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我们一行五人的车子行驶在秦岭的盘山公路上。由我来开车，万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后排则是王妍如、王岑和江月白三人。

    熟悉的夜晚，熟悉的道路，就在几天前，我刚刚从这条路的相反方向行驶而过。

    在我们一行人去往重阳宫之前，我给苏岚打了个电话，并告诉她关于张玄一死亡的事情。

    苏岚听了后，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张玄一是她的师父，很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会做什么傻事。

    “苏岚，我现在和万会长他们去重阳宫，见面了我再详细跟你讲。”我告诉苏岚。

    苏岚只是嗯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感觉张玄一是被我害死的。可是就算张玄一没有被阿碧所杀，那帝江呢？张玄一绝对不会屈服于帝江，到时有能怎么样？

    很快的，我们就到了重阳宫的山脚底下。

    南山饭店冷冷的矗立在那里，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在南山饭店的门口，我将车子停了下来，因为我们要从这里上山去。

    下车后，我们都没有彼此说话，只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异常的沉重，不知前方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王妍如首先打破了这份寂静，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却强行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小羽，岑岑，你们两个人饿不饿？年轻人嘛，不要和我们这三个老家伙比，更何况你们俩又不是修行之人，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妍如说的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万墨也点点头道。

    王岑低着头不说话，这丫头估计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虽然对于那天的车祸惨状，王岑已经表现的异常的淡定自若。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如万墨、王妍如这种级别的人物，都难免受到一些刺激。

    南山饭店作为华鉴的山脚底下的一个据点，是通宵营业的。只是那天和苏岚走的匆忙，并没有进去参观。

    此刻，我们一行人已是坐在南山饭店的里面。

    南山饭店的装修非常简单，像是那种路边摊的小店一样。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老头走了过来，并招呼我们坐下。

    “王老，这么晚打扰了。”万墨冲着他点了点头道。

    王老看了一眼万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万墨沉默了片刻，又道：“玄一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有再说下去。一旁的王妍如一听便偷偷抹了几滴眼泪。

    “他去之前来见过我。”王老缓缓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这次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那...他为什么还要来？”王妍如红着眼睛擦泪道。“他明明从来都不来这玄门论道大会，为何偏偏今年要来！”

    王老沉默片刻道：“玄一他在年初的时候就通过大六壬预测今年会有一场灾难，直到前几日这玄门论道大会的时间确定下来后，他才明白这场灾难与这玄门论道大会有关。”

    “那他更不应该来！”王妍如哭道。

    “他说，若是不去，你们这些师弟师妹怕是应对不了。”王老淡淡的道。

    此话一出，我们在场的这几人都低下了头。万墨狠狠的敲了自己的大腿道：“这个玄一老狗，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下来，从来...都是自己耍威风。”

    王老看着万墨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过这次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曾经你们风风雨雨走过来，什么场面没见过？纵是那川西的粽子，还是死亡之海的镜像生物，再到东北地区的那呼兰...”还不等王老说完，万墨打断了他的话道：“王老，这次不一样。跟以往任何情况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王老奇道。

    “曾经我们遇到的情况无论多么凶险，都不过是这人间的产物。我们身为修道之人，一身道法，只要心志坚定，不惧生死，最终都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可是这次...”万墨低下了头。

    王妍如见万墨不说话便补充道：“这次遇到的事情彻底颠覆了我们曾经的认知，这次的对手不是人间的产物。”

    “不是人间的产物？”王老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神。”王妍如淡淡的说道。

    王老听后忽然笑道：“怎么可能有神？就算是那最强大的修行之人也不过几百年的岁月。或许古时真的有，可是那毕竟是传说，距离我们太过遥远。”

    王老说完见众人都不说话，于是又试探性的问道：“难道这个人可以刀枪不入？可以召唤出一些恐怖凶狠的鬼物？还是可以...”

    王老还想继续说，可是看着众人的表情，他停了下来一脸难以置信的道：“难道是真的？”

    万墨点了点头，道：“那人名叫帝江，根据她自己的描述已经活了几千万年。她可以在空中飞，只是抬了抬手，顷刻之间就引来了大地震，并用那地震将我们所在的一栋楼给变成了碎片。”

    “怎么...若不是这些话出自于你们的口中，我是如何都不可能相信的。我活了三百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没听过有这样的生物存在，这不就是修道之人的向往，传说中的神仙嘛！”王老震惊的看着我们。

    王老讲完，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此刻，大家的心里都清楚。面对帝江这号人物，一切的谋略手段都是徒劳。这是绝对的力量。更何况，在帝江的背后还有所谓的其他人。

    但对于我而言，我的沉默更多的来自于张玄一的死亡。因为有风后的存在，我很清楚的知道帝江的身份，以及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眼下，风后的意思是还要静观其变，不能过早的透露给其他人。

