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其二 吸血鬼们的隐瞒之事……吗?
“不过……的确,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是那么厉害的身世,那么要交到朋友就简单了呢。”
“这……”
阿卡利亚扭扭捏捏,半天没有说出话。
“这孩子从不主动和吸血鬼交朋友呢,估计是遗传了我吧——比起吸血鬼,更喜欢人类,哈哈哈。”
外婆得意地笑了起来。
“才不是,我只是有天生不爱和别人凑一起的体质而已!”
阿卡利亚有些生气地反驳着,却因为被瓦妮达肆意揉搓着脑袋而显得完全没有气势,
“好好好,就当作是那样吧~”
嬉闹了一会。
“然后呢?阿卡利亚刚才说了“首先”,也就是说还问了其他事情吧?”
“嗯,之后就是关于爸爸妈妈的真相。”
“真相?”
席德想起,根据阿卡利亚曾经的描述,他的父亲应该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为了一己私欲对爱人的生命不负责任的家伙……那个原来不是真相吗?
“对的,真相……”
在二十年前,在席德还未降生到这边的世界以前,魔族、魔兽以及魔物并非不猖肆。
就算不是勇者,人们的世界从未停止过对英雄的渴求,而年轻时阿卡利亚的父亲正是英雄的其中一人。
魔兽和魔物突然的凶暴化,甚至使得冒险者工会不得不暂停运营,以避免新人冒险者和一些有实力的自由冒险者自寻死路。几支经验丰富而活跃的冒险者队伍被王国收编,组成了讨伐队,但即便如此,也仅仅只能把减员降到最低水准而已。
死亡正在进行。
与此同时,魔族大举入侵,虽然数量不多,基本只是三两魔族协作行动,但它们的魔力水平实在远超人类,军队节节败退。
除了阿卡利亚的父亲所隶属的骑士团——他的父亲骁勇善战、剑术精湛,在骑士团直接遭遇了与骑士团同等规模的魔族队伍时,为了保护身后的骑士团成员们,独自面对三只魔族也不曾有过一步的退缩。那之后,他和其他几位幸存的骑士团团员成为了传奇。
人们如此高声欢呼——是人类的勇气扳回一城!
而他们不知道,英雄失去了左边的肾和几乎全部的胃。
由于战力下降,王国将他打扮成了雕像,只要站在战场上就能使士兵斗志昂扬的雕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信仰着自己,被自己支撑鼓舞着的年轻人一个一个死去,而自己只是个病人,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变得忧郁,每逢夜幕就会去到湖边,祈求片刻的安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都需要安宁。
在那片死寂般沉默的湖,他总能看到一个曼妙的女子在其中起舞——那是阿卡利亚的母亲,说也奇怪,运动的生命似乎丝毫没有破坏那份平静。
他对起舞的女子感兴趣,但也仅止步于感兴趣而已,女子沉浸在舞蹈中,似乎没有注意到不时向她投来的注目。
她不关心是否有观众,她只是为了自己而起舞……即便如此,却也不吝啬自己的光芒,给予了我慰藉吗……真好啊,像天上的明月一般。
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骑士想。
但……最终,骑士还是没能忍住——夜间独自行动的魔族袭向了她,顾不上太多,骑士拔出了剑冲了出去,截在了魔族和女子之间。
已经有多久没为他人拔出这把剑了呢?骑士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将要死去,也还是止不住兴奋的笑。
“小姐……请放心地躲在我的身后,骑士莱恩纳德将誓死守护您的生命。”
许久未有的酣畅淋漓的战斗,是他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或许是因为说出了帅气的话吧。
爽快地大笑着,他摊开双手倒在近岸的水中,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笨蛋吗?这个人类?能在水面上舞蹈的我怎么可能需要你的保护啊?”
再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到了军帐接受治疗,当他问起,人们只说看到他倒在军帐外,至于女子倒是毫不知情。
“该不会再也见不到那位女子了吧?”他起了莫名的担忧。伤势养好了一些后,他抱着想要确认的心理直奔林间的湖水而去。
万幸,女子依旧在那里起舞,一如既往。骑士鼓起勇气,上前与女子打了招呼。日久天长,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欸~在战场上鼓舞士气吗?多帅啊!简直就像太阳一样!”
蹲坐在身旁的女子笑着说道,骑士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个高度的评价。
我……是太阳?照耀着士兵们、指引着他们前往必死之路的我像是太阳吗?
