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他目光灼灼，漫不经心的打量，手中用两指掂起的酒樽，“想让小臣喝？”

    与他对坐的，是一位窈窕女子，看不清全貌。

    女子似是略微沉吟，低低应了声。接着她就看向了举杯那人。

    “怎么，爷是不敢喝吗？”

    他看着她，收起了打量，坐直了身子，笑了笑。

    一饮而尽。

    他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女子走来。

    小轩窗下有一面上好的梳妆镜。

    镜中是一个逐渐倒下的背影，和一双决绝的眼睛。

    咔——

    “主子，您？”

    我看见了盛满水的杯子在地下摔碎，我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属下阿峮，我低头看着坐在榻上的我自己。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真是奇怪又新奇。

    “我无碍。”

    我挥退了阿峮，看向小轩窗下的镜。

    很巧，我的房中，也有这么一面镜，如今那上面照着有些不知表情的我，和眼角那几道断断续续的泪痕。

    梦中的男女我看不清，终于在最后一刻的镜中有了模样，可我惊醒后，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可我却记得。

    那面镜中，不只有他的背影，她的眼睛。

    还有她眼中的样子。

    我走到镜前，我摸着镜子。

    那里的深处曾映着一双像是染了胭脂的眸子，红红的。

    怎么这面镜子就没有了呢。

    任我再如何回想，便只有零碎的画面和那一双泛红的眼睛。

    是他的。

    是一个我压根就不认识的人的。

    我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难过，对，就是难过。

    在那个梦里，我未曾置身事外，我入了局，困住了自己。

    我的心里胀胀的，很疼，我对一双未曾谋面的男女产生了强烈的难过之情。

    我不喜欢这种梦，我听人说，最好的方法，我得再睡一觉。

    困意来袭，我却好像又掉进了一个新的梦里…

    “奸佞，忠良，死节，枉法？意意，你可知何为忠奸？”

    “爹爹，如果一切表面都是真实，那我们岂不是只用一双眼便可识万物？但是我们有心有脑，所以爹爹，意意认为，忠奸在心在人在民，而不在名。”

    “好一个忠奸在民！爹爹，我霍家世代忠君爱国，战死沙场，今竟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叛国之名。当真荒唐！”

    “谢庆云，你听好，这王法判的了我霍家的罪，却永远折不断我霍家人的忠与耀！”

    “来人，给朕行刑！”

    不要…不要……

    我再次惊醒，窗外是大雨滂沱。

    脑中是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我看向镜子，那些红眸就都映在了那面镜中。

    远近的古寺环绕山间，老树寒鸦凭添几分凄凄。

    睡了一天，我起身，打算出去看看，顺道寻寻这山中老和尚。

    我挥退属下，阻止他们跟从，独自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

    “小姐，雨中寒凉，披上吧。”来人身形高挑，一袭黑衣掩于夜色中。

    来人是长街，我的暗卫长。

    我点了点头，披上了烟白色的斗篷，他便隐了身影。

    白衣，白靴，白斗篷，披发，红唇，面色凄凄。

    我脑中描绘着自己的样子，忍俊不禁，若世间有鬼灵，我这一身，怕是还会吓退一两只胆小的。

    我敲响了一扇门，门中传来一句“阿弥陀佛。”

    我明白，借住在古寺这些天，今日终是赶了巧，我得了老和尚的谈话许可。

    我推门而入，房内是青灯古佛，禅意余生。

    “老人家”我不懂佛家的礼仪，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神秘的老和尚，我便只是两首合十，放轻声音，朝着老和尚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小施主心中有千千结。”老和尚那双不入尘世的眼睛，似清却又缥缈般看着我。

    老和尚告诉我，“所看是真亦是虚，所想是明亦是暗，唯一此心真，方可渡万载。”

    我将早些时辰受一和尚所赠的香囊呈于老和尚看。

    那囊上有几个我并不认识的字样。

    我每看着这香囊，总是心神不平，却又格外喜欢。

    所以我想请大师看看，可有玄秘，留不留得。

    老和尚只是微微向我点头。

    “信则有，不信则无，可保施主顺意。”

    那我就更喜欢它了。

    我告别了老和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吩咐属下安顿一夜，明日启程。

    我不再看那面仿佛快要将我吞噬的满是红眸的镜。

    我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好戏要上映了呢，

    沈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