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梦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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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陆家镖局

    “十三年前,父亲带着我们踏青刚回来,就见到有两个人带着小姑娘在陆家镖局门口站着”陆瑜濛慢慢道来尘封的回忆。

    陆谦涯带着一家老小刚从附近的山中归来,就见镖局门口有两个人拉着小姑娘在站着,而门口的镖师见到陆谦涯回来,急忙上前“师傅,这两位客人想要托镖。”

    陆谦涯看过去,除了戴着帷帽遮挡了脸,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皱眉跟镖师说“让人登记检查,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镖,不必特意同我说”那个镖师无奈地看了眼那两个人“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是他非要坚持等总镖头来”陆谦涯有些疑惑,但想到是生意,也不好冷脸相迎。

    转身走到两人面前,拱手“二位,在下陆谦涯,听闻两位有想托我们镖局护送的东西?”一个瘦高的长者微微点头,压着声音“不错,这趟镖非陆庄主不可”陆谦涯见两人十分强硬,想着在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里面聊”对着门口的镖师摆手,让他们先把东西都带到外院中看管,顺便让女镖师照顾下小女孩。

    几人快步进了议事厅,将头上的帷帽摘下。陆谦涯对着两人拱拱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徐玉”长者缓缓开口,随后指了下旁边的胖子“这位是黄清有,其他的不便告知,还望陆庄主见谅”陆谦涯点了点头“不知二位所托之物是什么?我们镖局中其实也有许多武功了得的镖师,所押之物绝不会有任何损坏”陆谦涯信誓旦旦地向他们担保。

    徐玉捋了捋自己的长须,缓慢摇头“此物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其余镖师再厉害,我们也不放心,所以才请陆庄主亲自押镖。至于价钱方面,陆庄主大可放心”说着比了个数,陆谦涯也不好再推脱“既然如此,两位所托之物是什么?”

    “书信一封,棺材两口”徐玉说道。陆谦涯没太大反应,这些年押镖,总能碰见很多奇怪的人,押过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只当是和往常一样。接着就听徐玉继续说道“两口棺材是这女孩的父母,因在外经商时被歹人所害,如今要送回江南老家安葬”陆谦涯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是自然,落叶归根”心中正暗自思索“这棺材难道有什么不同,不然为何非要我来押镖。”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即看向几人“这棺材可有什么讲究?”徐玉摇了摇头“只需陆庄主完好地送达即可,其余之事,陆庄主不必理会”闻言陆谦涯皱眉,警觉起来“两位有所不知,我陆谦涯平生有三大镖不押。一者会给镖局带来麻烦的镖不押;二者,通敌卖国的镖不押;三者,害人敛财的镖不押”陆谦涯顿了顿“如今两位请我押这趟镖,是看得起陆某在江湖上的名声。但是这次的镖明显有不少麻烦,倘若两位想要陆谦涯押这趟镖,还请说明仅仅只是两口棺材为何一定需要陆某出马?”

    徐玉皱了皱眉头,本想发作,被一旁的胖子按下,缓缓起身,来到陆谦涯面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看到令牌后陆谦涯脸色大变,黄清有快速将令牌收起来,咳嗽了一声“这个理由,陆庄主认为如何?”陆谦涯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勉强维持体面,将厅中众人赶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几人才从堂中缓缓走出,显然那两位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一旁的镖师刚想询问什么情况,却被陆谦涯用眼神制止。等两人带着小女孩走后,陆谦涯指挥众人将棺材收拾好。到了晚饭期间,陆谦涯宣布他亲自走一趟镖。

    徐程颖却觉得丈夫情绪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点好要一起出发的镖师后,陆谦涯单独与徐程颖在书房中谈话。陆瑜濛说到此处,顿了顿“后来母亲跟我说,那两人是楚王的下属,楚王一直是朝中,为数不多,不偏向太后与宰相之人,而且跟圣人的关系极好。想必那趟镖极为重要,关系到天下黎民,所以父亲一定要走这一趟。”

    第二日上午,陆谦涯将众位镖师聚在聚义堂“众位,陆某这趟押镖前往江南的时间已定,就在本月的十八日。承蒙各位兄弟多年来的信任,陆某也想回报各位弟兄。这样吧,十七日是小女生日,陆某便借着这日子,十七日晚在这聚义厅设下大宴,还请各位兄弟不要客气”说罢拱了拱手,底下镖师也都激昂回复。

