯下走上来，望着妫海洛林的眼神里尽是鄙夷，“妫海家出了你这样一个子嗣，真是家门不幸。”

    妫海洛林表情丝毫未变，漫不经心地笑道：“阁下若是不下贱，方才怎么没有勇气护着你的这些酒肉朋友？当着王姬的面做缩头乌龟，离开王姬的视线又对我讽刺谩骂，还真是一个有担当的好儿子呢。”

    “你！”右御史嫡子暴怒，“躲在女人身后耍威风，借着一个女子的势发挥你仗势欺人的无耻行径，简直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

    “骂来骂去就没些新鲜词儿？”妫海洛林叹了口气，像是失望对方词汇如此匮乏。

    右御史嫡子脸色铁青。

    站在温励身侧的一个白衣男子眼底鄙夷愤恨之色强烈：“洛林公子仗着这张脸以色侍人，仗着有大王姬庇护，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妫海洛林瞧着说话的人——这位公子整日里跟右御史嫡子混在一起，还有他身边那几位，这些人名义上是一起读书，实则在书院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整日一群狐朋狗友逛青楼，喝花酒，不学无术，在家里则以欺负打压庶子为乐。

    不过到了外面也还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至于闯出什么祸事来。

    只是今日吃了一记亏，而且是在他们素来不屑的庶子手里吃了亏，自然觉得颜面尽失，轻易咽不下这口气。

    妫海洛林温雅地笑了笑：“多谢公子抬举，我也觉得我这张脸长得挺适合以色侍人的，有些不巧了，近日刚刚得了宠。”

    白衣公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气得脸色青白，连连骂他无耻。

    “公子平日里还是多读书为好。”妫海洛林好意劝道，“否则骂来骂去就那两三句，着实没什么意思。”

    右御史嫡子语气阴沉：“妫海洛林！”

    妫海洛林眉梢轻佻，再次慢条斯理地抬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今日是令尊寿宴，公子应该并不想让场面弄得太难看。”

    右御史嫡子满面阴沉地走到二层主位上坐下，他身后的几个公子大概也是顾忌着司空楚珩还在府里，生怕稍后再惹怒了那个完全没有情面可讲的女煞神，所以暂时都不得不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然而心里却片刻不停地思索着，该如何让妫海洛林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不同了。”席间忽然又一男子开口，不冷不热的语调，听着让人极不舒服，“客家庶子风头压过主家嫡子，主家嫡子反倒需要忍气吞声，一个小小的以色侍人的侍君，仗着王姬的势就能在右御史的寿宴上趾高气昂……如此尊卑不分，家规不严，若是让陛下知晓，不知会不会斥责妫海氏治家不严，家风混乱。”

    这句话此时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简直是一把刀往右御史嫡子正心口戳去，瞬间激起了他满腔沸腾的怒火。

    主家嫡子忍气吞声？他凭什么要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