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黑脸大汉环顾四周，一眼瞧见了池烟，便朝她这边走来，行礼道：“王女吩咐了，池将军身份特殊，可暂居鬼市，王女不日就带着小殿下赶来。”

    “多谢。”说罢，便坐起身，身旁的男人跟着她一道起来。

    黑脸大汉却使了个眼色，当时一把刀就架在那男人脖子上，而他却笑了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人…是我从桑使节那儿讨来的面首，已是本帅的所有物，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黑脸大汉将信将疑，问他：“此话当真？”

    那男人颔首。

    说罢，黑脸大汉便放她二人去了。

    韩承早早地得到消息，便将随行的几人领回客栈，免遭祸端。

    街道上，池烟与那男人并肩而行，同着蛮族服饰，倒真是像极了一对夫妻。

    走着走着，池烟突然停下脚步，男人不解地看着她。

    “你先回客栈找韩承，他会护着你。我去寻个人，稍后就来。”

    男人颔首，任她放心地去了。

    来来回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冲彼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窗边饮茶，只听“吱呀”一声，池烟踢开门，走了进来。

    谢冲看过去，只见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女人，观其衣着，当是名胡姬。

    池烟将女人放置在榻上，而后从袖里掏出药瓶子，喂她吃了进去，而后探了探脉搏，拧着的眉头一时舒展了几分，这才松了口气。

    过罢，便走到窗边坐下，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谢冲见她脸色发白，刚要出声询问，就被她开口打断：“不知陛下此次前来作何打算？”

    见她不欲多说，谢冲也没追问。

    “想必你已知晓，梁觉北上，当是奔着蛮族而去，今日事发，便是王女不说什么，右骁王也会寻个由头断你后路。”

    “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闻言，池烟手指一僵，而后故作淡然地看向他，轻声道：“多谢。”

    谢冲见状，又扬眉问道：“这人什么情况？”

    池烟闻言明了，便回：“此人贺玉珠，与我做了一桩买卖，险些羊入虎口，被我救了回来。”

    “贺玉珠…贺家…”谢冲呢喃道，而后恍然道：“萧老头子南狩时，我曾派贺骁与你打过照面，后来见瞒你不住，就由他去了。”

    池烟闻言也有了些头绪：“明月一直在找他，照陛下这般说来，他会入宫？”

    “已然入了。”

    池烟一噎，她于情事，实在是一无所知，只听何方佛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缘不知何灭，一梦长存。

    还真是误打误撞……

    谢冲猜想她心中在想什么，便出声宽慰了一番：“贺骁跟我多年，是个懂分寸的，若你那旧友身陷囹圄，他不会袖手旁观。”

    池烟点了点头，而后询问谢冲饿不饿，过会儿便有伙计端着几个小菜送了上来。

    “客官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小的一声儿。”

    池烟道：“小哥，向您打听个事儿。”

    “您尽管说。”

    “鬼市近几年都由哪方管辖？”

    伙计皱起眉思量道：“本来……应是归南楚关外的都护府管辖，后来不知怎的就换了南蛮人，他们对我们…还算凑合，就是隔三差五的，好在我们这儿屯些兵器粮草，有些人嫌占地儿，好心跟他们说去，结果都被打了回来。”

    池烟心中了然，而后拿出二两碎银放在那伙计手中，道：“权当是小哥的酒钱。在下初来乍到，还请小哥给个方便。”

    那伙计是个机灵的，立刻道：“小的今儿什么也没见过，小的告退。”

    说罢，便俯身退了下去。

    回望谢冲，正慢悠悠地夹菜，池烟便也动筷，夹了几口。

    “这儿的饭菜，比起宫里那些…还是差了点儿味道。”谢冲点评道。

    池烟心中思量着：毕竟是正儿八经儿的皇宫贵族，见过珍馐美味，对民间糟糠难免颇有微词。

    但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此话何言？”

    “因我自小嗜辣如命，所以宫中多川蜀一带的名厨，今日这菜，是有些清淡。”

    池烟闻言扬眉：“嗜辣如命？”

    “不错。”

    池烟自我反省了一遍，而后默不作声地夹了些比较清淡的菜。

    谢冲见状笑了笑，二人后来又零零散散地说了几句，不紧不慢地将这顿饭吃完。

    池烟着韩承给他单独安排了一件上房，算算时间，贺玉珠也差不多醒来了。

    池烟让伙计送了一些清淡的粥菜来，待贺玉珠吃完后，又在榻上歇息了片刻，才开口：“将军不问问情况如何？”

    池烟笑道：“用人不疑。”

    贺玉珠也笑了起来，开口道：“我进了他们安排的水牢，发现里面的狱卒除蛮族人外，还零零散散地夹杂着南楚人，心下疑惑，我便只身潜进离水牢不远外的哨所，却教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严行舟！”

    话说到这儿，二人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池烟皱眉，开口解释：“我出京前没再见过严行舟。想来，他是先我一步出京，赶到了关外。”

    贺玉珠也不解：“目前还未有证据证明他上了蛮族人的贼船，但他隐匿在鬼市…是在筹谋什么？”

    池烟思量片刻，道：“你先好生休息，待养好身子后，我着人送你去北凉。”

    贺玉珠颔首应下，如今…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了。

    池烟扶贺玉珠躺下，转身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却并不急着入睡，而是缓缓走到窗边的小几旁坐下，慢悠悠地倒了杯热茶，放在原处，打量着窗外的景致。

    “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

    御书房，昏昏暗暗的瞧不清人的面容，只传来连绵起伏地咳嗽声，李公公心下担忧，着人加了些兽金炭，又着人取来狐皮大氅给绍文帝小心翼翼地披上。

    李公公上前低声询问：“陛下，要不要宣太医院的人……”

    绍文帝挥了挥手，又剧烈地咳嗽几声，摇头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咳咳！朕…想见见太子……”

    李公公连忙递上帕子，哽咽道：“老奴这就请太子殿下过来。”

    绍文帝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

    这头儿，太子萧汶明刚搂着傅敛君睡下，便听见外头乌泱泱的吵得人不得安宁。

    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跪下，颤颤巍巍开口：“禀太子殿下，宫中……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身子不好了…”

    萧汶明闻言迅速起身，顾不得穿鞋便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喝道：“此话当真？”

    小太监用力点了点头。

    傅敛君闻言穿上鞋走了过来，拍了拍萧汶明的肩柔声道：“殿下还是去看看吧。”

    萧汶明只觉脑中思绪混乱，心中惴惴不安，便匆匆忙忙地穿上外裳跑出了殿外。

    小太监将鞋拿起追了出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