    转眼间便到了十七日晚间,聚义厅里外都是镖师,陆谦涯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宴席正式开始。而陆家家眷均在内堂,陆谦涯与各位镖师在厅中推杯换盏时,忽地,陆家镖局的大门被破开,一阵巨大的烟尘弥漫在庭院中。众位镖师抄起身旁的武器,朝着门口奔去。坐在主位上的陆谦涯反而显得很淡定,仰头闷下这一杯酒,仿佛早就预知了这次突袭。

    几个查看情况的镖师刚靠近大门口,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回来。陆谦涯提着步槊从镖师们后面出来。待烟尘散去,一群身着黑红袍之人整齐列队,在队伍中央出现了两名青年以及一位老者,定睛一看原是吞日教。

    老者缓步走到队伍前面“陆庄主”老者声音如同乌鸦一般,尖锐且沙哑“你接了不该接的东西”陆谦涯皱眉,面色不善“今日我陆家镖局举办宴席,并未邀请外客,几位这么闯进我陆家镖局,不合适吧?”老者听闻,阴沉地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想来也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陆谦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镖局除了需要护镖之物,从不管外面的是非”

    老者不耐烦地厉呵“信跟棺材!”陆谦涯皱了皱眉,旁边一个镖师大骂一声“老东西”举刀便杀了过去,未等陆谦涯将其拉住,老者推出一掌,这个镖师当场没了气息。

    陆谦涯深吸了口气,握紧步槊“强行破我大门还随意杀我门人,我镖局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几位今日休想离开!”“离开?”老者不屑地冷哼,随口叫了个人“蜃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从后面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出剑,陆谦涯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几个镖师全都中剑倒下。陆谦涯摆出步槊,一个跃步便朝着老者杀去。

    老者不为所动,而步槊停在老者半寸处。原来蜃腹早就回身用剑挡下。“鹰翅,收拾干净了”旋即老者挥了挥手,周围的吞日教成员一拥而上与镖师战至一处。

    陆瑜濛讲到此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中星光点点,夹杂着十足的恨意“当时母亲只来得及把我藏在了内堂的密道中,自己却被闯进来的吞日教成员杀死”双手的骨节被捏的吱吱作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在密道里,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等到外面没了声音后,我才从密道里出来。”说到这里,陆瑜濛闭上眼睛,往日充满血腥的记忆,全部涌现出。

    “聚义堂里血腥味弥漫,镖师跟下人的尸体堆在一起。我出了聚义堂,外面一片狼藉,四处都弥漫着火光,在院中找了一圈后,只在大门口找到了父亲的步槊”说到此处,陆瑜濛已经压抑不住哭腔,伴随着泪珠落下。沈溪洞坐在一旁,感同身受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当年我也是这样”两人想起各自的伤心事,情绪都十分低落。

    金抳在一旁问道“你说,你找到了你父亲的步槊?”陆瑜濛点了点头“只是这一趟在打斗中枪头与枪身都已经遗失”沈溪洞拍了拍脑袋,叫陆瑜濛稍等,接着跑出去隔壁将枪头与枪身取了过来“是这个吗?”

    陆瑜濛看着沈溪洞递过来的两件物品,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点了点头,接过失而复得的宝贝,不住地摩挲着。“我就说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陆谦涯的”金抳撑着下巴说道。

    陆瑜濛握着这两样东西继续说道“当时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以为是吞日教那群人又回来了,本想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却不承想是叔父。后来叔父将我带离那里,又将我养育长大。”“你叔父是?”沈溪洞好奇地问了句。

    “叔父也曾是一名武者,只是不常在江湖上闯荡,故而名气没有父亲大”陆瑜濛低着头沉思道。

    金抳听到这里问道“那你这次出来。。。”陆瑜濛摇了摇头,叹气“叔父怕我跟吞日教对上,每次出门总要跟着很多人。这次我无意间得知吞日教的行动,未跟叔父禀报,私自跑了出来。”

    沈溪洞听完陆瑜濛的故事,也说起自己的遭遇,直至日落西山,才将遭遇说完。沈溪洞指了下陆瑜濛胸口挂着的白鱼佩“二奶奶当时将双鱼佩分开,给了我堂姐一个白鱼佩,与这个一样。只是如今佳音不知去向,见到此物,有些激动”陆瑜濛点了点头,主动把东西摘了下来,递到沈溪洞面前“这是父亲之前去江城护镖回来的路上,从一个玉石商贩手中买的”沈溪洞接过来,两个玉佩完美地合到一起。