    说到这里，我也不得不佩服风后的耐心和定力。

    其实通过风后和我讲的来看，这帝江是蚩尤残部二神七仙中的那一神，在她之上的只剩下一神了，而且那神据风后的口中而言，他好像有着些许的惧怕。

    这时，一阵清脆俏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是王岑，王岑突然站起来道：“爸妈，我想要修行，学习道法。”

    本来沉重的氛围，因为她这一句话，突然变得有些轻松了起来。王妍如笑道：“岑岑，说笑什么呢？”

    “我没有说笑，我当真是要修行。”王岑一脸郑重的说道。

    “你不是生平最讨厌这些吗？”王妍如笑道。

    “我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王岑道。

    王妍如听了后先是一愣，而后顿了顿道：“贡献力量固然是好的，可是眼下，不知...”她没有说完，但是大家都隐隐约约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万墨忽然道：“岑岑想开始修行那就明日开始就好了，眼下我看咱们就先回重阳宫吧。王老，我们就先上去了，三日后，在重阳宫我们要进行会议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罢，万墨起身向王老拱了拱手。

    王老微笑的点了点头，我们一行人便走出了南山饭店。

    就在我们准备上山之前，江月白忽然拉住了我的手，道：“我...我想出去转转，三日后我会来参加会议。”

    “师姐，你这个样子还出去转什么？如何能叫我们放心？”王妍如不解道。

    江月白低着头不说话。

    “算了，那我陪你一同去吧。”王妍如道。

    万墨回过头来道：“不行，妍如，你不能去。你必须和我在一起。万一那帝江，突然杀回来怎么办？”

    “不会的，她既然话已出口，又何必同我们这些凡人一般见识呢？”王妍如笑道。

    “我没事儿，叫陈羽留下来陪我吧。”江月白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倒是一惊，心中不由的想，这女人叫我留下来做什么。她又不知风后的存在，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保护不了她不说，还要她反过来保护我。

    不过她此刻的样子看起来也着实非常的凄美，我的心中又是一阵愧疚。

    “我...有些事情想问他。”江月白低声说道。

    王妍如万墨等人听后都是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挽留，于是便跟我说办完事情立刻回到重阳宫来。

    我点了点头并叫他们放心。临走时，王岑过来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说要我一定注意安全。这丫头，我用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她那精致的小鼻子示意让她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上山后，我和江月白又回到了车子上面。

    “姐姐，你想问我什么？”我问道。“是在这里聊一聊，还是像你刚刚所讲，咱们去哪里转一转？”

    “我想回家一趟。”江月白看着我说。

    “回家？”我奇道。“你家在哪里？”

    “不远的，就在市区。”江月白跟我讲。

    “那你给我定位。”我冲她咧嘴一笑。江月白看着我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当我们二人抵达江月白的家时，时间已是清晨6点钟。江月白的家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别墅区内。这里的房子并不多，每栋房子的间隔都非常大。

    与王妍如和万墨等人不同的是，江月白虽是一位修行之人，但却选择了进入生意场，成为了一名企业家。

    她的经济实力自然而然也是四人中最强的。

    进屋后，江月白告诉我她要先去楼上换个衣服，让我随便坐就好。

    趁着她上楼换衣服的空档，我大致参观了一下江月白的这栋别墅。足足有5层楼之高。光是外面的院子就有大概2000多个平方。整体的面积下来要接近3000平方。

    江月白房子的装修风格非常的简单，家具也并不多。但是江月白收藏了许多艺术品和古董。其中有些只是一打眼便能看得出其携带的年代感来。

    也对，江月白毕竟也是民国时期的人物，如今也是一位100岁的人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头苦笑。

    其实初次和江月白见面，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见面就打了我，我却仍然对她提不起来任何脾气。

    而当张玄一死后，江月白那副凄美的样子，更是让我心中无形中生出了一份保护欲。

    在我的心中，此刻的江月白却更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

    我在一楼的吧台边坐了下来，看着江月白那玲琅满目的酒柜，我走过去拿出一瓶从来没见过的啤酒。

    上网查了才知道，这是埃及的国民啤酒，叫Stella时代啤酒。

    清晨的风从屋外透过房间落地玻璃门的缝隙钻了进来，自从获得那先天一气之后，我每日的精神异常的好，从来都不会觉得累和困。

    风后告诉我这是因为全身的窍穴都开了，我的身体新陈代谢和吸收能力比正常人要高出许多。

    “喵～”一声慵懒的猫叫从我的一旁传来过来。

    我扭过头去看，只见一只黑色的胖猫正看着我，黄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圈。看来这就是江月白养的猫。