他不敢苟同。
但他心底里还是很高兴。
……
“你这混蛋!你连自己的爱人是人类还是血族都不知道吗!”
女子的父亲骑在自己的身上,拳头如暴雨般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落下。而女子的母亲就跪坐在一旁,捂着脸,什么也没说。
两天前,他向军队申请了短期的休假——他的爱人死去了,而他需要照顾爱人留下的孩子,他的孩子。
在妻子慢慢死去的那时,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妻子原来是血族。看着逐渐化作灰烬的妻子,他连悲伤都没有,大脑只是一片空白。
也是那时,他才理解为什么妻子从不出现在人前,才理解妻子所说的“夜晚没有资格去夺走人们的太阳”的真正含义。
“这是我应得的。”
妻子的父亲,他落下的拳头真的很重,但无论骑士的脸上怎么钝痛,都没办法遮掩“妻子是因为自己的无察觉而死”的事实。
岳父……如果我真的有资格这样称呼您的话,您的叱责一针见血,无可辩驳。
在昏死之前,骑士一直忏悔着。
,回到家,在孩子的面前,被妻子的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的他这才清醒过来一般——
我对妻子一无所知啊……
对不起……阿卡利亚……对不起……
他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
……是我杀死了你的母亲。
“父亲不希望阿卡利亚无法理解母亲的奉献,就认为她愚蠢,也不希望我讨厌自己,所以将阿卡利亚的枪口对准了他,撒了一个很蠢的、温柔的谎言——”
““是我的自私,是我的独断专行杀了你的母亲。””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心思会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细腻,非但没把仇恨全都倾注在作为父亲的他身上,还在心底里把大部分的责任归揽于了自己的诞生——那也是自然,毕竟他是个很蠢的父亲。
……是这样啊。
席德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成为“骑士的伙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嘛。
“知道真相以后,阿卡利亚意识到:我不再是异类,不再是父亲曾经伤害母亲的证据,而是他们二人在世上曾经真心相爱的证明。”
“是……是这样吗……那太好了啊!”
你很难在席德的脸上看到这样健康的笑容。
“可是,为什么你们要向阿卡利亚隐瞒这些呢?明明早点说就好了啊……”
他转头看向瓦妮达。
“那……那当然是因为,不管怎么说那小子都是夺走我女儿生命的凶手啊,谁会闲着没事为他开脱……”
“不是这样的哦,是父亲拜托外公外婆他们隐瞒的……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理解了母亲吧。”
“欸?阿卡利亚……你为什么会知道?”
“那天因为着急就提前去到了病房……”
“傻孩子!那个男人把你托付给我们的那时候,还是大白天吧……!”
“可是、父亲他……我当时唯一的亲人就要病危了……”
瓦妮达愣了一下,最后笑了笑,
“是这样吗…也…对啊……”
果然,阿卡利亚同时也流着人类的血呢。吸血鬼如此意识到。
“于是乎,外婆为什么会来这边呢?”
阿卡利亚回过头,真诚发问,
“您这时候不应该被人类的小姑娘包围着吗?”
“唉……最近不行呢,最近有个被通缉的坏家伙搞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根本不可爱……还不如来找可爱的阿卡利亚……”
她扶着额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又抬起头叉着腰看向席德,
“说起来,你也是通缉犯吧?我可是在通缉名单看到过你的名字和模样哦!”
咳咳咳……席德被呛了一下,
“欸?少爷是通缉犯吗?”
“啊……算、算是吧,不过我不是什么坏的通缉犯哦,搞得满城风雨的也不是我……大概……”
“哦,搞得满城风雨的那个变态确实不是你,我认得那小子的脸。”
“那你为什么提起这茬啊!”
“喂!不想让家里的孩子接触不良分子不是人之常情……吸血鬼之常情吗!”
啊,外婆您不用改口的,确实呢,不想让自家孩子接触危险角色是全生物共有的正常情感,但是……
由你这个试图带着外孙去红灯区的人来说吗!
敢怒不敢言,席德不甘心地单手撑住脸。
他缓步走进河流中,俯下身来。
“少爷?你在做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他在逃跑啊。”
“咦?”
“月光”“波形”,两重圆阵铺开,席德融进了水中,失去了踪影。
“啊,走掉了……”
“外婆……”
“嗯?”
“你知道少爷要跑的话倒是去阻止他啊……!”
“欸?阿卡利亚不想让他跑掉吗?”
“也、也没有……”
“抱歉抱歉,已经追不回来了呢~”
她双手合十,虽说是在道歉却看不出一丝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