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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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雄辩的刘春阳

    杨玉良居于行梦楼,此楼并非孤楼,而是几个楼阁亭榭相互连接,飞檐画角,坐北朝南,景色极佳。

    院中置一藤椅,氤氲着檀木之香,门前枣花落落,东南开辟了一小口池塘,养着几尾鲤鱼。

    行梦楼鲜有人至,杨玉良往往对月孤酌,形影空酬酢。

    今日,此地多了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杨玉良要指点自己的六位弟子,让这院子多了分生气。

    大弟子刘春阳,二弟子何钊雪,三弟子朱玉骨,四弟子沈怀容,五弟子陈疏莺,六弟子杨星儿。

    “二师兄,师父情绪如何?”

    “不喜也不忧,如往日般平淡。”

    “你们猜,师父会和大师兄说什么?”

    “大师兄练成了化玄剑法,师父肯定会一改往日的白眼嫌弃,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朱玉骨发表自己的见解。

    刘春阳是最后进入屋中接受杨玉良指点,其余五人趴在墙根议论。

    陈疏莺道:“咱们之中,星儿是师父义女,最受宠爱,其次就是二师兄你了......星儿,师父给你说什么了?”

    杨星儿奶声奶气地回答:“爹爹说,我快二品了,就把太玄周天功的后续心法给我了。”

    “厉害啊,都快赶上我了,二师兄呢?”

    何钊雪答道:“师父看出我剑法中的不足,为我推荐了几门剑法,让我去神玄十二洞领取,此外还说了一些内功方面的事情。”

    “怪不得。你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我们仨各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朱玉骨插嘴,“按理来说,大师兄待的时间跟你一样。”

    “呼,来的时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父要训斥我们。”陈疏莺心有余悸。

    朱玉骨好奇地询问:“平日里,师父也不怎么管我们,怎么今天想起要指点我们修行了?”

    “不清楚,可能是师父看不下去了吧。”何钊雪道。

    “不对。”沈怀容摇了摇头,“在你和大师兄与师叔祖一战之后,几位长老声称我们大拙峰会新来一位长老。若是让那位长老看见师父不管不问,难免会对师父造成负面影响。况且,师父声称,那位长老是掌门派来......”

    沈怀容突然止住了话语,尴尬一笑,“这些都是我的猜测。”

    何钊雪郑重道:“师妹分析得很有道理。”

    朱玉骨道:“四师妹向来话少,今日竟一连串说了这么多。”

    “嘎吱”

    “砰”

    刘春阳出来了,开门,关门,行云流水,头一扭,正巧和墙角的五个人对视。

    何钊雪怔了怔神,试问:“师父把你赶出来了?”

    刘春阳摇摇头。

    “不对呀。”陈疏莺道:“这才多长时间?二师兄和我们说两句话的功夫,你就出来了?”

    刘春阳点点头。

    “师父教你什么了?”

    “师父给了我几种剑诀”刘春阳展示自己抓着的几张纸笺,笔墨尚新。

    陈疏莺评价:“师父不待见你,我知道,但没想到不待见到了这种程度。”

    何钊雪追问:“然后呢?师父让你出来?”

    刘春阳道:“师父把纸给我后就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我站了一会儿,说了句:‘师父,我走了?’,师父‘嗯’了一声,我就出来了。”

    “呃......”

    朱玉骨解释:“肯定是大师兄在修行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师父挑不出错误,但又拉不下脸夸奖你。”

    陈疏莺笑道:“也可能是师父真的烦死你了,和你说一句话都恶心得吃不下饭。”

    “别乱说!”沈怀容敲了一下陈疏莺。

    杨星儿也插了一嘴:“我觉得爹爹挺喜欢大哥的。”在她眼中,并无大弟子,二弟子之分,只知道他们是陪自己长大的哥哥姐姐。

    何钊雪望着发呆的刘春阳,安慰:“师父什么都没说,说明没有大问题,别放在心上了。”

    “不是,我在想事情。”刘春阳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进他屋子。”

    “我们也是呀。”

    “谁不是呀。”

    “我和二哥不是。”杨星儿举起手。

    “哦,对,师父害怕星儿被大师兄带坏,就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只有二师兄你一个人会去找师父问问题。”陈疏莺恍然大悟。

    刘春阳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略陈疏莺的诋毁,说:“我今天才知道,师父屋内挂着一幅师娘的画。”

    听闻此言,众人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中。他们自入门起,便听闻了师娘凤岚滢的传奇,整个青山宗都捧在手心的至宝,可惜红颜薄命......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只见,一人身着墨绿色道袍,头戴半尺高的玉冠,将长发整齐地束起。

    他龙行虎步,风姿世间少有,炯炯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后,落在了刘春阳身上。

    众人相视一眼,默契而熟练地躲在刘春阳身后,排队似的。

    刘春阳无奈,走上前去:“弟子刘春阳,前辈可是周木野周师叔?”