    “你想喝酒吗？”我笑着问这只黑猫道。

    那黑猫又冲着我叫了几声。我也不知道猫能不能喝酒，但眼下心生趣味便将手里的埃及啤酒倒在了桌子上一些，那黑猫过来用它那软软的舌头一下就将桌子上的酒舔光了。

    “你也喜欢喝酒对不对？”我看它的样子显然是还想要再喝，于是又倒了一些在桌子上。也不知为何，看着这黑猫喝酒的样子，突然之间心里生出一片凄凉。

    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困难会愈来愈大。

    我真的可以组织那蚩尤降世吗？

    “喂，两个酒鬼，大清晨就喝酒！”一阵娇媚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我下意识的望了过去，这一望我的脸就红了。只见江月白穿着一套居家服朝我们走来，她的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卸了妆，她的皮肤状态更好了。看起来像是30岁出头。

    “什么两个酒鬼？”我不敢去看她，低头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酒鬼呀！”江月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并用手指着我和桌子上的那只大黑猫。大黑猫喵的一声翻了过来，躺在桌子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低着头不去看她，可却看到了她踩在地板上的两只小脚，晶莹玉透，脚趾细长白皙。我的脸更红了，心中不由的想不知这江月白年轻时是什么样子。

    江月白看我不说话，于是便走到了一旁的冰箱开始拿东西。

    “你在做什么？”我问道。

    “早餐。”江月白说道。

    “你还会做早餐呢？”我问道。

    江月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我，道：“你在说什么？身为女人怎么可以不会做饭呢？可不像你们这个时代的孩子了，什么都不会。”

    我不禁愕然，不知该讲什么。只得怔怔的望着江月白忙来忙去的身影。美极了。

    不一会儿，江月白便将早餐做好了。

    我们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吧台上，江月白用手拄着下巴望着我。她的胳膊纤细白皙，手指如葱玉。我被她看的有些不知所措，道：“你看我做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怕被看吗？”江月白呵呵笑道。

    “你这么霸道，哪个男人敢要你？”我下意识的回复了一句，可是此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了。“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句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略带歉意的补充道。

    谁知，江月白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我微笑道：“陈羽，你知道吗。其实我和玄一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在一起。但都是因为我的性格脾气。”

    我默默听她讲话，不言语，低头吃着她煮的红豆粥。

    “你说的不错，我太霸道了，我以为爱情应该是百分之百的付出和投入。相爱的人就在一起一生一世，少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江月白淡淡的说，眼神望着前方，又像是在望着别处。“玄一跟我说，要么就在一起，他做他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彼此也互不影响。可是我不愿，我认为这样的爱情不是百分百的，我得到的不是玄一的全部...”

    江月白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流着泪道：“可若是现在再让我选一次，我多么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什么身份都好。只要能在一起，每天能见面，能说话，就足够了。为何我以前不懂呢？为何人偏偏要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呢？”

    我看着她有些心疼的说道：“姐姐，我虽然只活了短短25年，可是也因为爱情痛过。爱情就是伤人的不是吗？”

    江月白忽然破涕为笑道：“你呀，说话可爱的很。”说着便将身子凑到了我的身前，并用手掐了掐我的脸。

    我被她的这一举动搞的脸一下子红了，赶快将脸转到一遍道：“我就是安慰安慰你。”

    她的身上香香的，我不知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她本身带有的体香。

    “你害羞了？”江月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害羞什么？”我抗议道。

    随之换来的是却江月白那娇媚的笑声，传遍整个屋子。

    “好吃吗？”她问我。

    “味道却是不错，没想到姐姐手艺这么好。”我点头道。

    “那晚上我还做饭给你，一碗粥看不出我的手艺，我给你炒几道菜。中餐，西餐。你说吧。想吃什么？”江月白嘿嘿一笑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心中冒出一句话，若是她没有那么霸道，始终都是这个样子，或许，她和张玄一可能早就在一起了。

    “从来没有为玄一做过一次饭，我真的好后悔。”江月白忽然又低声叹道。“陈羽，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夸我烧饭好吃的人，因为我从来没有给外人做过。”

    “连玄一道长都没有？”我不禁愕然。

    江月白忽地又一笑道：“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或许我们都会被那帝江杀死罢。”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伸出手摸了摸江月白的头，她轻轻望着我道：“喂，这三天我们都不要去重阳宫了。”

    “可是会议怎么办？”我问。

    “到时会议再去吧，除此之外，别的时间都陪着我好吗？”她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我很怕，怕有人又会消失不见。”

    “傻瓜。”我低声说了一句。

    江月白这时忽然扑倒了我的怀里，轻轻的哭了起来。我的心微微的跳动了几下，她的身子温暖轻柔，皮肤光滑细腻。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儿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有的，只是水一般的柔情。

    我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心里微微想着一句话。

    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