    沈溪洞双手颤抖,分离多年,再次见到完整的双鱼佩,心中万千感慨,忍不住说道“我,我找了这么多年。。。”随后看向陆瑜濛“令尊有跟你说过这玉佩的来历吗?”陆瑜濛摇了摇头“他说那个玉石商人只是跟他说,是个前朝珍宝,要五十两银子。我父亲好奇什么宝贝,能卖五十两,便买下带回来,想让大家鉴别一下”

    沈溪洞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仔细将玉佩擦拭一遍,小心翼翼地分开,还给了陆瑜濛。陆瑜濛咳嗽了下,安慰沈溪洞“既然你说是你堂姐的,那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说不定她还在这个世上的某处等着你呢”说着将玉佩递给沈溪洞,沈溪洞摇了摇头,将陆瑜濛的手,轻推回去,眼中带着不舍和怀念。

    “见到这玉佩,我心中便安宁许多。虽然还未见到佳音,但我相信命运在指引着我,况且这块玉佩,是你父亲花了五十两买下的,我也不适合夺人所爱。”白鱼佩被沈溪洞握着,沾染上了他的体温,如今在陆瑜濛手中,还隐隐能感受到沈溪洞的温度,突然有些烫手起来。

    随后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金抳表示自己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铁匠,将断裂的枪重新接上。沈溪洞则低头看着桌上的油灯,不知在思考什么。陆瑜濛靠在床上,想到什么,盯着沈溪洞,缓缓开口道“你。。。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沈溪洞未回过神来,一脸茫然道“啊?什。。。么?”陆瑜濛暗骂了句“榆木脑袋”旋即抬头看着沈溪洞,略微提高声音“就是!那日,你在我睡着后说的话”

    沈溪洞忽地想起那日的言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嘟囔着说道“嗯。。。我会的”接着沈溪挺了挺胸膛说道“报亲族血仇固然重要,但吞日教也属实可恶。随意做下血案,所有有良心的江湖人,都应该拔刀相助”陆瑜濛看着沈溪洞的神情,扑哧一笑“我就是问问,别这么认真呢。吞日教固然可恶,但却也让我遇到了有趣的人”陆瑜濛盈盈一笑“从这个角度看,至少还算可以吧!”

    沈溪洞看着陆瑜濛,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也不会认识师父,也不会有如今这些机遇,更是不知道这世界原来这么大。”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也许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世,两人没了之前的试探,又说了些话,沈溪洞挂心陆瑜濛内伤没痊愈,嘱咐她早点休息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直至第二天中午,金抳才回到客栈。沈溪洞见金抳回来,赶忙搬了个凳子,倒了碗水“师父,怎么样了?”金抳把一块用布包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累死我了,昨天连夜跑到了五十里外的铁匠铺,好说歹说终于弄好了”

    金抳一把掀开布子,露出了完好的步槊。陆瑜濛缓缓走到武器前,抚摸着渐渐和记忆中重合的步槊。只觉得眼眶一热,随即朝着金抳拜了下去“金师父。。。多谢!”金抳将陆瑜濛扶起“不必如此,陆庄主是我的故友,当年之事我也十分内疚,未能及时发现。如今见到陆家后人,我心中高兴都来不及。”说罢拍了拍陆瑜濛的后背,让她坐下。

    “你的身体内伤未好,还需要多休养一阵才行”看了眼沈溪洞“顺便,小兔崽子也得多练练了”陆瑜濛点了点头,平复情绪后,看向金抳说道“金师父,瑜濛有个不情之请”金抳跟沈溪洞都看向陆瑜濛

    被两个人看着,陆瑜濛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就是。。。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两位倘若同路,能否协助我,查清血案的幕后黑手?”说完就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金抳看了眼沈溪洞,沈溪洞点头说道“这等丧心病狂的邪教恶徒,人人得而诛之。瑜濛你不必担忧”

    金抳见状也笑着回答“溪洞亲族之事尚且不明了,现下也只有一条线索指向洛阳,看起来我们跟姑娘的目标还是一致的”陆瑜濛欣喜地看着两人,下意识流露出小女儿撒娇的语气“那瑜濛就多谢你们帮忙了!”微微欠身。

    接下来几日,沈溪洞在一旁练剑,陆瑜濛则在屋中养伤。时不时吹过的微风昭示着春日的到来,客栈后院的树木也逐渐泛起了新绿。

    天下之人,阴柔而难常,有朝夕令改之忧,故利在常而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