    “正是。”道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他,道:“你便是刘春阳,身为大师兄,青天白日,不以身作则带领师弟师妹修道练武,反倒在这小院偷闲躲静?”

    “不是的,是师父......”陈疏莺忍不住开口。

    “我与你大师兄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周木野眼中闪过厉色,断喝道:“看你们心慵意懒,野调无腔的样子!大拙峰到底有没有规矩,眼中到底有没有师长?”

    “我......”陈疏莺委屈极了,哪是我们闲的没事聚在这里?明明是师父把我们叫过来了!

    刘春阳见陈疏莺情绪激动,忙伸手将她护在身后,恭敬道:“师叔,师父有命......”

    尚未说完,周木野截主他的话语,大声斥责:“方才,我神游大拙峰,实在是不堪入目,你身为大弟子,难辞其咎!”

    “周师弟”此时,屋内传来了杨玉良温润的声。

    周木野闻言,身子一窒,忙环顾四周,心说:“方才我只顾训人立威,全然没有注意,这竟是杨玉良的住处。”

    “杨师兄。”周木野拱手,道:“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杨玉良推门而出,摆了摆手,“听闻周师弟赴我大拙峰任长老,愚兄甚为高兴,今日让你看笑话了,是我把他们叫到一起考教功课的。”

    “原来如此。”周木野微微点头,暗忖:“仅一墙之隔,我竟已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果然踏入仙三大自在之境。”

    周木野语气一转,道:“依照青山宗戒律,弟子往受经问,当做长跪,若解义不得,不应有怨意。杨师兄超然物外,不喜规矩束缚,可你们身为弟子,无需师长提醒,应自觉遵守戒律!”

    刘春阳不卑不亢道:“周师叔潜心修道,不闻外事,有所不知,青山宗于二十年前修改戒律,废除诸多繁文缛节,您所言,便是其中之一。”

    周木野听后,面色一冷,“想不到刘师侄记性这么好。但可曾记得另一戒律:‘弟子与师言,不得高声大语。见师有过失,当于深隐处长跪谏之,不得在人前言师是非丑鄙。’师叔,亦为师。”

    “师叔言之有理,弟子本对师长颇为敬重,但师叔一来,弟子实在难以恪守戒律。”刘春阳故作矫情姿态。

    “嗯?此话何意?”周木野眉头一挑。

    何钊雪等人竖耳倾听,静待大师兄的发挥。

    “弟子博览群书,曾见一言:‘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师叔,亦是师。师叔既为师弟,更为长老,初来乍到,入首座师兄之住所,不行礼问好,反倒高声大语,狂悖无礼。是言:‘上梁不正下梁歪’,弟子惭愧,一时兴起而效仿。”

    “你!”周木野盛怒。

    “刘春阳,不得无礼”杨玉良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随后说道:“我要与周师弟谈论大拙峰事宜,你们先散了吧。”

    “是,师父。”

    周木野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我看你门下的何钊雪丰神如玉,气度不凡,想必被你视作衣钵传人,他会是大拙峰下一代首座吧?”

    杨玉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弟子身上,说道:“碧游峰一年一度的白露剑会召开在即,往年只有何钊雪赴会,今年,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是”

    关上门后,杨玉良坐下养神,将周木野搁在一旁。

    周木野来回踱步,提醒:“师兄,这刘春阳目无尊长,公然忤逆,若不重罚,以后恐怕就要提剑杀上太和殿了!”

    “不要夸大其词嘛。”杨玉良品了一口茶,道:“春阳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令我记忆犹新:‘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周木野有意无意地看向墙上画像,道:“的确很像凤岚滢师姐。”

    杨玉良闻言,脸上笑容荡然无存,满含深意道:“是啊,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